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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精粹

 nysd2012 2023-04-13 发布于北京

序:我个人把曾国藩的家信日记等上升到和《论语》齐平的地位,每天都翻几则,常读常新,总有新的收获和勉励。这里不去谈他的政见、思想,只想学习他埋头办事的笨功夫笨方法,在时局糜烂人人自保的环境里,还能踏实做事并不断做成事,且培养一大批优秀学生与子侄,这里面肯定是有很多值得深挖的点的。

曾因军务繁忙无法系统书写其理学研究心得,只能在与家人书信及日记中阐发其思想,而这却正巧避开了儒学大师们言论空乏无物了无抓手的弊端,曾的书中处处是行动指南,且不厌其烦地重复其实施要点。

更为重要的是,这一套方法论被证明是确有成效的,曾氏家族至今还才俊频出(至今240个后代无一败家子),而曾国藩的粉丝里成大事的更是不计其数,曾家教之法的忠实执行者梁启超,其自身成就及子女成就(一门三院士,九子皆精英)也一直被奉为典范,故此家信中的良言值得反复琢磨、学习与效仿。(全文约一万两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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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

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吾不敢也。凡仕宦之家,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尔读书、写字不可间断,早晨要早起,莫坠高曾祖考以来相传之家风。吾父、吾叔,皆黎明即起,尔之所知也。

劳则善心生,佚则淫心生。

父母存,不有私财。(不要一看到有时代局限的句子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对错没那么重要,择其善者益处,从之,不善者,置之不理,不要老想证明自己比古人聪明)

世家子弟,最易犯一奢字、傲字。不必锦衣玉食而后谓之奢也,但使皮袍、呢褂俯拾即是,舆马、仆从习惯为常,此即日趋于奢矣。见乡人则嗤其朴陋,见雇工则颐指气使,此即日习于傲矣。《书》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传》称:“骄奢淫佚,宠禄过也。”京师子弟之坏,未有不由于骄奢二字者,尔与诸弟其戒之!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汉书》《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中》之类是也。读者,如《四书》《诗》《书》《易经》《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其深远之韵。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垒,得地能守者也。看书如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二者不可偏废。

少年不可怕丑,须有狂者进取之趣,过时不试为之,则后此弥不肯为矣。

至于作人之道,圣贤千言万语,大抵不外敬恕二字。

欲立立人,欲达达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

余生平有三耻:学问各途,皆略涉其涯涘,独天文、算学毫无所知,虽恒星、五纬亦不识认,一耻也;每作一事、治一业,辄有始无终,二耻也;少时作字,不能临摹一家之体,遂致屡变而无所成,迟钝而不适于用,近岁在军,因作字太钝,废阁殊多,三耻也。

凡作一事,无论大小难易,皆宜有始有终。作字时,先求圆匀,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书一万,少或七八千,愈多愈熟,则手腕毫不费力。将来以之为学,则手钞群书;以之从政,则案无留牍。无穷受用,皆自写字之匀而且捷生出。

穷经读史,二者迭进。

小儿写影本,肯用心者,不过数月,必与其摹本字相肖。不能融汇多家之长,则随尔自择一家,但不可见异思迁耳。

尔以后作文作诗赋,均宜心有摹仿,而后间架可立,其收效较速,其取径较便。

身体虽弱,处多难之世,若能风霜磨炼、苦心劳神,亦自足坚筋骨而长识见。

买书不可不多,而看书不可不知所择。

尔读书记性平常,此不足虑。所虑者,第一怕无恒;第二怕随笔点过一遍,并未看得明白,此却是大病。若实看明白了,久之必得些滋味,寸心若有怡悦之境,则自略记得矣。尔不必求记,却宜求个明白。

尔既已看动数经,即须立志全看一过,以期作事有恒,不可半途而废。

尔既冠授室,当以早起为第一先务。自力行之,亦率新妇力行之。

余生平坐无恒之弊,万事无成。德无成,业无成,已可深耻矣。逮办理军事,自矢靡他,中间本志变化,尤无恒之大者,用为内耻。尔欲稍有成就,须从有恒二字下手。

余尝细观星冈公(祖父),仪表绝人,全在一重字。余行路容止亦颇重厚,盖取法于星冈公。尔之容止甚轻,是一大弊病,以后宜时时留心。无论行坐,均须重厚。

早起也,有恒也,重也,三者皆尔最要之务。早起是先人之家法,无恒是吾身之大耻,不重是尔身之短处,故特谆谆戒之。

第一起早,第二打扫洁净,第三诚修祭祀,第四善待亲族邻里。凡人家不讲究祭祀,纵然兴旺,亦不久长。至要至要!

