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毛泽东、邓小平1948年调整土改政策文章，学习如何处理复杂局面

所谓复杂局面，无非是关系错综复杂，多重问题叠加出现。过去行之有效的措施失效了，单一方案解决不了复杂问题。

1948年初（大决战前）的中国共产党，一方面迎来解放战争大转折，已取得战略主动权。另一方面新问题层出不穷。兵源、粮食、后勤补养捉襟见肘。在原有老解放区基础上，出现了新解放区、半老区等复杂区域。农村分散的根据地逐步连成片，原有的领导组织架构亟需调整。在农村工作外，还出现了巩固和发展城市的新任务。

所以，毛泽东1947年底着重提出：“敢不敢胜利”的问题。“我们长期在农村打游击，我们敢不敢进攻大城市？进去之后敢不敢守住它？敢不敢打正规战、攻坚战？我们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口，要吃、要穿，面临着这么多的问题，我们共产党敢不敢负起责任来？革命党就是要引导人民前进，争取全面的胜利。”（《实录毛泽东3 重整旧山河 1945-1957》）

围绕解决复杂问题和复杂局面，中共中央书记处在河北阜平县城南庄召开了书记处扩大会议，即城南庄会议。毛泽东提出会议议题“军队向前进，生产长一寸，加强纪律性”。

01.理清主要矛盾——不能舍本逐末

越是身处复杂局面，越是面临复杂矛盾，越应反复追问：什么是主要矛盾（主要问题）？什么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主要目标）？

有时候，我们会错将次要矛盾当成主要矛盾，错将手段当成目的，以为只要完成规定动作，就可以达到目的。

1948年初的中国共产党，主要任务还是打倒蒋介石，消灭国民党反动武装。其他都是手段，包括土地改革。如果土改对完成主要任务产生负面作用，则应及时调整。

邓小平在给中央的报告《贯彻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土改与整党工作的指示》（1948年6月6日）总结大别山土改的教训：或在过早实行土改上，或在筹粮筹款的负担政策（即打土豪的政策）上，或在工商政策（消灭地富的资本部分）上，或在打人、捉人、杀人问题上，把一批可能联合或中立的社会力量，迅速地赶到国民党方面去并且拿起武器来同我们对立。其结果打击面大，树敌多，不是孤立了敌人，而是孤立了自己。

正是看到这一点，毛泽东对土地改革政策进行了纠正和细化（《一九四八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明确实施土地改革的范围，必须具备三个条件。有任何一个条件不具备，即不应当将该地区列入一九四八年进行土地改革的范围。

• 第一，当地一切敌人武装力量已经全部消灭，环境已经安定，而非动荡不定的游击区域。
• 第二，当地基本群众（雇农、贫农、中农）的绝对大多数已经有了分配土地的要求，而不只是少数人有此要求。
• 第三，党的工作干部在数量上和质量上，确能掌握当地的土地改革工作，而非听任群众的自发活动。

02.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刻舟求剑

必须教育干部善于分析具体情况，从不同地区、不同历史条件的具体情况出发，决定当地当时的工作任务和工作方法。必须区别城市和农村的不同，必须区别老区、半老区、接敌区和新区的不同，否则就要犯错误。——毛泽东《一九四八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一九四八年五月二十五日

人都梦想有一把万能钥匙，简简单单能解决所有问题。

土地改革在老解放区的巨大成功，就似乎成了这样一把万能钥匙。

1947年10月10日土地法大纲颁布当天，邓小平即以中原局名义，起草并签发了《中原局关于进入大别山后地方工作的指示》指出：要把土改作为创建根据地的有力武器，坚决反对右倾现象，在有初步基础的地区，立即放手发动群众分浮财、分田地。

中央也给予高度肯定：“我们认为中原局此一指示完全正确，一切进入国民党区域作战及工作的部队完全适用此指示所指出的方针及办法，望各地转饬所属，一体遵行。”

