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身许广州，心许深圳？

罗天昊

天下城市智库创始人

国资委商业科技质量中心原研究员

致力于国家与城市战略

著有《大国诸城》 

深中通道在望，搅动湾区芳心。

今春，广东方面宣布，深中通道，明年即将通车。这是广东等待的最后一个春天。

深中通道的建成，将对珠江西岸的众多城市，产生深远影响。尤其是中山和佛山。

厚重深沉的佛山，犹如一把重剑。在没有任何特殊行政资源、公共资源和央企资源的情况下，崛起为中国沿海发达城市。

以实体经济、民营经济，、土经济以及内生式发展为核心特点的佛山模式，一度成为中国地级市的发展模本。

但是，在2019年正式进入中国万亿俱乐部之后，如何从准一流城市，向一流城市飞跃，成为佛山新的挑战。

十年前，在广东省的主导下，广佛同城启动，但时至今日，除在交通和市民服务等领域局部实现一体化之外，深度融合尚欠火候。

变局不期而至。

2020年底，佛山方面提出全方位支持学习深圳，强化佛深产业合作，全面对接深圳科创资源，权力打造面向全球的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佛山辖下的南海，更已开始筹建深圳科技园佛山科创园。

虽然广佛同城仍是既定战略，但在大湾区战略的新格局下，佛山似乎对深圳表现出了更大的兴趣。

深圳在国内已率先完成了产业升级，对于传统工业城市佛山，具有全新的吸引力。

北望东顾，佛山多了一重战略选择。

佛山与广州，历史上的社会人文就连为一体，且是珠江西岸战略龙头；而佛山未来的产业升级，却更需要借重深圳。

身许广州，心许深圳。

佛山未来何去何从？

（1）广佛联姻的两大缺憾

十几年来，广佛同城不温不火。

一段姻缘的好坏，除了互相妥协之外，很大程度上在于天生的匹配。

广佛同城，有两大遗憾。

一是，佛山所缺乏的公共资源，无法借用广州。

佛山是一个经济强市，但是公共资源并不丰富，一度入选“中国最缺大学的城市”榜首，大学之缺，举国皆知。

2021年末，佛山在校大学生数量达到15.32万。大学数量也从3所猛增到13所。但是，佛山的大学生密度仍偏低。每万人中仅160名左右，而同期武汉和南京均在1000名左右。全国平均超200名。

未来，佛山谋求成为中国创新中心城市之一，未来也可能成为工业设计之都。但是，大学生不足，制约了佛山的雄心。

广东省最好的大学中山大学和华南理工大学都在广州，本部固然与佛山无缘，就是分部的设立，佛山也没有借光。中山大学新校区，落户珠海和深圳。

与佛山地位接近的苏州和无锡，大学资源却远在佛山之上。无锡拥有211系的江南大学，2020年底985系的东南大学由南京进驻；苏州拥有211系的苏州大学，苏州大学城更是拥有南京大学等十余所985顶级高校的研究生院。

相比之下，在大学分布方面，广州目前对佛山的帮助很小。

第二个遗憾是：广州对于佛山实现产业升级帮助不大。

广州虽然有强大的服务业，但是，广州并不是一个制造业发达的城市，甚至部分领域还不如佛山。

制造业是佛山的灵魂。

四十年来，佛山诞生了美的、格兰仕、万和、联塑、东鹏、海天等制造业巨头。形成了一镇一业的产业布局，在传统产业领域，佛山是中国的家电、家具、陶瓷王国。

2022年，佛山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5524.13.亿。全国第六，工业总产值雄踞全国头部城市数十年。

佛山的发展阶段和产业特点是：庞大的制造业总量，但是技术升级还没有完成。

2019年度佛山先进制造业增加值2423.58亿元，增长8.7%，占规模以上比例49.9%，低于广东56.3%的平均水平；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加仅5.6%，增加值为293.12亿，占规模以上增加值的比重为6%左右，远低于广东32%的平均水平，甚至低于2019年全国平均水平。

至2022年，佛山高技术制造业有了相对高速发展，但比起广东平均水平，仍有差距。

2022年，佛山先进制造业占比50.4%。

佛山最需要做的是两件事，一个是传统产业的技术升级，一个是新兴产业的布局。

广州在这两个方面，均对佛山帮助不多。

北京和上海、深圳等，虽不以制造业为主业，但是留存的制造业集中在高端领域，而广州不是，广州本身的制造业并没有完成升级。

2019年，广州先进制造业占规上工业比重为58.4％，仅略高于广东平均水平；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占规上比重为16.2％，仅为广东平均水平的一半，作为广东省会和国家中心城市，这是一个很差的成绩。

至2022年，广州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长8.1%，投资增长48%，势头凶猛，但相对深圳，仍显弱势。

而在新兴产业和高端产业的布局方面，佛山近年力推装备制造、机器人、工业互联网、新能源汽车、新材料、生物医药等，尤其是工业机器人发展迅猛，与德国卡库合作成功。其中部分领域，与广州还存在竞争关系。

