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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我叫爹(八)

 察右中旗人故事 2023-04-08 发布于福建

本文作者:马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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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我叫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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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我叫爹(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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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我叫爹(七)


寄希望的父亲 

父亲希望我们从小就能见大世面,走向村外的世界,长大了走得更远,将来能有出息。

小时候,父亲一有出“远门”的机会就愿把我带上,我更是乐意相随。那年去典红岱,到大爷的家。父亲骑着借来的旧二八自行车,把我放在横梁上,我们在一个后秋天的早晨上路了。

我像一个袋鼠崽子伏在父亲的胸前,迎着凉爽的秋风一路向西。父亲轻松地蹬着自行车,还哼着歌儿,我也像出笼的小鸟,还在自行车上乱扑腾。一路上我们路过好几个村庄,父亲就讲给我听,但我一个也没记住,就觉得离我们家很遥远了,翻过一个山头又一坡,又过了桥,跨过哗哗流淌的小河,弯弯曲曲,走进了远远的一大片树林地,这真是与我们村不一样的一个世界啊!父亲告诉我,好好念书,以后走得比这更远,看更好看的山水,我似乎也在期待出现更多的风景。

路上遇见一家车马店,父亲带我进去找水喝。店里一大盘长炕,铺着和我们家一样的苇席,炕头与锅台中间有堵矮挡墙,我们家没有。估计这大炕能睡二十多人,炕里卷着几铺油渍行李,墙上还挂着“马灯”。父亲似乎很熟悉这里的一切,因为,他赶车年年去集宁,经常住车马店。父亲与店主讨了碗水喝,我在他们的大炕上坐了坐,没有我家炕烫。父亲又告诉我,有钱人不住车马店,住招待所,长大了希望你能住上招待所。我想象不出招待所是什么样子,父亲说的一定不赖。

来到了四周都是大山的大爷家,见到了大爷、大娘、哥哥、姐姐、妹妹,我与他们从未见过,但格外亲切。大爷家住在学校旁,大爷家的一切都很新奇,哥哥的小人书我爱不释手,姐姐的耳机能听到收音机里的声音,大娘的缝纫机又转又跳;大爷和蔼可亲,不像父亲老是那么严肃;大爷家院里长了许多大树,风景也好看,总之,这个小山村是我喜欢的地方。父亲在大爷的学校里施展了他的才艺,拉了人家的手风琴,弹了人家的“钢琴”(脚踏风琴),还耍了学生们的篮球。父亲仿佛复活了少年。我也看到了父亲说的另外的世界。

在返程的路上,我们遇见了一队正在训练的解放军。天气变冷,他们已经戴上了方棱四角绵军帽,真威武。我们驻足观看许久,父亲说:“当个解放军也挺好!”从此我就有了当兵的梦想,想去见更大的世面。

父亲在队里赶三套马车时,时常把我们拉到田野里去见大自然的世面,但常下集宁、大同却不能带我们去,他每次回村后总要把见到的城里世面讲得绘声绘色,让我一直向往。

当我们家真正有了车马后,父亲终于有“权力”拉着我去有火车的城里见世面了。那年夏天,父亲赶着我家白骡子车带着我去后旗白音察汗(干)拉炭。一路上,路过一个村子后父亲就给我讲,这是什么地方,讲他当年来过什么村住过什么车马店,那里有什么风土人情和故事。白骡子似乎也认得这条路,遇到岔路口不用父亲指挥,自然就上道了。我们一路向东,穿过几个稀少的村庄,漫野尽是草地,黑石头矮墙围起的圐圙绵延几里地,草原上叫草库伦。我们来到牧区了,父亲又讲起牧区的故事,这里很少种庄稼,只放牧牛、马、羊、骆驼,还讲我们村的马牛群也经常在夏天时来这里下场。

父亲让我长了见识,了解农村以外还有草原牧区。是啊,我们行进在后旗的草原上,广阔无垠的草场上,出现了一群群牛羊,一群群马儿,还出现了亮晶晶的大片“海子”,以及茂密的枳机滩。这里比我们村的田野更加壮阔,骡子车走了一天了,还没走出草原的尽头。我期盼地问父亲,后旗到了吗?他说还远着呢!我们在一家车马店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进了白音察汗“城”。这个城的确比我们村大了很多,迎着初升的太阳,有那么多烟雾在飘绕,那么多的房子笼罩在晨光中;大街上有那么多的人,川流不息;还有大卡车、小汽车,来来往往。我家的小马车行走在“大城市”大街上,白骡子似乎知道拉煤的地方在哪里,我也迫切想看到父亲讲述中“火车”。

我们来到靠近火车站的煤场,父亲手指停在不远处的一排黑厢厢东西,前面有个放倒的圆桶桶,顶上还有筒筒,还冒着黑烟,比我们家房顶的烟洞冒出的烟都多,这个黑家伙下面有几个红轮子,比父亲赶得大马车轮子都大。父亲说:“这就是火车!你过去看看。”虽然,我激动不已,但我生性胆小,不敢靠近这个庞然大物。父亲鼓励我,近距离去看看火车。突然,火车“哞!哞!哞”吼了几声,喷出了巨团黑烟,吓得我再不敢前往火车的跟前。父亲又骂我没出息。还是在父亲陪伴下我走近了火车,看清火车的真面目,人生第一次见到了比父亲三套马车都要长的车。父亲让我开阔了眼界,见了世面。

拉煤返程的路上,父亲把骡子车停在一处半坡路侧,他从车上取下了铁锹在路边铲出一堆白土。父亲让我拿口袋装起来,说带回家涮墙,啊!这就是用来涮家的白石粉。父亲说供销社土产里卖的就是这东西。的确,父亲铲出来的白土细腻、洁白,就是我们村人常用的那种石粉子。其实,父亲早就发现了这一自然资源,那几年去后旗拉煤总要带回来一包,每年过年涮家省了买白土的钱。

父亲挖白土并没告诉我什么道理,但我有所悟:善于发现自然,善于利用自然。我们村的老百姓不就是最善于利用自然生活的吗?

我们的骡子车走不快,八十里的路程要走两天。头一天的傍晚,我们住进了父亲认识的老石匠家,做了我们自带的莜面饭。老石匠家的腌汤拉丝,蘸莜面吃让我实在没有食欲,父亲却吃得很香。第二天继续赶路,到了中午,我的肚饥肠响如鼓。父亲解开面口袋,取出裹着干莜面的莜面窝窝给我,同时他也揪下几个,连干莜面一起吃了,看着他嚼得那么香,我也试着吃下,也许是我实在太饿了,莜面窝窝裹干面吃起来也别有风味。父亲问我:“好吃吗?”我点头。父亲又教育我,饭给饥人吃,吃什么都香!苦的时候,再难吃的东西都能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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