人谁不死,只求临终心无愧悔耳。

举止要重,发言要讱。

每日饭后走数千步,是养生家第一秘诀。

尔问文中雄奇之道。雄奇以行气为上,造句次之,选字又次之。然未有字不古雅而句能古雅,句不古雅而气能古雅者;亦未有字不雄奇而句能雄奇,句不雄奇而气能雄奇者。

作诗文是尔之所短,即宜从短处痛下工夫。看书写字尔之所长,即宜拓而充之。走路宜重,说话宜迟,常常记忆否?

乡间早起之家,蔬菜茂盛之家,类多兴旺;晏起无蔬之家,类多衰弱。

居家之道,惟崇俭可以长久。处乱世,尤以戒奢侈为要义。衣服不宜多制,尤不宜大镶大缘,过于绚烂。

遭此乱世,虽大富大贵,亦靠不住,惟勤俭二字可以持久。

惟圣眷太隆,责任太重,深以为危,知交有识者,亦皆代我危之。只好刻刻谨慎,存一临深履薄之想而已。

然古今文人学人,莫不有家常琐事之劳其身,莫不有世态冷暖之撄其心。尔现当家门鼎盛之时,炎凉之状不接于目,衣食之谋不萦于怀,虽奔走烦劳,犹远胜于寒士困苦之境也。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余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尝苦思力索,终无所成。近日朝朝摹写,久不间断,遂觉月异而岁不同。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畜养,日见其大而不觉耳。

尔之短处在言语欠钝讷,举止欠端重,看书能深入而作文不能峥嵘。若能从此三事上下一番苦工,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自尔精进而不觉。言语迟钝,举止端重,则德进矣。作文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矣。

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古之精相法者,并言读书可以变换骨相。欲求变之之法,总须先立坚卓之志。即以余生平言之,三十岁前最好吃烟,片刻不离,至道光壬寅十一月二十一日立志戒烟,至今不再吃。四十六岁以前作事无恒,近五年深以为戒,现在大小事均尚有恒。即此二端,可见无事不可变也。尔于厚重二字,须立志变改。古称金丹换骨,余谓立志即丹也。

尔之天分,长于看书,短于作文。此道太短,则于古书之用意行气,必不能看得谛当。目下宜从短处下工夫,专肆力于《文选》,手钞及摹仿二者皆不可少。待文笔稍有长进,则以后诂经读史,事事易于着手矣。

尔信极以袁婿为虑,余亦不料其遽尔学坏至此,余即日当作信教之,尔等在家却不宜过露痕迹。人所以稍顾体面者,冀人之敬重也。若人之傲惰、鄙弃业已露出,则索性荡然无耻,拚弃不顾,甘与正人为仇,而以后不可救药矣。我家内外、大小,于袁婿处礼貌均不可疏忽。若久不悛改,将来或接至皖营,延师教之亦可。大约世家子弟,钱不可多,衣不可多,事虽至小,所关颇大。(女婿学坏)

凡世家子弟,衣食起居,无一不与寒士相同,庶可以成大器;若沾染富贵气习,则难望有成。吾忝为将相,而所有衣服不值三百金。愿尔等常守此俭朴之风,亦惜福之道也。

第宜束身圭璧,法王羲之、陶渊明之襟韵潇洒则可,法嵇、阮之放荡名教则不可耳。

道而不径,舟而不游。(君子不立危墙)

处乱世而得宽闲之岁月,千难万难,尔切莫错过此等好光阴也。

余每见嫁女贪恋母家富贵而忘其翁姑者,其后必无好处。余家诸女当教之孝顺翁姑,敬事丈夫,慎无重母家而轻夫家,效浇俗小家之陋习也。

择交是第一要事,须择志趣远大者。

凡世家之不勤不俭者,验之于内眷而毕露。余在家深以妇女之奢逸为虑,尔二人立志撑持门户,亦宜自端内教始也。

后辈则夜饭不荤,专食蔬而不用肉汤,亦养生之宜,且崇俭之道也。

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情则有韵,有趣则有味。

凡言兼众长者,皆其一无所长者也。(多而难专)

