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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大姐走了

 冬歌文苑 2023-04-05 发布于北京

大姐走了

2023年3月11日下午3时零2分,大姐走了,她的生命定格在84岁,那个和蔼可亲敢于担当的大姐永远不在了,倏忽之间就阴阳两隔,真的远离我们了,我不敢相信,十天前还能吃一碗米糊的她,十天后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真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命竟如此无常,那么出人意料,猝不及防。

11日下午一点十分,我正拿着铁锹在菜园地里忙活着,突然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大姐儿子我的外甥严浩来电,电话接通,“大舅……大舅……”我应了一声以后,对方一阵静默,“讲话,讲话。”我着急地催着,还是没有声响,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此时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什么情况,快讲。”这时听到外甥媳妇张会芹的声音:大舅,妈妈病危,重症病房说无法抢救,为防意外,现正在回家路上。原来严浩有点语无伦次,是他不敢接受现实。此时,我方知事情原委,一面忍住悲痛,一面劝慰:不急,人无回天之力,你们尽心就够了。

我立即联系从上海回家探亲的二弟李海,了解情况,及时通报,我们整装待发,力争在大姐离世前见上一面。下午四点多,严浩发出讣告,告知亲友,他母亲已于三点零二分去世。我不禁悲从中来,想在大姐生命最后一刻见上一面已是枉然,带着未能如愿的遗憾,带着浓浓的姐弟深情,第一时间乘火车往回赶。

回到大姐的住地——滨海县农业局宿舍,只见大姐安祥地静卧在冰棺内,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遙远,她已经去到另一个世界了,再也见不到她见到亲人那掩饰不住的热情的笑脸,再也看不到她端茶倒水忙里忙外的身影,再也听不到絮絮叨叨的关切询问,她把一切都囊收腹中,用无声向她依恋的世界告别,向她奉献一生的家人告别,向她一起栉风沐雨的弟妹告别。她走得匆忙,还沒来得及和我们深谈一次,有哪些希望和诉求有待满足,让我们努力为她做一次心灵的抚慰,哪怕她不能讲话,眼神交流一下也行。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她真的走了……

记得去年一月,大姐因突发脑梗,生命垂危,到医院抢救。我第一时间前往探望,当时新冠疫情肆虐,医院白天严禁人员出入,我便在晚饭后人员流动较少时向保安求情获准入内,大姐躺在病榻上,目光呆滞,神智不清,只见输液管悬挂在支架上轻轻滴淌,安放在床头一侧的生命体征监测仪起伏波动,我环视一周,这里只是应急的留置房间,外甥女严明和外甥媳妇张会芹正里外张罗。“怎么未住急症病房?”是病情沉重医院拒收,还是人满为患无法入住?心里一份焦虑和担心,让我急不可耐。“留置检查新冠,无感染明天才能入住。”原来如此,是疫情增加了麻烦,虽急如星火,却无能为力,只能一声叹息,一片无奈。

还好,次日,大姐如愿入住,经医生全力抢救,她在和死神的较量中,赢了,她是胜利者,我们为她祝福。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能逃过一劫,或许还能过上一段时间,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时隔十四个月,病情恶化,她还是无可挽回地走到了生命尽头。

看到冰棺,一阵寒意侵身,心脏突然一阵紧缩,泪浸双眼。大姐静卧在冰棺内,安闲中透着一份不舍,她眷恋家庭,眷恋世界,她虽然八十四岁,但并没活够啊!我在心中默默告诉她,大姐,一切都难以苛求,人生难得事事如愿,你虽不能长命百岁,但家庭幸福,儿孙上进,也该心满意足了。愿你不留遗憾,一路走好。

扫视室内灯光,暗淡中透着凄凉,生离死别的压抑气氛浓郁整个空间。大姐冰棺前点燃的三盏油灯飘忽不定,一闪一闪的,似乎艰难的为大姐找寻前行的路……

大姐出生在1940年,正是战乱频仍的年代,苦难的岁月让她一直在与穷困结伴,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是儿时的生活常态。也许饱经风霜,苦难瘦削了筋骨但并未压垮她,反而磨练了她的意志,造就了她倔强性格,自此奠定了不怕难不服输之思想基石。