但是，世界上没有真正的万能钥匙。任何方案，都有其发生效力的具体条件。离开南方气候的橘，到了北方只能是枳。

中原局“双十指示”下发后，就出现了“一手拿枪，一手分田，打到哪里，分到哪里”和“村村点火，处处冒烟，走一处点一处”等过激口号。分配土地，很多都造假。“群众一度得到而又在敌情严重和地富威胁下，秘密将土地归还地富，改成租佃关系；或者是少数勇敢分子（其中不少是流氓分子或与地主有联系的分子）霸占果实，而大多数贫雇农没有分到，或分得很坏很少的土地；或者是农民只敢要弱小地富和中农的土地，而不敢要有势力的地富的土地。”

究其原因，还是邓小平自己分析的深刻透彻：制定政策从主观愿望出发，不做调查研究，不顾客观条件是否具备。

我们制订的方针和计划，不是从新区的客观实际出发，而是从主观的愿望出发。我们到新区不调查不研究，简单地抱着半年完成土改的意愿，不管敌情是否许可，不管群众的和干部的准备程度，忽视了群众工作的艰苦性，把少数勇敢分子的行动误认是大多数群众的行动，把大军进入后群众一时的热劲，误认是多数农民已经有了分配土地的觉悟和要求，因而不是有步骤有分别地去领导群众，取得胜利，而是轻率地决定实行土地改革。——《贯彻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土改与整党工作的指示》邓小平（1948.6.6）

正是根据这些情况，毛泽东在《一九四八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中明确指出不具备土改条件的区域，“实行减租减息和酌量调剂种子食粮的社会政策和合理负担的财政政策”。“在这类地区，既不要分土地，也不要分浮财，因为这些都是在新区和接敌区的条件之下，不利于联合或中立一切可能联合或中立的社会力量、完成消灭国民党反动力量这一基本任务的”。这就又回到上面第一条讲的：理清主要矛盾，不能舍本逐末！

1948年5月，朱德（前排右二）和陈毅（前排右一）、粟裕（前排右三）在濮阳县同华东野战军各纵队负责人合影

03.下好一盘棋——不能各自为政

必须坚决地克服许多地方存在着的某些无纪律状态或无政府状态，即擅自修改中央的或上级党委的政策和策略，执行他们自以为是的违背统一意志和统一纪律的极端有害的政策和策略；在工作繁忙的借口之下，采取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报告的错误态度，将自己管理的地方，看成好像一个独立国。这种状态，给予革命利益的损害，极为巨大。——毛泽东《一九四八年的土地改革工作和整党工作》一九四八年五月二十五日

随着解放战争的胜利推进，原先被迫分割的解放区已连成一片。此时，就需要党在政治和组织上进一步的统一化、正规化，以领导全国范围的大革命、大战争！——“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为此，1948年1月7日，中央发出了关于建立报告制度的指示，其目的就是“为了及时反映情况，使中央有可能在事先或事后帮助各地不犯或少犯错误，争取革命战争更加伟大的胜利”。

实际上，该要求在初期没有引起普遍高度的重视。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报告的无组织无纪律现象还比较严重地存在着。4月21日，毛泽东在学习列宁《论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一书作了批示：“请同志们看此书的第二章，使同志们懂得必须消灭现在我们工作中的某些严重的无纪律状态或无政府状态。”

邓小平写给中央的报告《贯彻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土改与整党工作的指示》，就是执行请示报告制度的典范。毛泽东给予高度评价，亲自修改，他认为中央的指示规定的只是原则，而“六六指示”把它具体化了，可作为中央指示的补充和说明。毛泽东在给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等同志的信中指出：“中原局指示可以发给中原以外各中央局、分局、前委，……有了中原局这个文件，中央就不需要再发这类文件了。”

1948年5月的河北保定阜平县城南庄

04.小结

所谓“将军赶路，不追小兔”。我们要紧紧锚定主要矛盾（任务），时刻保持战略定力。眼前的轰轰烈烈，可能是南辕北辙。

任何政策，今天有效，明天仍然不一定有效。在这里有效，去到他处就不一定有效。因为，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

牢记“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政策如果有问题，只要深入调查研究，就能发现端倪。

时常自我批评，坚持问题导向，发现问题才是改进提高的前提。有自我批评，自我革命的精神，才能及时纠正错误航向，确保政策措施不断适用新的形势和环境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