凡五藏极亏者,皆不受峻补也。尔少时亦极脾亏,后用老米炒黄,熬成极酽之稀饭,服之半年,乃有转机。

故望尔等于少壮时,即从有恒二字痛下工夫。然须有情韵趣味,养得生机盎然,乃可历久不衰。若拘苦疲困,则不能真有恒也。

吾于凡事皆守“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二语,即养生之道亦然。体强者,如富人因戒奢而益富;体弱者,如贫人因节啬而自全。节啬非独食色之性也,即读书用心,亦宜检约,不使太过。余八本匾中,言养生以少恼怒为本。又尝教尔胸中不宜太苦,须活泼泼地养得一段生机,亦去恼怒之道也。既戒恼怒,又知节啬,养生之道,已尽其在我者矣。此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妄想去计较他。

富则戒奢,贫则节啬。

以后在家则莳养花竹,出门则饱看山水,环金陵百里内外,可以遍游也。算学书切不可再看,读他书亦以半日为率。未刻以后,即宜歇息游观。古人以“惩忿窒欲”为养生要诀,“惩忿”即吾前信所谓少恼怒也;“窒欲”即吾前信所谓知节啬也。因好名好胜而用心太过,亦欲之类也。药虽有利,害亦随之,不可轻服。

凡作字总要写得秀,学颜、柳,学其秀而能雄;学赵、董,恐秀而失之弱耳。尔并非下等姿质,特从前无善讲善诱之师,近来又颇有好高好速之弊。若求长进,须勿忘而兼以勿助,乃不致走入荆棘耳。

仕宦之家,往往贪恋外省,轻弃其乡,目前之快意甚少,将来之受累甚大。

勿恃其清介而生傲惰也。

用工不可拘苦,须探讨些趣味出来。

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

历观古来世家久长者,男子须讲求耕、读二事,妇女须讲求纺绩、酒食二事。故吾屡教儿妇诸女亲主中馈,后辈视之,若不要紧。此后还乡居家,妇女纵不能精于烹调,必须常至厨房,必须讲求作酒、作醯醢小菜换茶之类。尔等亦须留心于莳蔬养鱼。此一家兴旺气象,断不可忽。纺绩虽不能多,亦不可间断。大房唱之,四房皆和之,家风自厚矣。至嘱至嘱。

余近来衰态日增,眼光益蒙。然每日诸事有恒,未改常度。尔等身体皆弱,前所示养生五诀,已行之否?泽儿当添“不轻服药”一层,共六诀矣。既知保养,却宜勤劳。家之兴衰,人之穷通,皆于勤惰卜之。

惟有所作,则心自易入,史亦易熟,否则难记也。

凡医生危言深语,切弗轻信,尤不可轻于服药,调养工夫全在眠食二字上。

胸襟开扩,弗药可愈。

淮勇不足恃,余亦久闻此言,然物论悠悠,何足深信?所贵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省三、琴轩均属有志之士,未可厚非。申夫好作识微之论,而实不能平心细察。余所见将才,杰出者极少,但有志气,即可予以美名而奖成之。

君子贵于自知,不必随众口附和也。

自反而缩。

余近日身体颇健,鸿儿亦发胖。女,于酒食、纺绩二事,断不可不常常勤习。目下官虽无恙,须时时作罢官衰替之想。

李申夫之母尝有二语云:“有钱有酒款远亲,火烧盗抢喊四邻。”戒富贵之家,不可敬远亲而慢近邻也。我家初移富圫,不可轻慢近邻,酒饭宜松,礼貌宜恭。建四爷如不在我家,或另请一人款待宾客亦可。除不管闲事、不帮官司外,有可行方便之处,亦无吝也。

读书乃寒士本业,切不可有官家风味。吾于书箱及文房器具,但求为寒士所能备者,不求珍异也。家中新居富圫,一切须存此意,莫作代代做官之想,须作代代做士民之想。门外挂匾,不可写“侯府”“相府”字样。天下多难,此等均未必可靠,但挂“宫太保第”一匾而已。