1962年,初中毕业后,大姐便开始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当时是生产队集体劳动,劳动技能常常是邻里评判优劣的重要参数。大姐一直在校读书,和老农民相比,技能稍逊一筹,譬如插秧,没有别人那样驾轻就熟,速度没有别人快,秧苗栽插也不均匀,特别是长时间弯腰曲臂酸疼不堪,但她毫不畏惧,也许不服输的性格使然,一方面向同伴求教,仔细揣摩,一方面苦练意志,强化耐力,终于练就眼、手、腿协调一致的操作方法,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后来在全公社插秧比赛中竟拔得头筹。

参加工作以后,她也是敢负责,勇担当,能够独挡一面,很快成为供销社业务经理,业绩突出,很有建树,经常受到褒奖。但有时也因业务产生纠纷,得罪一些人。在处理矛盾过程中,她依然坚持原则,彰显了敢于较真的个性。有一次,某业务单位负责人购置一批生产资料,匆忙之中因未备钱款,留欠条付货,考虑彼此熟悉也就放行。半年后还未见还款,于是打电话催要,对方说款已还给你了,这就尴尬了,一个说已还,一个说未收到,意见相佐,怎么办?这里不仅是金钱问题,而且涉及信誉人格问题。于是,一纸诉状提交法院,大姐凭留存欠条等有力证据胜诉。此事过后,我对大姐刮目相看,她不仅积极肯干,而且有很强的法制意识,敢于坚持原则,以至维权敢于动用法律武器。

大姐对工作一丝不苟,对家庭也乐于承担义务。六四年后,大姐结婚成家,当时仅靠姐夫月薪25元的收入,维持三口之家的生计。姐夫是技术干部,体力劳动不行,农田劳动都是大姐一人承担;姐夫是外地人,人际关系不熟,缺少亲友资助,所以,当时生活相当拮据。就在此时,姐夫的母亲生病,姐夫是家中长子,未能在膝下尽孝,“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大姐理解思儿心切的婆母,立马乘车往家赶,让婆母和姐夫一诉衷肠,以满足病母思儿心愿,并主动提出,承担赡养婆母的费用每月10元。这一决定非同小可,要用实实在在的付出才能践行。在当时月总收入只有25元的工资的情况下,维持她们小家庭三口家之间已经捉襟见肘,从中拿出10元,相当于去掉半壁江山,自已的生活如何清苦是可以想见的,姐夫每每说到此事总是十分动情:我没想到她那么厚道,那么慷慨,每月10元钱给母亲,全是从嘴里抠出来的,而自已过苦日子也毫无怨言,她这种默默付出的精神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在心底里感恩遇见,佩服。

她对公婆尽孝尽力,而对自已节俭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刻薄程度。她们住房是八十年代购置的,厨房卫生间十分陈旧,用破烂不堪形容一点不为过,在家人劝说下想改造一下,可迟迟未见行动,直到大姐离世,也未实施,按说她们不差钱,有固定的退休工资,而且相当可观,这就让人不解,为什么基本生活条件不去改善,而选择长期在破旧简陋的环境下坚守?是生活习惯使然,还是对自已惜金如命的抠门呢?我们不得而知,可在和弟妹相处过程中她并不吝啬,倒是大家知道的。

我们姐弟七人,大姐排行老大,对家庭也是尽责尽力。她们居住农业局宿舍,位于市中心位置,因其交通便捷,成了弟妹们南来北往的集散地。一则她不嫌烦,热情相待;二则是弟妹各家信息交汇点,大姐不仅互通情况,有时还适时评点,喜事大家分享快乐,遇到困难提示大家相助,让我们整个大家庭始终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大姐为整个大家庭的链接,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这过程中难免让大姐家破费,她却乐此不疲。

文革中,父亲被造反派错误批斗,起因是当年在抗日战争中父亲在和日本鬼子的战斗中被俘,在鬼子监狱中被囚禁达42天,虽经严刑拷打,但仍坚守党的秘密,后经组织营救出狱,这段勘称刚烈的英雄壮举,被别有用心的人汚蔑为叛变行为,当时“造反有理”甚嚣尘上,只要“造反”也即“有理”,所以恶意诽谤、人生攻击,无所不用其极,父亲的灾难也就在所难免了。所幸的是大姐一直关心陪伴着父亲,当时我应征入伍,母亲在远离父亲单位的老家,其他人都不在身边。大姐用亲情抚慰着父亲近乎绝望的心,寻医送药,陪护沟通,让他增强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从而度过生死劫,艰难地走过人生最黑暗的时刻,父亲在世时也常夸她是有主见敢担当,是家庭中不可或缺的顶梁柱。

