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立统一规律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和动力

列宁认为统一与斗争的关系同静止与运动的关系是一样的，问题在于统一是否与静止相当，斗争是否与运动相当。统一与静止、平衡显然是相当的，斗争与运动似乎就不相当了，因为运动是斗争与统一的结果，而不单是斗争的结果。是的，运动不单是斗争的结果，但主要是由于斗争，而静止状态主要是由于统一，但也不是与斗争无关。既然统一与静止相当，斗争也可以与运动相当，列宁的引申是有根据的。

因此，同我们对静止的相对性和运动的绝对性的理解一样，所谓统一的相对性和斗争的绝对性，不是说有时只有斗争而无统一，或统一与斗争可以分开，而是说，统一、平衡是斗争处于一定状态的表现，而且终究会被斗争所打破，旧的统一解体，新的统一产生。

总之，世界、自然界、人类社会、认识等等都是过程。每个过程又分为若干阶段或若干事物。这个过程，从整体说，是一个运动过程，而从各个阶段说，是许许多多的相对静止；同理，这个过程，从整体说，贯穿了斗争，从各个阶段说，是许许多多相对的统一。这个原理是恩格斯和列宁的独特的贡献。

对这个原理的承认直接涉及列宁在事物发展动力问题上的贡献。承认事物发展的动力在于事物内部的矛盾性，这无疑是黑格尔的重大贡献，列宁十分重视，一碰见这类思想就加以摘录。例如黑格尔说：“矛盾却是一切运动和生命力的根源；某物只因为在本身中包含着矛盾才运动，才有冲动和活动。”列宁在此话两旁打上竖线，以示重视，并指出这一思想是“黑格尔主义的实质”。

但是，矛盾推动事物发展的具体过程怎样呢？黑格尔是个思辨哲学家，把推动事物发展的物质力量看成思维的力量，把实际过程神秘化了，因而看不见斗争在推动事物发展过程中所起的主导作用。事物的发展离不开内在矛盾双方的统一与斗争，但列宁似乎更强调斗争的作用，把它看成直接的动力，主导的力量。他把斗争看作是绝对的，把统一看作是相对的，就对二者的作用作了区别。

在《辩证法的要素》中他把斗争与展开并列，就是说，矛盾的斗争就是矛盾的展开。而在《谈谈辩证法问题》中，他除了指出发展是对立面的统一（既然说对立面，其中当然已包含斗争）而外，还特别说了一句：“发展是对立面的'斗争’”。大量事实证明，不管什么矛盾，直接推动事物前进的是斗争。

解决敌我矛盾靠斗争，解决人民内部矛盾也靠斗争，斗争不限于你死我活一种形式，人民之间的批评和自我批评、协商、讨论、调整也是斗争。只有通过各式各样的斗争，矛盾才能解决，才能通过相互转化而达到新的统一。

列宁说：“辩证法是一种学说，它研究对立面怎样才能够同一，是怎样（怎样成为）同一的——在什么条件下它们是相互转化而同一的。”这里所描述的就是从旧的同一通过斗争和转化而达到新的同一的过程，就是矛盾的出现、揭露、解决的过程。

对立统一规律是辩证法的核心，这一思想的明确提出和论证是列宁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贡献。无疑，黑格尔已经有这个思想，他谈到肯定中包含否定并向否定转化时说：“这个否定性……是一切活动的，即生命的和精神的自己运动的最内在的泉源，是辩证法的灵魂。”

但是，他认为还有更根本的东西，即否定之否定。他说：“第二个否定，即我们达到了的否定之否定，是上述的矛盾的扬弃，可是这种扬弃，和矛盾一样，不是某种外在反思的行动，而是生命和精神的最内在的最客观的环节，由于它，才有主体，个人，自由的个人。”

在黑格尔看来，矛盾不是最高的或最后的，最高的或最后的是矛盾的扬弃，即对立面的统一，亦即否定之否定。黑格尔以否定之否定作为根本规律来安排他的整个体系，开始是正题，然后是包含在正题中的反题暴露出来，矛盾展开了，合题是矛盾的扬弃。

关于黑格尔提出的这一否定之否定思想的是非功过，下一题目将要谈到，这里我只想指出，对立面的统一和否定之否定在黑格尔那里是一回事，没有明确分开，因而很难说黑格尔已把对立统一规律明确地看成辩证法的核心。

这个问题在马克思和恩格斯那里也不很明确。马克思是说过：“两个相互矛盾方面的共存、斗争以及融合成一个新范畴，就是辩证运动。”共存、斗争和融合，就是黑格尔的正题、反题和合题，所以这里谈的仍是否定之否定问题。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分开论述了矛盾和否定之否定，把辩证法叫作“矛盾辩证法”，但仍把否定之否定看作辩证法的核心，他说；“马克思所使用的整整一系列辩证的说法：按本性说是对抗的、包含着矛盾的过程，一个极端向它的反面的转化，最后，作为整个过程的核心的否定的否定。”

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的《计划草案》（写于《反杜林论》之后）中，进一步明确地把对立统一规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区分开了，指出：“辩证法是关于普遍联系的科学。主要规律：量和质的转化——两极对立的相互渗透和它们达到极端时的相互转化——由矛盾引起的发展或否定的否定——发展的螺旋形式。”

值得注意的是，恩格斯明确指出否定之否定是矛盾引起的发展，这就意味着矛盾是更根本的东西，但在后面他再次提到这三个规律时，仍不加评论地谈到否定之否定是黑格尔的整个体系构成的基本规律。列宁在《哲学笔记》中对对立统一规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最后明确地区分开来了，并明确指出对立统一规律是辩证法的实质和核心。

列宁在《哲学笔记》中多次提到这个原理，而在《谈谈辩证法问题》中还在反复考虑这个问题：“统一物之分为两个部分以及对它的矛盾着的部分的认识……是辩证法的实质（是辩证法的'本质’之一，是它的主要的特点或特征之一，甚至可说是它的最基本的特点或特征）。”从中可以明显看出他肯定这一原理是经历了一个过程的。

列宁在《谈谈辩证法问题》中不仅集中地表述了对立统一规律的基本内容，而且对它是辩证法的核心这一原理作了说明和发挥。为什么它是辩证法的核心呢？列宁大致提出了以下几点理由：（1）对立统一规律是事物发展的泉源、动力。辩证法是关于一般运动规律的科学，所以事物运动的泉源问题是辩证法的根本问题，这个问题的解决就为其他问题的解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对立统一规律是理解其他一切辩证规律的钥匙。辩证法的范畴都是成对的，一对范畴的关系就是对立面的统一、斗争和转化，因此，它们都是对立统一规律的实例或表现。

（3）对对立统一规律的态度是辩证法和形而上学以及诡辩论根本对立的关键。形而上学从右面反对辩证法，直接否定对立统一规律，而诡辩论则从“左”面反对辩证法，夸大、歪曲对立统一规律，因而对立统一规律就成为批判形而上学和诡辩论的有力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