余生平以大官之家买田起屋为可愧之事,不料我家竟尔行之。澄叔诸事皆能体我之心,独用财太奢,与我意大不相合。凡居官不可有清名,若名清而实不清,尤为造物所怒。

余将来不积银钱留与儿孙,惟书籍尚思添买耳。

科一生长富贵,但闻谀颂之言,不闻督责鄙笑之语,故文理浅陋而不自知。又处境太顺,无困横激发之时,本难期其长进。惟其眉宇大有清气,志趣亦不庸鄙,将来或终有成就。

余于左、沈二公之以怨报德,此中诚不能无芥蒂,然老年笃畏天命,力求克去褊心忮心。尔辈少年,尤不宜妄生意气,于二公但不通闻问而已,此外着不得丝毫意见。

余尝谓享名太盛,必多缺憾,我实近之;聪明太过,常鲜福泽,尔颇近之;顺境太久,必生波灾,尔母近之。余每以此三者为虑。计惟力行孝友,多吃辛苦,少享清福,庶几挽回万一。

然吾观儿女多少、成否,丝毫皆有前定,绝非人力所可强求。故君子之道,以知命为第一要务,“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尔之天分甚高,胸襟颇广,而于儿女一事不免沾滞之象。吾观乡里贫家儿女,愈看得贱,愈易长大;富户儿女,愈看得娇,愈难成器。尔夫妇视儿女过于娇贵。柳子厚《郭橐驼传》所谓旦视而暮抚、爪肤而摇本者,爱之而反以害之。彼谓养树通于养民,吾谓养树通于养儿。尔与冢妇宜深晓此意。庄子每说委心任运、听其自然之道,当令人读之首肯,思之发叹。

惟清心寡欲以养其内,散步习射以劳其外。

每夜洗脚,饭后千步,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点菜,射有常时,静坐有常时。

切不可度量狭隘,专作一自了汉,与他人较量锱铢。

贫贱忧戚,正所以玉汝于成。

吾夫妇居心行事,各房及子孙皆依以为榜样,不可不劳苦,不可不谨慎。

澄叔待兄与嫂极诚极敬,我夫妇宜以诚敬待之,大小事丝毫不可瞒他,自然愈久愈亲。(妯娌)

夫人率儿妇辈在家,须事事立个一定章程。居官不过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长久之计,能从勤俭、耕读上做出好规模,虽一旦罢官,尚不失为兴旺气象;若贪图衙门之热闹,不立家乡之基业,则罢官之后,便觉气象萧索。凡有盛必有衰,不可不预为之计。望夫人教训儿孙妇女,常常作家中无官之想,时时有谦恭省俭之意,则福泽悠久,余心大慰矣。

刚日读经、柔日读史。

师友夹持,虽懦夫亦有立志。

用功譬若掘井,与其多掘数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

卫身莫大于谋食。农工商劳力以求食者也,士劳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于朝,教授于乡,或为传食之客,或为入幕之宾,皆须计其所业,足以得食而无愧。科名者,食禄之阶也,亦须计吾所业,将来不至尸位素餐,而后得科名而无愧。食之得不得,穷通由天作主,予夺由人作主;业之精不精,则由我作主。然吾未见业果精,而终不得食者也。农果力耕,虽有饥馑必有丰年;商果积货,虽有壅滞必有通时;士果能精其业,安见其终不得科名哉?即终不得科名,又岂无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则特患业之不精耳。

求业之精,别无他法,曰专而已矣。谚曰“艺多不养身”,谓不专也。吾掘井多而无泉可饮,不专之咎也。诸弟总须力图专业。如九弟志在习字,亦不必尽废他业。但每日习字工夫,断不可不提起精神,随时随事,皆可触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专嗜否?若志在穷经,则须专守一经;志在作制义,则须专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则须专看一家文集。作各体诗亦然,作试帖亦然,万不可以兼营并骛,兼营则必一无所能矣。切嘱切嘱,千万千万。凡专一业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义。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余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次写日课本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明师益友,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交友的重要性)

自立课程甚多,惟记茶余偶谈、读史十页、写日记楷本,此三事者誓终身不间断也。诸弟每人自立课程,必须有日日不断之功,虽行船走路,俱须带在身边。予除此三事外,他课程不必能有成;而此三事者,将终身以之。