大姐对自已小家庭更是倾注全部心血,苦心经营,从谋划到实施不管多大的付出都是无怨无悔,特别是教育培养下一代,她倾尽全力,哪怕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每当谈及自已的家,总是开心满满,春风荡漾。因为她的家是幸福的,儿孙是充满希望的。二儿子严浩与媳妇张会芹,都是共产党员,下岗后自主创业,开办了一个初具规模的服装厂,靠自已的努力发家致富,企业办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其子考上公务员,随即入党提干,当上农业农村局副局长,年纪轻轻,大有可为,可谓如日中天;大儿子精明强干,因病致一颗新星陨落,是大姐心中永远的痛,可以慰借的,是大儿的子女的奋发有为,其女儿女婿是三甲医院主治医生,在读研究生,发展空间大,后步宽宏;其子学习优秀,同届千名学生排名前三十,前程不可限量;外孙和外孙媳妇均在国有企业,担负一方领导责任,再说姐夫正科局退休,生活无忧。更让她引以为傲的,全家人有六名党员,当她受领“光荣在党五十年”的纪念章时,开心得像个孩子,甜蜜写在脸上。大姐,你应该满足了,过去你为子孙发展感到骄傲而容光焕发,现在他们带着你的心愿继续前行。

大姐,你以子孙为傲,子孙为你尽孝也努力做到尽善尽美。你在康复期间,入住康复中心进行的训练是辛苦的,你咬着牙关不怕疼痛,用超人的毅力服从并配合医生,因为你有一个坚强的信念,好好活着,不能向病魔低头,康复后还能为儿孙分忧解难,所以康复效果是最好的。但让你难以承受的是封闭式训练,与亲人隔绝,你对亲人的思念无法倾诉。记得我通过层层关卡,探望你一次,见面后你用力张嘴,可始终发不出声,想说话而说不出的痛苦无法喧泄,急得泪水直流,我心如刀割……

康复出院后,大姐的饮食起居一应由严浩、张会芹夫妇打理,虽然他们办服装厂忙得不亦乐乎,有时突击交货连轴转达三十多个小时不休息,但对他妈的照顾从不懈怠,为照顾方便,把他妈妈安排在厂里和他们同住,保证随肘掌握动向。用严浩三叔家住南通的严三爷话说,我和张会芹有热线电话,经常用视频了解大嫂的生活状况,张会芹不仅能干,而且孝顺,对大嫂照应得无微不至,再脏再累毫无怨言,更难能可贵的是舍得为老人花钱,那种慷慨解囊自掏腰包的精神令人感动,严三爷动情地说,大嫂千好万好,最好的是找了个好媳妇。严浩也盛赞老婆张会芹,她一面忙工厂生产,一面侍候老妈,到二楼有四十多个台阶,都是张会芹背着老妈爬上爬下的。严明更是赞不绝口说,二哥二嫂贡献最大,和二嫂张会芹相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远不如她称职。前段时间二嫂因匆忙中的闪失,导致一根缝纫机针扎在手指上,在医院手术期间由我临时替代二嫂照应母亲。初来乍到,我的照料没有二嫂那么熟练周全,互相也没那么默契,妈妈有点不适应。当她得知二嫂受伤情况后,也许是对自己不能自理,拖累家人的自责;抑或是无法康复,不能为家庭尽力的懊恼,泪如雨下,自此她不思进食,身体每况愈下……

长期生病让大姐对媳妇张会芹高度依赖,也构建了亲密无间的婆媳关系。每当别人夸赞张会芹时,她就嫣然一笑:孝敬公婆是做儿女的义务,照应侍候那是应该的;再说婆母她也孝敬长辈,为我们放好样子,这种家风也得传承。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大姐静静地走了,她留下好的家风,留下互相牵挂的亲情,还留给我们无尽的思念,逝者如斯夫,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的名字——李建梅。

大姐,安息吧!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李兵,笔名,木子文武,江苏滨海人,1949年出生,大专文化,部队转业干部,爱好诗词、文学。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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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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