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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元时期孔氏家族正统之争,南宗北宗到底谁是正宗

 海曲上人 2023-04-17 发布于山东

宋代以后的孔氏世系,人数日益增多,地域传播更加广泛。围绕孔氏世系的制度实践更加成熟,与之同时,地方兴修孔庙成为惯例。唐代诏令天下郡国兴立孔庙,以儒者为主的从祀制度也日渐完善,孔庙终成“圣域”。而宋以降“三孔”的形成,“阙里”更是成为“圣城”,至有以曲阜为圣城者。

这一时期,有关衍圣公世系、制度研究,赵文坦已有十分精细的研究,但较少关注其世系书写。传世可见孔氏家谱、家传最早者,皆起自宋代,并奠定明清家志书写的内容与规范。本章以世系书写为基础,继续深入探讨孔氏世系与政策、文化传统的关系,尤其是在世系正统竞争过程中,治统与世统、血缘与地缘的互动。

一、南宗与“阙里谱系”

南宋衍圣公世系,承北宋而来,享有世系正统地位,与东晋南朝时期相类。东晋南朝时“改筑宗祊”,与南宋兴建“南渡家庙”,何其相似。但时移势迁,奉圣侯与衍圣公的地位与象征意义,不可同日而语。宋时对孔子之后的褒崇,远大于此前的任何时期,虽然其制度实践有不少“故事”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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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形成鲁国、下博、会稽三大孔氏地望,至宋则鲁国一家独显。南宋时虽形成南北二宗,但都出自曲阜,元代还构造“中兴祖”故事。宋时褒崇孔子之后,经历了由简到繁、由轻到重的过程。北宋建国,孔仁玉尚在,但无再封文宣公之事。据史传及墓志。

后唐明宗天成三年,其父泗水令孔光嗣去世,年仅九岁的孔仁玉“传家为陵庙主”。明宗长兴元年,为曲阜县主簿;至长兴三年,墓志作“二年”,为兖州龚丘县令,方袭封文宣公。但前一任文宣公并非其父孔光嗣,而是天成四年去世的孔邈,即“陵庙主”与“文宣公”乃同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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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晋高祖天福五年,又以孔仁玉为曲阜县令。周高祖广顺二年,继以孔仁玉为曲阜县令。孔仁玉卒于宋太祖乾德二年,年四十五岁。从孔仁玉袭爵开始,经后晋、后周至宋初三十余年,都未再封文宣公。且后周还曾遣使均田,曲阜孔氏再次编户,至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封孔宜为文宣公后,才得以再次免除赋役。

此后有宋一代,孔氏之褒崇日益繁复,举凡孔庙兴修、庙户、礼乐及世爵、世职,都被后世沿袭。但北宋时期的衍圣公地位仍比较尴尬,与唐时褒圣侯类似,并无特定的品级,也只是特定礼仪环节站位才有相应安排。同时也无法与王朝封爵制度对应,但可出仕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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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文宣公任官多株守兖州、曲阜,至宋代则可以更加广泛地参与政体活动,同时也造成其履行本职与外出任官的矛盾。因此,北宋时期便有衍圣公职事的专门讨论。南宋仍旧延续了北宋时的特征,衍圣公多有“添差”“添倅”之事;而金朝则承袭前代奉祀与守庙两分“故事”,有“袭封”与“权袭封”之别。

一般情形较为特殊。北宋时“乡官”固定化,也有类似“权袭封”作用。如真宗景德(1004—1007)初孔延世去世后,其子孔圣祐年幼,未立时承爵,真宗大中祥符二年孔朂、大中祥符九年孔道辅皆知曲阜,都有奉祠之责。此所谓“乡官”,后来逐渐演化为所谓“世职”(主要指曲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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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北宗与“孔氏祖庭”孔子后裔在宋金时期,再次发生分裂,有“居者”“迁者”之分。孔继汾言“居者视迁者为尤苦”,迁者只要另起炉灶即可,但居者所担之责,受到诸多不确定因素的影响,尤其是金朝后期。金太宗天会七年,今山东地区全部为金所占据。

天会八年,金人扶持傀儡政权刘豫“大齐”,至金熙宗天会十五年,山东皆在刘豫治下,此后囊括入金朝版图。金朝统治时期,山东地区多次发生起义叛乱。金海陵王正隆三年赵开山沂州起义,时北方衍圣公为孔拯。正隆六年耿京济南起义,辛弃疾即参与此事,次年失败,时当孔拯去世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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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次骚动似未波及阙里,金世宗大定二十年衍圣公孔摠有修庙之举,与骚动关系不大,而是因为北宋灭亡以来,阙里未经增修所致。真正导致阙里遭受巨大破坏者,是金朝后期的李全起义(红袄军),前后长达二十年,涉及宋、金、蒙古三方。