京师为人文渊薮,不求则无之,愈求则愈出。近来闻好友甚多,予不欲先去拜别人,恐徒标榜虚名。盖求友以匡己之不逮,此大益也;标榜以盗虚名,是大损也。天下有益之事,即有足损者寓乎其中,不可不辨。

盖士人读书,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识,第三要有恒。有志则断不甘为下流;有识则知学问无尽,不敢以一得自足,如河伯之观海,如井蛙之窥天,皆无识者也;有恒则断无不成之事。此三者缺一不可。

课程

主敬(整齐严肃,无时不惧。无事时心在腔子里,应事时专一不杂)

静坐(每日不拘何时,静坐一会,体验静极生阳来复之仁心。正位凝命,如鼎之镇)

早起(黎明即起,醒后勿沾恋)

读书不二(一书未点完断不看他书。东翻西阅,都是徇外为人)

读史(二十三史每日读十页,虽有事不间断)

写日记(须端楷。凡日间过恶:身过、心过、口过,皆记出。终身不间断)

日知其所亡(每日记茶余偶谈一则。分德行门、学问门、经济门、艺术门)

月无忘所能(每月作诗文数首,以验积理之多寡、养气之盛否)

谨言(刻刻留心)

养气(无不可对人言之事。气藏丹田)

保身(谨遵大人手谕:节欲、节劳、节饮食)

作字(早饭后作字。凡笔墨应酬,当作自己功课)

夜不出门(旷功疲神,切戒切戒)

穷经必专一经,不可泛骛。读经以研寻义理为本,考据名物为末。读经有一耐字诀。一句不通,不看下句;今日不通,明日再读;今年不精,明年再读。此所谓耐也。读史之法,莫妙于设身处地。每看一处,如我便与当时之人酬酢笑语于其间。不必人人皆能记也,但记一人,则恍如接其人;不必事事皆能记也,但记一事,则恍如亲其事。经以穷理,史以考事。舍此二者,更别无学矣。

善不吾与,吾强与之附;不善不吾恶,吾强与之拒。一生之成败,皆关乎朋友之贤否,不可不慎也。

兄弟和,虽穷氓小户必兴;兄弟不和,虽世家宦族必败。

或师或友,皆宜常存敬畏之心,不宜视为等夷,渐至慢亵,则不复能受其益矣。(至嘱至嘱至嘱

尔要学诗,先须看一家集,不要东翻西阅。先须学一体,不可各体同学。盖明一体,则皆明也。习字临《千字文》亦可,但须有恒。每日临帖一百字,万万无间断,则数年必成书家矣。

此事断不可求速效。求速效必助长,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只要日积月累,如愚公之移山,终久必有豁然贯通之候;愈欲速则愈锢蔽矣。

凡事皆贵专。求师不专,则受益也不入;求友不专,则博爱而不亲。心有所专宗,而博观他途以扩其识,亦无不可。无所专宗,而见异思迁,此眩彼夺,则大不可。

君子之处顺境,兢兢焉常觉天之过厚于我,我当以所余补人之不足。君子之住啬境,亦兢兢焉常觉天之厚于我:非果厚也,以为较之尤啬者,而我固已厚矣。古人所谓境地须看不如我者,此之谓也。

君子但知有悔耳。悔者,所以守其缺而不敢求全也。小人则时时求全;全者既得,而吝与凶随之矣。

凡仁心之发,必一鼓作气,尽吾力之所能为。稍有转念,则疑心生,私心亦生。疑心生则计较多,而出纳吝矣;私心生则好恶偏,而轻重乖矣。

每日习字不必多,作百字可耳。读背诵之书不必多,十页可耳。看涉猎之书不必多,亦十页可耳。但一部未完,不可换他部,此万万不易之道。阿兄数千里外教尔,仅此一语耳。

贤弟亦宜趁此时学为诗、古文,无论是否,且试拈笔为之。及今不作,将来年长,愈怕丑而不为矣。

事者无成,慢人者反尔。纵彼不反,亦长吾骄。

虽极忙,亦须了本日功课,不以昨日耽搁而今日补做,不以明日有事而今日预做。

若事事勤思善问,何患不一日千里?

