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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2月，笔者首次观看了由男中音歌唱家、中央戏剧学院歌剧系教授孙健发起举办的“师生堂”歌剧GALA音乐会，在这场以中戏在读学生为主要阵容、力邀多位国内歌剧舞台实力派艺术家加盟的演出中，多部中外歌剧杰作以舞台表演而非单纯的咏叹调演唱的方式呈现在现场及数万名线上观众的面前。在卓越的音乐表现力之外，青年学子们在舞台上对人物塑造的全情投入尤其令人印象深刻，也让我尤其期待看到他们能以更加完整的方式呈现整部歌剧作品。今年4月17日，在北京庄园“时间花园”古丽斯坦艺术会客厅中，来自中央戏剧学院歌剧系的五位优秀声乐才俊与艺术指导李崇航联袂奉献了威尔第歌剧《茶花女》，让这个憧憬以超出期待的卓越水准完满实现。 在与英国音乐评论家理查德·奥斯本的谈话录中，指挥大师卡拉扬曾谈及自己对于歌剧表演者的形象要求，他谈到“作为戏剧艺术的门类，歌剧表演应该追求让观众信服'此刻舞台上的演员就是故事中的角色’，由此才可以真正抵达瓦格纳和许多歌剧创作者对艺术效果呈现的设想”——这何尝不是所有歌剧观众的心声呢？剧中讲述的是才子佳人，甚至是少男少女间的懵懂情话，而站在舞台中央的总是年逾不惑、技艺精湛的歌者，年龄带来的气质差异绝不是简单的容颜或身型可以概括，更难通过化妆来弥合。文学家小仲马笔下《茶花女》女主角的原型玛丽·杜普莱斯生命终结于23岁，而普契尼《波希米亚人》中的角色们可能要更加年轻。以五位平均年龄刚刚20岁出头的歌者演绎这样的故事，难道不是最为贴切恰当吗？ 歌剧《茶花女》（上） 歌剧第一幕开启，在省略了群众性的合唱之后首先迎来了“饮酒歌”。男高音王煜霖饰演的阿尔弗莱德与女高音高雅饰演的维奥莱塔迅速进入角色，将脍炙人口的旋律呈现得光彩照人，曲终的高音更是坚实有力，展现了过人的嗓音天赋和扎实的训练功底。更加动人的时刻来自随后的二重唱段落，在阿尔弗莱德倾诉一见钟情的乐段，王煜霖的演唱十分投入，将叙事性和抒情性拿捏得恰到好处，在感慨爱情奇妙的“Misterioso”（神秘的）一词时的嗓音控制和力度变化显然是对文本和音乐进行透彻解读后的处理。而高雅则以轻盈灵动的声腔展现出人物的漫不经心、刻意轻浮，两种音乐性格、两种音乐形象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奇妙反差正是作曲家的用心所在。在堪称女高音试金石的“这简直是荒唐！…及时行乐”的独唱乐段中，高雅完全用声乐刻画出维奥莱塔内心的激动和纠结，急切的宣叙调向舒展的咏叹调过渡中的戏剧表现更是真实而卓越。高难度的花腔在她的演绎下没有任何生涩与吃力感，音乐在这里完全摆脱了浮夸的炫技、进入内心真挚情感的释放。 歌剧《茶花女》（下） 在歌剧第二幕中，由中戏歌剧系本科三年级的男中音李梓豪饰演的乔治·阿芒再一次成为了舞台焦点。实际上，威尔第作为超越前辈的歌剧大师，最为突出的特点之一就是他敢于选择将性格更加复杂而深刻的男、女中音塑造为歌剧的中心人物。正是阿芒分别与维奥莱塔、阿尔弗莱德的交谈将戏剧矛盾推向高峰，而在这两次对话中，李梓豪所展现的层次感与口吻切换皆具备远超年龄的成熟。
同样是充满慈父之爱的咏叹调，面对维奥莱塔时的“上帝赐给我天使般的女儿”是冷静理性、以劝说为核心诉求的叙事，而面对儿子的“普罗旺斯的陆地和海洋”则更加真情流露、循循善诱，意大利拿波里民歌般的旋律和恰到好处的装饰音在李梓豪的歌声中获得最朴素的美感。联想到一天前他刚刚在同样的场地成功演绎的《诗人之恋》和《旅行者之歌》两套德奥艺术歌曲，我们只能赞叹于他对不同艺术范畴共性与个性的敏锐掌控和从容驾驭。 如果说《茶花女》第三幕所拥有的“催泪”能力自歌剧首演至今的170年间早已被反复印证，那么这一版无疑是表演令剧作情感浓度进一步释放的证明。在前一幕“我的悔恨”中，王煜霖与艺术指导李崇航的钢琴演奏默契配合、展现了英雄男高音气质，而他在面对病榻前的恋人时的“亲爱的，我们要离开巴黎”又是那样地深情和关切，几乎令人想到伟大的男高音卡罗·贝尔冈齐的声腔处理。  高雅在读信场景中凭借地道的意大利语发音，将台词本身的音乐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剧终前气若游丝的道别更是令人倍生怜悯、肝肠寸断。来自中央戏剧学院的女高音石欣冉和男高音杜永烁分别饰演的女仆阿妮娜、格兰维尔医生在病榻前的重唱同样动人而稳健，由他们两人分角担纲的诸多群体场景也确保了整部歌剧的连贯呈现。         左右滑动，查看更多 正如中央戏剧学院教授孙健在演出结束后的动情发言中所感慨的：“我为中戏骄傲！我为未来世界歌剧舞台上的中国力量而骄傲！”这一批优秀的音乐学子大多即将结束本科阶段的学习，前往曼哈顿音乐学院、茱莉亚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开启新的艺术旅程。本月初，由他们参演的中央戏剧学院歌剧系2018级毕业班大戏《茶花女》也在学院剧场连续上演，场场爆满。这一次《茶花女》的完满呈现正是他们日复一日勤勉练习和前段时间潜心打磨排练的成果体现。
值得一提的是，典雅的演出空间中所布置的艺术家古丽斯坦的画作，以东西方审美交融的方式传递出特有的女性之美，与歌剧的情境竟然形成了“奇妙的和谐”。这种环境与内容的高度契合的确营造了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沉浸式氛围，相信会长久留存于现场每一位观众的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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