金卫绍王大安三年,金章宗承安年间曾起义、又降金的杨安儿,在青州再次起义,至金宣宗贞祐二年败亡。与此同时,贞祐二年李全在潍州起义,起义军在山东遍地开花。阙里庙宅也因战乱而毁,贞祐三年金宣宗以山东兵乱而授衍圣公孔元措太常博士,留居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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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元太宗五年才再次回到曲阜。金宣宗兴定二年,李全投归南宋,后又反攻山东;兴定三年,金益都守将张林以青、莒等十二州降宋。同时,蒙古军也开始进入山东地区,金军逐渐退出争夺。

兴定元年、元太祖十二年,木华黎、孛鲁父子进占山东,木华黎因功累加“大师”“国王”。兴定四年、宋宁宗嘉定十三年,前已降宋之济南严实又降蒙古,严实本人与阙里孔庙有联系。兴定五年,木华黎、严实攻占东平府,张林此时亦再降蒙古。宋理宗宝庆元年,起义军彭义斌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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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庆三年李全亦降蒙古,蒙古遂占领山东全境。李全降蒙,宋廷杀其家人,金则欲封其淮南王。宋理宗绍定三年宋又欲收买李全,次年宋军败杀李全于扬州。李全死后,其子李璮袭父职,继续管辖山东地区,元世宗中统元年加封江淮大都督,后于中统三年叛乱,迅速被扑灭。

此后忽必烈决心加强对山东的统治,罢世侯世守,行转迁法,实行军民分治。这一时期,正史记载的衍圣公仅有孔元措一人。孔元措于金章宗明昌二年袭爵,元太宗五年蒙古再封其衍圣公,至元宪宗初年,孔元措作为衍圣公并无疑问。但由于战乱,孔元措长期滞留金都城汴京,阙里奉祀便有“权袭封”之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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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孔氏世职曲阜县令的常态化。因为金、蒙古在山东地区的交织状态,阙里之封可能有多种互不承认、但又同时存在的方案,在时间和论述上极易造成张冠李戴的局面。而孔元措的回归,与事实上掌握阙里奉祀的孔氏后裔,也可能存在冲突。进而由于奉祀孔子之权柄的来回转移,影响又及于各支后裔对祖先的追忆。

二、孔元措及其后嗣

至元时,“衍圣公”及“权袭封”世系主要有三支,一是孔元措及其后嗣,一是孔治家族,一是孔思晦家族。后二者可视作同一家族,以孔治家族最盛,数代世掌曲阜,孔治本人还曾袭封衍圣公,孔思晦则直接奠定了至今为人习知的孔氏谱系。另散见者又多与撰著家谱、家志及“提控监修”祖庙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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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坦考察了蒙元衍圣公世系,给出了较为简明的时间谱系,但对有关问题论述较为简略,今以世系及家志撰著为主,细绎其事。金章宗明昌二年孔元措袭封衍圣公,时方十一岁。金哀宗正大四年,孔元措完成《孔氏祖庭广记》。金哀宗天兴元年,耶律楚材致书金廷,索取孔元措、赵秉文等人及其家属。

元太宗五年,诏以孔元措继袭衍圣公。元乃马真后元年,《孔氏祖庭广记》经增补校正而再版,孔元措尚在世。曲阜元代碑刻,有关孔元措的最晚记录,为乃马真后四年《思堂记碑》题“五十一世孙袭封衍圣公孔元措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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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卒年无确实记载,陈镐《阙里志》以元宪宗元年年孔之固之子孔浈继孔元措而袭爵,至八年“族人以不事儒雅攻之,褫其爵”而“推端立之后”。但其中实情更为复杂,孔氏族人甚至怀疑孔浈的血统。孔浈之母任氏曾上书辩驳,其文见于陈镐《阙里志》。

后焦竑可能读此书,又录入《焦氏笔乘》,其所引较为完整:孔子五十二代孙衍圣公孔......也。诏悯之,迁浈为维州尹。观其文,任氏一直在试图剥离孔浈身上“贤与不肖”的判断,甚至举尧舜文武之后为例,进而不断强调“实系长房”“嫡仍复嫡”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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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族人以不事儒雅攻之”并非无据。可能在攻击孔浈过程中,出现了质疑其血统的论调,任氏才上表自辩。赵文坦考证此文并非在元宪宗之世,虽然元宪宗二年,张德辉与元好问觐见忽必烈,忽必烈始有“儒教大宗师”之称。但文中出现“皇帝陛下”“中原圣天子”等语,皆当指元世祖忽必烈即位之后。