吾愿吾弟步步前行,日日不止,自有到期,不必计算远近而徒长吁短叹也。

大凡做官的人,往往厚于妻子而薄于兄弟,私肥于一家而刻薄于亲戚族党。予自三十岁以来,即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遗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此时侍奉高堂,每年仅寄些须,以为甘旨之佐。族戚中之穷者,亦即每年各分少许,以尽吾区区之意。盖即多寄家中,而堂上所食所衣亦不能因而加丰,与其独肥一家,使戚族因怨我而并恨堂上,何如分润戚族,使戚族戴我堂上之德而更加一番钦敬乎?将来若作外官,禄入较丰,自誓除廉俸之外,不取一钱。廉俸若日多,则周济亲戚族党者日广,断不畜积银钱为儿子衣食之需。盖儿子若贤,则不靠宦囊,亦能自觅衣饭;儿子若不肖,则多积一钱,渠将多造一孽,后来淫佚作恶,必且大玷家声。故立定此志,决不肯以做官发财,决不肯留银钱与后人。若禄入较丰,除堂上甘旨之外,尽以周济亲戚族党之穷者。此我之素志也。

吾细思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谨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

吾尝见友朋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

季弟看书不必求多,亦不必求记,但每日有常,自有进境,万不可厌常喜新,此书未完,忽换彼书耳。

一家之中,勤敬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若全无一分,未有不败。和字能守得几分,未有不兴;不和未有不败者。诸弟不好收拾洁净,比我尤甚。此是败家气象。嗣后务宜细心收拾,即一纸一缕、竹头木屑,皆宜捡拾伶俐,以为儿侄之榜样。一代疏懒,二代淫泆,则必有昼睡夜坐、吸食鸦片之渐矣。

古人谓无实而享大名者,必有奇祸。

世上之事,有所逼、有所激而成者居其半。

生当乱世,居家之道,不可有余财,多财则终为患害。又不可过于安逸偷惰。如由新宅至老宅,必宜常常走路,不可坐轿骑马。又常常登山,亦可以练习筋骸。仕宦之家,不蓄积银钱,使子弟自觉一无可恃,一日不勤,则将有饥寒之患,则子弟渐渐勤劳,知谋所以自立矣。

极时站得定,才是有用之学。

世事多因忙里错,好人半从苦中来。

每当危疑震撼之际,愈当澄心定虑,不可发之太骤。

纪泽看《汉书》,须以勤敏行之。每日至少亦须看二十页,不必惑于在精不在多之说。今日半页,明日数页,又明日耽搁间断,或数年而不能毕一部。如煮饭然,歇火则冷,小火则不熟,须用大柴大火乃易成也。

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

凡军气宜聚不宜散,宜忧危不宜悦豫。人多则悦豫,而气渐散矣。营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营,人虽多而可恃者惟在一二人。

两军相对,哀者胜矣。

凡人以伪来,我以诚往,久之则伪者亦共趋于诚矣。

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注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终身一无所成。

身体虽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

纵人以巧诈来,我仍以浑含应之,以诚愚应之;久之,则人之意也消。若钩心斗角,相迎相距,则报复无已时耳。至于强毅之气,绝不可无,然强毅与刚愎有别。古语云自胜之谓强。曰强制,曰强恕,曰强为善,皆自胜之义也。如不惯早起,而强之未明即起;不惯庄敬,而强之坐尸立斋;不惯劳苦,而强之与士卒同甘苦,强之勤劳不倦:是即强也。不惯有恒,而强之贞恒,即毅也。舍此而求以客气胜人,是刚愎而已矣。二者相似,而其流相去霄壤,不可不察,不可不谨。

古之成大业者,多自克勤小物而来。

济人须济急时无。

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

凡傲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语加人,有以神气凌之者矣,有以面色凌之者矣。温弟之神气稍有英发之姿,面色间有蛮很之象,最易凌人。凡中心不可有所恃,心有所恃则达于面貌。

是非皎然于心而一言不发,劲气常抱于胸而纤毫不露。

人生适意之时不可多得。

至于家中用度,断不可不分。凡吃药、染布及在省在县托买货物,若不分开,则彼此以多为贵,以奢为尚,漫无节制。此败家之气象也。千万求澄弟分别用度,力求节省。

帮人则委曲从人,尚未必果能相合;独立则劳心苦力,尚未必果能自立。

沅弟信言家庭不可说利害话,此言精当之至,足抵万金。余生平在家在外,行事尚不十分悖谬,惟说些利害话,至今悔恨无极。(家中不说气话)