广佛同城，在产业领域，更像是广州对于佛山服务业的蚕食，而制造业升级贡献不足。这就是难以推行的根源。

（2）广州的怀抱，盛不下佛山的雄心

岁月沉潜，雄心滋长。

经过四十余的静水深流，佛山崛起为中国重要的城市，虽然在城市建制上仍只是地级市，但是经济总量超过不少省，是中国乃至全球知名的制造之城。

广佛同城的原始设想是：广州关注服务业，佛山关注制造业。但是，佛山已经成长为一个万亿级的城市，仅仅是制造业大市，还远远难以满足其抱负。

一旦佛山需要更大的舞台，广州的怀抱，反而是一种制约。

与佛山在珠三角处境类似的，是长三角的苏州。

目前，苏州不仅是中国重要的工业城市，也崛起为上海之侧的繁荣商业城市。

佛山经济实力强悍，却还没成为中国重要的商业城市和消费城市。这是佛山的巨大遗憾。

2019年，佛山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为3516.32亿。整个广东为4.27亿。

2019年，佛山的经济总量，正好是广东的10%。但是，佛山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仅占广东的8.2%。

而截至到2022年，佛山的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为3595.57亿.，略增1%。，同期广东省增长1.6%。，佛山的消费表现，在富庶的广东难以称雄。

广佛一体，在近代以来一直是传统。

佛山的商业，一半受到广州影响，离的近，很多佛山人的消费，最后落地到广州。部分落地到香港。这是佛山离中国两大商业都市太近的天命。

在中国的24家万亿俱乐部中，绝大部分城市既是经济大市，也是商业大市。佛山是个例外。

广佛一体化推行多年，效果不明显。其中一个原因，在于佛山的不甘。

佛山与广州，经济体量相差不是太大，佛山的实力放在广东是第三，放在全国也是准一线城市。与强大城市辐射弱小城市的常规模式不同。佛山有自立为一方豪强的资本。

东线的深莞一体化中，东莞也从传统工业城市转型为工业与商业消费并重的城市，佛山必然不会坐等。

未来，佛山不仅要完成产业升级，还要完成商业升级。既是经济大市，工业大市，还是商业强镇。三者合一，大器初成。

佛山要建成区域性消费中心，必然要部分挑战广州固有优势。

这是佛山雄心滋长之后，必然的结果。

在消费和商业领域之外，佛山的资本，也受到广州的虹吸。

佛山是一个造富的城市，但是很多财富没有留在本地。

疫情前的2019年，佛山的本外币存款仅16948.1亿，同期的广州为59131.2亿，为佛山的3.5倍。

佛山的资金总量与GDP的比值为1.58，而全国平均水平为2.0，广州是2.5。佛山比全国平均水平还低。

同时，佛山金融业增加值占比不到4%，在经济大市中处于低水平。

至2022年，佛山本外币存款1.82万亿。与GDP比重继续下降到1.43.

金融机构的设立，虽然遵循市场法则，但是，也受到权力的强烈干预。主要参照政治地位，附带参照经济。佛山在权力体系中的地位不高。一度寄托厚望的科技金融挑战重重，根源就在于此。

佛山赚钱，广深存钱，香港存钱，北京存钱，国外存钱。

从产业之城过渡到资本之城，是佛山未来的一大使命。

最起码不要被虹吸的太厉害，资金拥有量与GDP的比重，达到乃至略超全国平均水平。

挣脱广州对佛山资金的虹吸，必然促使佛山对于广州的部分离心倾向。

佛山准备自建机场，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3）  产业互补是深圳对佛山的最大吸引力

东望深圳，水到渠成。

此前，由于地理的分割，佛山与深圳之间的联系，远远没有广佛之间联系密切。

随着深中通道的打通，深圳到中山和佛山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佛山与深圳之间，即将步入一个全新的时期。

2020年底，佛山首次提出全方位学习深圳。

无论国家还是城市，对外访问第一站，显示了对方的重要程度。2021年初，佛山几套班子将对外考察第一站，隆重选择在深圳。

佛山是中国著名制造业之都，但是，产业升级的滞后，延缓了佛山崛起为真正的一流城市。

佛山需要在传统行业实现更多技术突破，同时，尽早布局高新产业，提升其在全国乃至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

疫情前夕的2019年度，佛山的先进制造业增加值占规上比例49.9%，，离深圳的71.9%以上的水平差距不小；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增加仅5.6%，占规模以上增加值的比重为6%左右，与深圳的66.6%更是差距巨大。

深圳和佛山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产业落差。

有落差，就容易产业互补，存在产业转移的巨大机会。

深圳科技园佛山科创园落户南海，可以预计，未来更多的产业转移，将发生在深圳和佛山之间。

处于中国国内产业体系顶端的深圳，将帮助佛山部分实现产业升级。

同时，深圳的资本市场，对于佛山企业获得资金，提供了巨大帮助。包括美的、海天、万和等佛山巨头，超过四十家在深圳上市，深圳成为佛山资本的重要筹集地。

（小结）

1

广佛同城虽是一种传统，但也存在遗憾，尤其是在佛山急缺的公共资源，以及产业升级两大核心领域，广州助力有限，迫使佛山东望。

2

佛山要成为中国知名商业城市，区域消费中心，资本重地，与广州存在一定竞争关系

3

处于中国产业链顶端的深圳，可帮助佛山实现产业升级，而拥有交易市场的深圳，也是佛山企业的资本募集地。是佛山的金元梦想之乡。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