而忽必烈尚在潜邸之时,确曾对孔氏族人争爵之事有训诫:在太宗世,诏孔子五十一代孙元措仍袭封衍圣公,卒,其子与族人争求袭爵,讼之潜藩,帝时曰:“第往力学,俟有成德达才,我则官之。”根据语意,似是孔元措去世后即有争爵之事,此处言“其子”,与后世各说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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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此时争爵,按照后世《阙里志》各文献记载看,又非无人承爵。后世多以孔元措死后,孔浈即袭爵,孔浈之父孔之固并不占有地位。笔者怀疑所谓“争求袭爵”,可能就是衍圣公与“权袭封”之间的争夺。任氏上表显然在此之后,赵文坦以孔浈袭爵时间为1251至1252年,距忽必烈即皇帝位尚有八年。

陈镐《阙里志》以元宪宗八年孔浈褫爵,可能更加准确。陈书也无《阙里文献考》孔浈曾为李氏子的故事,早于陈书的《孔颜孟三氏志》也无此记载,只言孔元措“无子,以姪之固庶子浈嗣爵。亦无子,以从兄元孝弟元用权袭封焉”。

万历己酉孔贞丛续修、明末清初孔胤植续修的《阙里志》,皆言孔浈“坐罪,夺爵。无子,以元措从弟元用权袭封焉”。又《孔子世家谱》同样无此说,孔尚任重修《孔子世家谱》记孔浈“坐事失爵”,民国修《孔子世家谱》更明确孔浈袭爵时间为八年。

可见诸书各说,互相存在矛盾。若以焦氏所见,写于忽必烈即位之后的辩表,却出现在元宪宗时。若以姚枢所论,未即位的忽必烈似并未给出袭爵的明确答案,但后世又以孔浈袭爵,并演绎出孔浈曾为李氏子的故事。按照时间顺序,孔元措死后,孔氏族人有争爵之事,并诉至忽必烈,未有明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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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孔浈仍然袭爵八年,却终被夺爵。至忽必烈即位,孔浈之母又上辩表。可见当时衍圣公权柄确实存在争夺。孔弘幹续修《阙里志》收元世祖中统五年张铎撰《故奉训大夫袭封衍圣公世袭曲阜县令(孔之全)墓铭》、元惠宗至正二年黄清老撰《故承事郎兴化路经历孔公(孔元敬)墓碣铭》。

其中叙述了孔元措时期的复杂状态,虽然并不准确,甚至漏洞百出,仍可见孔氏子孙在追忆中透露出的历史信息。但二文在《阙里志》序列中,仅见于孔弘幹续修本,陈镐、孔贞丛、孔胤植、孔继汾所修书皆不载。但孔弘幹修志,是受时任曲阜世职知县的孔承业所请,或不为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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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能也因此书所收芜杂,其后续修者皆不取。也要注意,孔承业与孔之全、孔元敬并无谱系上的直接联系,而孔之全为孔弘幹九世祖。此言孔鼒、孔之文辨宗系于有司,孔之文为孔元石之子,实为孔道辅之后,而孔鼒、孔元敬为孔良辅之后,已出五服,孔元敬、孔元石并非“再从兄弟”。

其中有孔元措或严侯(赵文坦以为即东平万户严忠济,严实之子)构陷孔鼒事,志载孔元敬生于“乙未”,其弱冠时已是元宪宗四年左右。若按孔氏世谱记载,孔元措已去世。赵文坦在《元明时期孔氏北宗复爵南宗授官辨正》一文中,以孔元措卒年约为元宪宗八年。

与《蒙元时期衍圣公袭封考》所说不同,且未言依据。赵氏又言严忠济显然支持孔浈,则当是严氏“甚惎之”,不符合语意。志中又言其玄孙孔克㽦为曲阜令,时间与黄清老撰文时不符,孔克㽦任职在明太祖洪武十五年,显然此志在流传中有改作增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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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可见孔元措、孔浈时期,孔氏世爵之位在多支后裔中存在竞争。若此处孔鼒“权主祀事”可信,则其以“宗系失传”可能就是为自己做铺垫。无独有偶,孔之文直系世系中虽无权袭封之事,但同出孔宗翰、其祖辈中确有“权袭封”之人,后详。

孔浈时争爵事,不论多少人参与并为自身追忆世系正统,实际上直接造成衍圣公爵位空置近四十年。当然,阙里之祀并非无人掌领,如宋代有曲阜县令主祀之事,五代时陵庙主与文宣公同时存在(孔元敬墓志还言其曾祖孔端修为陵庙主),更早汉末有守庙百石之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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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代以衍圣公兼曲阜令,因战乱又他封“权主祀事”者,并与曲阜令逐渐结合在一起。前述宋金元在山东地区交织混战,使得“权主祀事”者身份更加复杂。元时沿袭惯例,又有世侯世守之制,遂在“世爵”之外有“世职”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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