贫穷则不畏死,强悍则易起械斗。

心常用则活,不用则窒;常用则细,不用则粗。

学射最足保养,起早尤千金妙方、长寿金丹也。

以有操守而无官气、多条理而少大言为主。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才人,皆以一傲字致败。

强足以拒谏,辨足以饰非。(远巧舌者)

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天地间惟谦谨是载福之道,骄则满,满则倾矣。凡动口动笔,厌人之俗,嫌人之鄙,议人之短,发人之覆,皆骄也。无论所指未必果当,即使一一切当,已为天道所不许。吾家子弟满腔骄傲之气,开口便道人短长,笑人鄙陋,均非好气象。贤弟欲戒子侄之骄,先须将自己好议人短、好发人覆之习气痛改一番,然后令后辈事事警改。欲去骄字,总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欲去惰字,总以不晏起为第一义。

弟言家中子弟无不谦者,此却未然。余观弟近日心中即甚骄傲。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谦谨者也;凡好讥评人短者,骄傲者也。弟于营中之人,如季高、次青、作梅、树堂诸君子,弟皆有信来讥评其短,且有讥至两次三次者。营中与弟生疏之人,尚且讥评,则乡间之与弟熟识者,更鄙睨嘲斥可知矣。弟尚如此,则诸子侄之藐视一切,信口雌黄可知矣。谚云:“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弟多傲。”非必锦衣玉食、动手打人而后谓之骄傲也,但使志得意满毫无畏忌开口议人短长,即是极骄极傲耳。余正月初四信中言戒骄字,以不轻非笑人为第一义;戒惰字,以不晏起为第一义。望弟常常猛省,并戒子侄也。

劳则不佚,谦则不傲,万善皆从此生矣。

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义。满意之选不可得,姑节取其次,以待徐徐教育可也。

雪琴与沅弟嫌隙已深,难遽期其水乳。沅弟所批雪信稿,有是处,亦有未当处。弟谓雪声色俱厉。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苦于不自知。雪之厉,雪不自知;沅之声色,恐亦未始不厉,特不自知耳。曾记咸丰七年冬,余咎骆、文、耆待我之薄,温甫则曰:“兄之面色,每予人以难堪。”又记十一年春,树堂深咎张伴山简傲不敬,余则谓树堂面色亦拒人于千里之外。观此二者,则沅弟面色之厉,得毋似余与树堂之不自觉乎?

斗斛满则人概之,人满则天概之。余谓天之概无形,仍假手于人以概之。

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则靡,太刚则折。刚非暴虐之谓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孥享受,则当谦退。

众口悠悠,初不知其所自起,亦不知其所由止。有才者忿疑谤之无因,而悍然不顾,则谤且日腾;有德者畏疑谤之无因,而抑然自修,则谤亦日熄。

真美人不甚争珠翠,真书家不甚争笔墨,然则将士之真善战者,岂必力争洋枪洋药乎?

用兵之道,全军为上,保城池次之。

权位所在,一言之是非,即他人之荣辱予夺系焉。弟性爽快,不宜发之太骤。

天下事焉能尽如人意?古来成大事者,半是天缘凑泊,半是勉强迁就。

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

勤字工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俭字工夫,第一莫着华丽衣服,第二莫多用仆婢雇工。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亦无种,只要人肯立志,都可以做得到的。

富贵功名皆人世浮荣,惟胸次浩大是真正受用。

盖艰苦则筋骨渐强,娇养则精力愈弱也。

此时家门极盛,处处皆行得通。一旦失势,炎凉之态处处使人难堪。

弟军今年饷项之少为历年所无,余岂忍更有挑剔,况近来外侮纷至迭乘,余日夜战兢恐惧,若有大祸即临眉睫者。即兄弟同心御侮,尚恐众推墙倒,岂肯微生芥蒂?又岂肯因弟词气稍戆藏诸胸臆?又岂肯受他人千言万怄遂不容胞弟片语乎?老弟千万放心,千万保养。此时之兄弟,实患难风波之兄弟,惟有互劝互勖互恭维而已。

