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今天开说儒林外史的第九篇之翁婿大PK(二)鲁编修VS蘧公孙。鲁编修一向以功名论学问,认为有实学者必中进士,否则便是无实学者,而有实学的唯一标准就是会写八股文。按说像他这样醉心于功名的人,在给独生女选老公时怎么着也该选个擅长写八股文的天才少年,可却偏偏选了个名不符实的蘧公孙。这事于他而言可真是甘蔗当吹火筒——出不了这口气了。 不得不说,鲁编修的确很擅长写八股文这种堪称史上最难写的文章,并凭此一路过关斩将地考中进士,而编修又是负责文献修撰工作的史官,因此他在文史方面绝对算得上是个精英人才。科场得意的他最看不上那些名落孙山的读书人,可却偏偏选了蘧公孙这么个只有半吊子文史水平的人当女婿。 那他为何会看走眼了呢?因为他虑事不周,再加上蘧公孙伪装得巧,所以就悲剧了。蘧公孙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名为《高青邱集诗话》的孤本,而且还是原作者青邱亲笔缮写的,“多年藏之天子之居所,数十年来,多少才人,求见一面不能”。可见此书堪称无价之宝。 那高青邱是什么来路呢?他名叫高启,字季迪,晚年自号青丘子,是元末明初著名的诗人、文学家,在明代诗坛的地位就如同李白在唐代诗坛的地位那样。就是这么一位作诗高手,却在盛年之时因文字而被朱元璋这个心理阴暗的变态给腰斩了,死得又冤又惨。人生之悲,莫过于此。 蘧公孙在得到高季迪的作品后干了一件十分不光彩但却让自己“才名”远播的事。他亲自缮写成数套,上面写上高的名字,下面写上“嘉兴蘧来旬先夫氏补辑”,换句话说就是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独具慧眼且功力深厚的编辑,补充辑集并出版了这绝世好书,然后刊印了几百部遍送亲戚朋友。结果自然是“人人见了,赏玩不忍释手。自此浙西各郡,都仰慕蘧太守公孙是个少年名士”。 再后来鲁编修在娄三娄四公子那儿看到了蘧公孙写的诗和编的那一整套《高青邱集诗话》,觉得公孙真是个学富五车的英俊少年,因此就假装无意地问了公孙的生辰八字,然后赶紧让一个名叫陈和甫的算命先生给独生女和公孙合八字,在确认八字相合后又赶紧促成此婚事。 鲁编修又不等米下锅,急个什么劲呢?蘧公孙就在那儿待着,又不会飞了。他老人家倒是再多了解了解公孙的文才水平啊。他自认为如果八股文写得好,那诗赋就都能写得很好。可这正命题虽然成立,但逆命题未必成立,他把真假关系都颠倒了,能不马失前蹄吗? 蘧公孙婚后不久就在鲁编修面前暴露了自己真实的八股文写作水平,这真是干河滩里栽牡丹——好景不长啊。这下好了,鲁编修彻底郁闷了,但他不可能像范进的老丈人那般辱骂女婿一顿,可他自有他的办法,那就是采取迂回战术来敲山震婿。他拐了好大一个弯来发泄对女婿的不满。 他和夫人商量说要纳妾,这样就好早生个儿子出来“接进士的书香”,他应该料到夫人会反对,若不反对,那他还能年将五十而无一妾吗?所以他此举更大可能是想让夫人把他对公孙不务举业的不满转达给公孙。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因小怒于夫人、积怒于公孙而中风。 他在中风有所好转后仍不忘敲打女婿,采取的仍是迂回战术——指着桑树骂槐树,借批评娄三娄四公子不知闭户做些举业以继家声,却结交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婉转批评总和二娄他们一起鬼混的女婿不务举业。二娄是蘧公孙的表叔,管蘧公孙的祖父叫姑夫,而鲁编修又是宰相门生,和二娄是世兄弟,所以他在女婿面前批评二娄也有让女婿转达之意。 蘧公孙在丈人的反复敲打下并没有多大改变,直到看见二娄结交的所谓名士侠客都一个个地出丑后才将他那要做名的心看淡了,才转而想用心举业了,只可惜此时鲁编修早已入土为安多年了,否则定当欣慰。 这里顺便说说鲁编修的死因,他和范进之母都死于同一个病——中风,而且都是乐极而中风的。他已经中过一回风了,病愈后本不宜太过激动,但却在接到升任为侍读的朝命后乐极生悲了。不过就是从正七品的编修升为正六品的侍读,真值得激动成那样吗?他这一生成也功名,败也功名。 咱下次开说儒林外史的第十篇之翁婿大PK(三)陈和甫的亲家VS陈和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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