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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从写作看，我已经几次想到该结束这本书的第一部分的记述了。再有几百字，确切地说七百五十三个字右，作为第一部分已经到了三万字的规模。规模，我从来没有想把这本书写成什么规模，但我好像有一个模糊的感觉，用十三万字写完这本书。我相信这个感觉有它的道理，这是一本谈教育的书，一方面是我用四十二年时间不间断地做这同一件事（当老师从某种意义看，就是做一件事，因为当老师需要简单，而不需要复杂），另一方面，我在这四十二年里，只是在做这件事（不少时候，是按照一定的规定去作的），单纯地做这件事，就是说，没有想过做这件事更多的意义。就像我刚当老师时每天早早去学校一样，一边啃着一块饼子或者一块红薯，一边快快地走，不管走多少路走多长时间，意思只有一个，从家里走到学校去，有些时候可能会想第一节课我该先讲那个课后题该如何思考，或者先让大家背诵一首古诗。我没有那么多可想。 我也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该如何当一个老师，或者说当一个好老师，也许是我每一次想这个问题时，都不怎么认真，我总觉得想它没有用。请不要急着对我这样说有别的想法，想如何当一个好老师，有对自己的鼓励的意义，这样的想法我也有过，说实话，一个好的老师，是在像我说的一边啃着饼子一边快步赶往学校这样的细节里一点一点垒成的，那样的想，事实是当不好老师，或者只是名声上的好老师。无论如何，这是我的经验。一个老师，不可常常想如何当一个好老师。我想谈教育，首先一点不是谈如何当一个好老师，虽然，它可以是谈教育的一个内容，我想写这本书的那个模糊的感觉，最核心的东西是教育不是谈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不是有意做出来，而是自然而然地形成的。我谈的是这样的教育，这也是这四十二年提炼出来的一点结晶。这一结晶在我写这本书的模糊感觉里，不时地闪烁，让我的感觉慢慢地亮起来，在亮起来的感觉里，我看到了这本书该有的开始——我的童年。 我的童年，它为什么是这本书该有的开始。一个人从来不会去想自己应该有一个如何的童年，比如说一个美好的童年。一个人的童年应该是你碰到了什么，你的童年就是什么样的，还有，一个人从来不拒绝他的童年，不管他有怎样的童年，所以，童年对于一个人而言，都是美好的。一个人的处世，无论处什么样的世，都是如此，都应该如此。长大的人，其人生也一样是碰到的，而不是自己设计的，一个人碰到的人生，是唯一的，是你独有的，然而，除了童年，一个人长大之后，再不会有童年那样的自然之态——从不嫌弃自己所碰到的。而是常常想那些碰到的应该这样，而不应该那样，所以，长大的人生，充满着非好的内容。 教育，说白了，是管理人的东西，当它成为一门必须谈、谈得越细越好的学问时，很少有人想这样的一个问题：既然教育是管理人的学问，这门学问（或科学）有没有破坏童贞的嫌疑？打开那些五花八门的教育学之类的书，一个相同点，难道不是让一个人尽早或者说完全脱离他的自然态而进入一个规定好的模式里吗？这样的模式，正如长大的人嫌弃所碰到的人生一样，不停地想该如何该怎样。这样的教育论，最终实现的是什么？说到底，是取消自在性，达到规范。可人的自在性里，包含着多大的规范性啊。 我的童年，如果说，割草，挑水，看书，在我爹和我妈看来，属于规范性的行为，它们全都是在我的碰到里生而有之。我在童年碰到的很多，在这很多的碰到里，有一些对于我写这本书很有意义，也很有意思，它们不说话，但它们在我的记忆里，储蓄的越久，就越是熠熠生光。当我写本书的感觉亮起来之后，它们的意义也被照亮了。所以，我不能顾忌什么规模不规模，我的童年不应该受到规模的限制，而应该既完整又像一座自然的山一样，每一座山峰都不可或缺。 童年，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碰到，真正的童年，是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碰到不选择不嫌弃无忧远虑。在一这点上，我们的童年是相似的，或者说是相同的。 我的童年告诉我，教育作为一门学问，或者说作为一个学科，它可以更多的谈一谈如何自觉地改善人的“碰到”，改善了人的碰到，从根本上解决了一个该如何和不该如何做人的问题。就像我一样，碰到了抓地龙，碰到了我父亲的柜子和书，碰到了我是家里的长子，碰到了郭老师，碰到了不上学的小学三年级和四年级，我在这些碰到里，挑水，割草，看书，愿意一个人或在地窖里或在玉米秆小窝里。 当然，教育还可以谈的是，我和我的弟弟都碰到了我父亲柜子里的书，但我弟弟和我如何对这样的碰到有不同的选择，再比如说我和万妞，还有庄子，在我们同时碰到可以不上学的时间里，教育的自觉性可以让我们明白，庄子如何做，万妞如何做，我如何做。教育学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是另外一回事，但在教育应该谈谈这些这一点上，是肯定的。因为，教育不应该以取消快乐为代价。而人在不嫌弃碰到的自然状态下，才能够真正快乐。人的活着，不像草木那样简易，能让人活得像草木一样无怨无悔，这难道不是教育应该做的吗？ 2023-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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