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邬达克的拿来主义 | 邱小石·早茶夜读

早茶夜读 2023-05-05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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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8夜

时间：1918年—1937年

地点：上海

邬达克的拿来主义

文 / 邱小石

大约在两千零几年，《新民晚报》记者方毓强在上海逛旧书店，店主说他刚收了一些关于建筑的外文旧书，方毓强翻阅时无意间发现这些书上有邬达克的图章，仔细看，居然还有签名。作为邬达克的长期研究者，方先生还是第一次在上海发现邬达克的藏书，不难想象他当时的激动。毫无疑问，遇到这种状况，无论多贵，也得义无反顾的拿下啊。

这些书一共28本。《建筑与装饰物件》、《家庭、室内装饰模范的配色方案》，还有一些关于工程技术的装订本，最特别的是一个名叫《给建筑师的月刊》，内容主要是新建筑资讯，共22期，每期16页，大16开，铜版纸印刷，由美国ATLANTIC TERRA COTTA出版，这月刊并不连续，时间跨度从1915年到1926年。

《建筑与装饰物件》

《家庭、室内装饰模范的配色方案》

《给建筑师的月刊》

邬达克1893年出生于匈牙利，1910年就读于布达佩斯大学，1914年应征入伍参与“一战”，1916年被俘关押于西伯利亚战俘营，1918年从俄罗斯逃到上海，很快便加入了克利洋行——由美国人克利开办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并在1925年创办“邬达克打样行”自立门户。方毓强淘到的书大致就是邬达克在这个时期的读物。

邬达克一进入克利洋行便做得风生水起，依其强大的设计能力迅速成为公司的支柱。他在给父亲的信中写到：“两年我就成了公司的合伙人……我注意到，他（克利）在努力隐藏，嫉妒我与日俱增的影响力……他确实是一个很棒的商人，他的公司需要一位好的建筑师，而这两种能力我都具备。”邬达克所言不虚。到1938年为止，他为上海设计了超过100幢单体建筑，建筑类型从酒店、办公、医院、教堂、影院、工厂到住宅，建筑风格从古典主义、折衷主义、装饰主义、表现主义、现代主义到地域主义，地点从外滩到西郊、吴淞口。今天我们说上海很“洋”，邬达克居功至伟，这种现象从世界建筑史上看也非常罕见。

邬达克为自己公司设计的LOGO

其实我们回头看，邬达克大学毕业就从军了，读书期间曾去过意大利和德国短暂旅游，设计过两个学生作业之外，并无显著的专业资历。他哪来那么大的能量搅动整个大上海？仅仅说他有天赋未免太简单了。从他阅读的书和杂志似乎可以探到一些因由。

方毓强淘到的这28册图书大约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当下最实用的建筑技术，一种是最前沿的建筑趋势。两者一结合，保证了邬达克源源不断的“创新”与实现能力。与他同时代的欧洲的柯布西耶、美国的赖特以创造自己语言为宗旨的大师不同，邬达克是一个实用主义的建筑师，擅长解决客户问题。他不拘泥于风格，在各种流派上横跳或组合。是设计一个亲切的乡村别墅还是一个招摇的大戏院？教堂风格选择拜占庭还是哥特？这对于邬达克来讲都不是障碍，无论什么品味或档次的客户，都可以从邬达克那里获得量身定制的结果。

邬达克深谙学习与获得信息的重要性。他在给父亲的信里抱怨看不到高质量的期刊，他让父亲给他寄《建筑师》、《柏林建筑世界》、《匈牙利建筑》杂志，“我总是感觉疲倦，想象力不如以前活跃，这是因为没有新的书籍可以阅读，我只能靠吃老本来做设计。8月底订购的书籍要明年4月底才能收到……”，看得出其饥渴与急迫。

邬达克1926设计竣工的诺曼底公寓，与前面提到的《给建筑师的月刊》有一期介绍的纽约“熨斗大厦”很相似，他们有着相同“熨斗地形”，建筑造型水到渠成，想必邬达克从中受到了很多启发。在我看来，他善于借鉴不羞于模仿，只要是合适的，就能放得下建筑师的“自尊心”。

其实，邬达克的代表作——大光明大戏院、国际饭店、美国总会、慕尔堂、真光大楼、吴同文住宅等等，都是一个个世界的局部投影，他的“拿来主义”让更多的中国人更早的看见了世界，影响了他们的视野与人生路径，比如贝聿铭，他回忆少年时说：我在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打桌球，看见国际饭店越建越高，这让我依稀看到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