古人以惩忿窒欲为养生要诀。

余昔学颜柳帖,临摹动辄数百纸,犹且一无所似。余四十以前在京所作之字,骨力间架皆无可观,余自愧而自恶之。四十八岁以后,习李北海《岳麓寺碑》,略有进境,然业历八年之久,临摹已过千纸。今尔用功未满一月,遂欲遽跻神妙耶?余于凡事皆用困知勉行工夫,尔不可求名太骤,求效太捷也。以后每日习柳字百个,单日以生纸临之,双日以油纸摹之。临帖宜徐,摹帖宜疾,专学其开张处。数月之后,手愈拙,字愈丑,意兴愈低,所谓困也。困时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精进之日。不特习字,凡事皆有极困极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余所责尔之功课,并无多事,每日习字一百,阅《通鉴》五叶,诵熟书一千字(或经书或古文、古诗,或八股试帖,从前读书即为熟书,总以能背诵为止,总宜高声朗诵),三八日作一文一诗。此课极简,每日不过两个时辰,即可完毕,而看、读、写、作四者俱全。余则听尔自为主张可也。

养生之法约有五事:一曰眠食有恒,二曰惩忿,三曰节欲,四曰每夜临睡洗脚,五曰每日两饭后各行三千步。

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时之官爵,而恃长远之家规;不恃一二人之骤发,而恃大众。

惟柔可以制刚狠之气,惟诚可以化顽梗之民。即以吾一家而论,兄与沅弟带兵,皆以杀人为业,以自强为本;弟在家,当以生人为心,以柔弱为用,庶相反而适以相成也。

人才何常,褒之则若甘雨之兴苗,贬之则若严霜之凋物……米汤若醍醐之灌顶,高帽若神山之冠鳌。昔胡文忠每以此法诱掖人才,今阁下以此法诱奖诸生,何患人才不勃然兴起。

扬善于公庭,规过于私室。

弟谓命运作主,余素所深信;谓自强者每胜一筹,则余不甚深信。凡国之强,必须多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慊,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迥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天道忌巧,天道忌盈,天道忌贰。

然处兹乱世,钱愈多则患愈大,兄家与弟家总不宜多存现银。现钱每年足敷一年之用,便是天下之大富,人间之大福。家中要得兴旺,全靠出贤子弟。若子弟不贤不才,虽多积银积钱积谷积产积衣积书,总是枉然。子弟之贤否,六分本于天生,四分由于家教。

困心横虑,正是磨炼英雄玉汝于成。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一味忍耐,徐图自强,因引谚曰“好汉打脱牙和血吞”。

有福之人善退财。

至于怨天本有所不敢,尤人则常不能免,亦皆随时强制而克去之。

近观世事,即色即空,旋生旋灭。老氏祸倚于福、福伏于祸之说,与圣人悔吝吉凶之理互相发明,争竞之心稍平,而自强之焰亦渐减矣。进境乎,抑弥退境乎?不自得而主,亦不得而知也。仍求兄随时策励为叩。

袁了凡所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另起炉灶,重开世界,安知此两番之大败,非天之磨炼英雄,使弟大有长进乎?谚云吃一堑长一智,吾生平长进全在受挫受辱之时。务须咬牙厉志,蓄其气而长其智,切不可苶然自馁也。

劲气常抱于胸,而百挫不渝。

居官不过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长久之计,能从勤俭耕读上做出好规模,虽一旦罢官,尚不失为兴旺气象。若贪图衙门之热闹,不立家乡之基业,则罢官之后,便觉气象萧索。凡有盛必有衰,不可不预为之计。望夫人教训儿孙妇女,常常作家中无官之想,时时有谦恭省俭之意,则福泽悠久。

吾观乡里贫家儿女愈看得贱愈易长大,富户儿女愈看得娇愈难成器。尔夫妇视儿女过于娇贵。

凡吏治之最忌者,在不分皂白,使贤者寒心,不肖者无忌惮。

一曰看生书宜求速,不多阅则太陋;一曰温旧书宜求熟,不背诵则易忘;一曰习字宜有恒,不善写则如身之无衣,山之无木;一曰作文宜苦思,不善作则如人之哑不能言,马之跛不能行。

庄敬日强,安肆日偷,若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懈慢,则身体之强健,又何疑乎?

方寸之自欺与否,盖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独知之。

© 终

上为注译本,下无注译但收录最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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