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常说,灶台就是她的战场,终其一生都在锅碗瓢盆里忙碌。兄弟姐妹聚在一起,聊起来最多的就是灶头上的那口热乎饭。那是我们童年最温暖的记忆,一家人围着灶头,边聊边吃…… 最开始,我们和奶奶共用一个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不漏雨的窝棚而已。冬天的风肆无忌惮的吹过,吹的灶头烧火的丫头脸疼。母亲解下自己的方巾,围住我的脸,只剩下眼睛。厨房是真的很小很小。奶奶的灶台在一进门的位置,靠了两面墙,占据了好大一片地方。旁边还有一个红薯窖,盖板松动,只要轻轻一踏就会晃动。我们都不敢上去,生怕自己掉进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压压的洞里。所以奶奶的灶台只有一面,她一个人掌握着全部,我们什么也看不见。而且饭做好之后,她就会端进自己的屋里,总说我们的黑爪子会让她倒胃口。年龄小吧,听得出嫌弃,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吃过奶奶做的食物。母亲去地里操持,回来不管多晚,我们都会等着,等着母亲做的饭菜。 我们的锅灶在西南角,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泥捏的小灶。炒菜的时候换个锅,熬饭的时候用另一个。常年烧柴,锅底变的黢黑。母亲做饭,我负责烧火,两个弟弟就坐在角落里看着火苗燃烧。 烧火看着简单,其实却有很多学问。最开始的时候,我常常把灶膛填满,这样不光烧不着,还被熏的灰头土脸,眼泪直流。母亲告诉我火要虚,让柴火之间留空隙,火才会旺;把直窜的火苗压在锅的正下方,水烧开的快。而且不要拿着小铲子一直拨拉,没有了熟火,一会儿就灭了。在母亲手把手的教导下,我慢慢的开始独挡一面,烧火时间长了,得心应手。 春日里青黄不接,是母亲最犯难的时候,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可是再难,我的牙缝未曾寂寞。引火的豆荚里偶尔会掉出那么几颗豆子,圆滚滚的。母亲把它们放在一个小罐子里,等到多了,就爆一下。烧火的玉米穗上剥下几粒瘪瘪的种子,放在锅里炒开花,这些就成了我们的小零食。吃粉条或粉皮的时候,放在锅里,慢慢变成鼓鼓的膨化食品。匮乏的春日,这些勾动着我们的味蕾。 夏天一到,灶膛里的东西多了起来。蹦跶的蚂蚱,地底下钻出来的知了幼虫,都会变成我们的美食。麦穗子放在火苗上燎一燎,用手揉搓掉外面的焦壳。新鲜的麦粒散发着香味,让我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食物。偶尔,母亲也会用灶膛里的余火,给我们烤个鸡蛋。最后淋上几滴香油,满院飘香,馋哭了对门的二妞。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灶膛里总是满满的,烤红薯、烤玉米、烤黄豆。每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每一个笑声充盈的时刻,每一个絮絮叨叨声音雷动的黑暗,都是灶膛的功劳。红薯和玉米个子大不好熟,不能放在明火上烤,那样就外焦里生。母亲就把他们放在刚熄灭的灰烬里,准确地把握时间,取出来时不生不糊,刚刚好。烤玉米,撕掉外面黑灰的皮,里面的玉米粒金黄饱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我们大口的咀嚼,母亲微笑着擦拭我们嘴边的焦黑。 冬日白雪满园,可吃的寥寥无几。即使这样,也难不倒聪慧的母亲。玉米粒饭,炒米汤,饺子,炖野兔子,母亲不停地变换着食物,用她的智慧和勤劳养育了我们,尽管很辛苦,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甜。 灶膛不仅仅是美食的起源地,还一晚晚的烘干了我们湿漉漉的鞋袜、裤子、衣服。平素里野惯的孩子,冬日里也是疯狂的各种造,每天都是湿漉漉的回家。有汗水,有雪水,也有自己无数个不小心摔跤。母亲从不曾责备,总是把父亲做的铁架子上摆满我们的湿衣物,放在还有灰烬的灶台上。灶火的余温一日日温暖了冰冷的衣物,早起穿上还是热乎乎的。 多少年过去了,家里的房子翻了又盖,厨房也一日日更新。现在的灶头早已被天然气代替,冬日里那个总是暖和和的厨房早已不复存在。摸一摸冰冷的墙,感叹小时候的美好。时间错位,跌跌撞撞推门玩耍的小侄儿像极了小时候满地跑的我们;时间流逝,往事不堪回首,我再也回不到在角落里烧火的年纪。 晚饭过后,我和母亲在厨房里闲聊。母亲感叹时间走到太快,头发白了许多,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在我的心里,母亲从未变老,依然是40年前的样子,美得不可方物。 3、《婆婆》尤艳芳 4、《匆匆》尤艳芳 8、《奶奶》尤艳芳 10、《第一场雪》尤艳芳 11、《父亲的梦想》尤艳芳 13、《真想去看看你》尤艳芳 14、《棉袄》尤艳芳 15、《过个幸福年》尤艳芳 16、《山楂树下的幸福》尤艳芳 17、《过大年》尤艳芳 18、《柿子树》尤艳芳 19、《祭灶爷》尤艳芳 20、《一碗疙瘩汤》尤艳芳 22、《爱在细微处》尤艳芳 23、《写给春天》尤艳芳 24、《喊一声大娘》尤艳芳 85、平凡也美丽【尤艳芳】 86、爱上独处【尤艳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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