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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亚当斯:景观摄影是无用的

 sunanbuzaijia 2023-05-07 发布于宁夏

© Robert Adams

我们买了什么

采访 | 托马斯·韦斯基(Thomas Weski)

受访 | 罗伯特·亚当斯

译 | 赵旻娜


这是在罗伯特·亚当斯位于科罗拉多朗蒙特市自宅的餐桌上进行的对话,托马斯·韦斯基时任德国汉诺威史普格尔博物馆馆长,他们正在为名为“我们买了什么:新世界”的画册和展览做准备。

托马斯·韦斯基:你家里摆满了书、照片和船的模型。你为什么对船感兴趣?

罗伯特·亚当斯:在半干旱的西南地区,对船感兴趣有点疯狂是吧?但我从小就喜欢船,它们是水上的房子,建造者必须充满敬畏,否则船会沉没。因此这些房子通常都很漂亮。

托马斯·韦斯基:这次要展出的关于丹佛的照片,是你21年前拍摄的,我想知道现在的丹佛状况如何?照片里曾经预示的问题得到改善了吗?

罗伯特·亚当斯:丹佛以及整个科罗拉多州又一次经历着混乱的发展。在最近十年的前三年半里,州人口增长了11%(这是有数据统计的最近一个时期)。有人预见,到2020年,科罗拉多平原三分之一的土地将被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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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bert Adams

托马斯·韦斯基:参展的照片和你的其他作品有什么关联?

罗伯特·亚当斯:这些照片是在我开始尝试记录郊区景观的五年后拍摄的。那时我获得了一项奖学金,因而有一年的自由时间可以进行拍摄,加上那时候年轻有干劲,并且城市和郊区的人们之间还没有出现敌意。我相信可以阻止灾难的发生,相信重要的土地可以被拯救。拍摄这些照片就是因为我至今仍然坚持着一些信念——比如,说出真相几乎在任何时候都是有帮助的,即使不能改变社会,但可以促使每一个人改变自己,接受必须接受的事实。这些照片反映了我坚定的信仰: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风景总是美好的;即使是出现在购物中心上空的光线,也总是迷人的。

托马斯·韦斯基:那些认为你图片中所记录的郊区开发并不是坏事的人,你怎么回应他们?

罗伯特·亚当斯:大多数开发商并不住在自己开发的住宅区里。是我们不得不努力生活在那些地方,像温德尔·拜瑞所说的那样“增长不可避免地在压缩我们的生活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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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

托马斯·韦斯基:景观摄影有什么实际用途吗?

罗伯特·亚当斯:在某种程度上没有。一片土地本身总是比它的任何照片更引人注目,照片只是试图证实其充分性。但我们却逐渐忘却了这一点。混乱取得了胜利,痛苦由此而生,我们走向虚无主义。艺术历来是一种直觉,即使不完整,但拥有一个更宏观的视角,饱含着希望。

托马斯·韦斯基:你对电影很感兴趣,电影对你的拍摄有什么影响吗?

罗伯特·亚当斯:我欣赏的很多电影人都是喜欢静的人,例如小津安二郎和埃里克·侯麦。他们使我确信抓狂并不能使你接近生活的内核。尽管让-吕克·戈达尔与他们不太一样,他仍然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在视觉上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电影导演。我对他黑白电影中的一些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戈达尔的摄影师拉乌尔·库塔在《电影手册》的一次采访中说,自然光总是很美的。他的电影证明了这一点。

托马斯·韦斯基:有什么主题是不适合静态摄影的吗?

罗伯特·亚当斯:静态摄影的性质决定了它不能记录噪音,但噪音是当前所要面对的问题之一。空间应该是静默的,噪音会夺走空间感。至今我没有见过一张照片能有效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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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bert Adams

托马斯·韦斯基:哪些艺术家对你最为重要?

罗伯特·亚当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艺术家应该是爱德华·霍珀。他的画展现出了美国的空虚感,展现出了那些灯光和空间,那些半开垦之地的美。

霍珀的画让我想起乔治·鲁奥的一个观点:“光如同悲剧。”他的画也如同一个古老的悲剧,令人紧张和不安。

托马斯·韦斯基:你对当代艺术有关注吗?

罗伯特·亚当斯:没有。因为我对过程毫无兴趣,我只追求主题,并且我坚信有用的照片不会因某个想法而凭空出现,好的照片应由观看开始。

托马斯·韦斯基:作为一名摄影师,你有归属感吗?

罗伯特·亚当斯:是的,但讽刺的是,在美国,也许在西欧,艺术家们发现他们的处境与二十年前苏联的艺术家们并不一样。只是这里的审查制度倾向利益,人际关系淡薄,没有退路。

托马斯·韦斯基:你还会像以前那样拍摄丹佛广袤的土地吗?

罗伯特·亚当斯:归根结底,艺术应该是鼓舞人心的。这意味着我应该真实记录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谎言最终只会使人气馁,但我不确定我是否还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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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obert Adams

托马斯·韦斯基:你认为美国西部未来会如何?

罗伯特·亚当斯:曾经它作为一片土地,容纳着人和他们的思考,但如今已成为历史,不再有未来。关于西部确实还遗留着一些传说,但这个地方已经改变了几代人,它既不渺小也不分裂。

作为一个地区,西部在我看来和瑞士一样疲惫不堪。来自德克萨斯州西部的一位有趣的犹太乡村歌手弗里德曼有这样一句歌词:“马死后,从马上下来。”这就是我们现在在西部的情况。我们需要从马上下来,在没有马的情况下生存。

每年7月,在离这里向北100英里的夏延市,他们会举办一个为期一周的节日,名为“边境日”。这是美国最大的骑马比赛之一,但它毫无意义——只不过是把大场面竞技和虐待动物结合了起来。当然,这有新的界限,但庆祝旧的界限让我们很难意识到它。

托马斯·韦斯基:如果这个展览上的照片主要记录的是社会的失败,那么成功是什么样子?

罗伯特·亚当斯:温德尔·拜瑞在他关于画家哈伦·哈伯德的书中写道,哈伯德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沿俄亥俄河的农场乡村风景画记录了“人们在土地上劳作的样子就像树木一样占据着脚下的土地”。这就是我认为成功的模样——像树木一样占据土地。我们所追求的,是作家弗兰克·沃特斯在他陶斯以北的桑格里克利斯托山区的家中所发现的。他写道:“在那里,我与树木只是泛泛之交。”

作者:罗伯特·亚当斯(Robert Adams,1937年—),“新地形学”和无表情摄影美学的代表人物之一。1973年、1980年获古根海姆奖,1994年获麦克·阿瑟奖,2009年获哈苏国际摄影奖时,该奖评价他是“近四十年来最重要和最具影响力的摄影师之一”。

译者:赵旻娜,香港城市大学媒体文化硕士,现从事摄影和编辑相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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