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祖师爷，说起西方政治学的源头，绕不开古希腊的两位伟大思想家，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这对师徒的著述，《理想国》与《政治学》皆可被视为西方政治学史上不朽的典范之作，二人在政治理念与政治主张上的交锋，为后人留下深刻的启迪和无尽的思考。 一般来说，掌门可以常有，但祖师爷只此一人，那么到底是该奉柏拉图还是该奉亚里士多德为西方政治学的开山鼻祖呢？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会出现“打架”的情况？对于外行与刚入门的新手来说，要想看“热闹”、学门道，又该如何着手？一起来听听中国政法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大观学者李筠老师怎么说吧。（本文内容整理自B站知识区@李筠教授的分享） 01 政治学，谁是祖师爷? 今天我们聊一个大家关心了很久，我也提过很多次的话题，《理想国》和《政治学》，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到底谁才是西方政治学的祖宗？ 一说起祖宗这个事，谁是第一名，其实很难办。按照政治学或者美国式的政治科学的口径，一般认为是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但是有很多人不服，《理想国》写在《政治学》前，柏拉图是亚里士多德的师父，里边大量讨论政治的内容，合着哪方面在《政治学》之前都合适，你们为什么不认为《理想国》是祖先？打，是吧，这个仗打了2000年了。  当然我今天聊完也不作数，大家可以继续吵这个问题，反正这种问题在各个领域都有。我们可以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对政治学的贡献挪到《红楼梦》里，你是支持宝钗还是支持黛玉？然后再挪到足球领域里，你是支持C罗还是支持梅西？反正这种事挺多，永远也吵不完，那我们就来掰扯一下。 02 谁的可读性好？ 首先提个醒，还是那句话，中文版可能并不是它们品质的最好的见证，你起码得去找一个可靠的英文版来感受一下，虽然不能完全读懂，但是英文大家去贴近希腊文，然后在西方文化传统里边找到了这样一个厚重的感觉，是中文版没有办法取代的。 《理想国》是Allan Bloom翻译的版本，而《政治学》是Reeve这个版本，其实也不是特别贵，可能和一本普通的中文书价格差不了太多，也就是六七十块这个样子。当然如果你能把它读进去、读深了是最好，如果只是感受一下，其实这里边的英文也挺优美的。  文采总体上来讲，肯定是柏拉图更好，比亚里士多德强多了。柏拉图的《理想国》是可以当作剧本来演的，苏格拉底的长串的论证实际上是长串的独白，在舞台上是可以朗诵的，它的文学性、艺术性非常高。 而亚里士多德这个书就是一个讲稿，课堂用品，我给你们讲完课，我可能有自己的教案，你们也做了笔记，然后我们就汇总一下，看看怎么整理，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它的文学性几乎是不在考虑之内的，或者说他对语言的要求，是止于语言本身的准确和逻辑，科学性这方面更重要。所以，它们完全是两头。 03 截然不同的学习风格 第二个争议就在于，如果是一门学问，它是不是要有自己独立的概念、逻辑、学理体系？在这个问题上，两者都是有的，但是亚里士多德做得更明显，他就是按照概念、逻辑、主题，把政治学码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学科体系，这些训练步骤要求你学懂什么，你进去就知道，它确实是“学”。 而柏拉图的《理想国》其实不太像这种学院派式、四平八稳、方方正正的学问，你进去实际上像玩儿，你就看苏格拉底怎么和人聊天。柏拉图把这个剧本一会引到这，一会引到那，一会讨论这个问题，一会讨论那个问题，反正很好玩。它就真的不太像学习，当然这是一种非常高级的学习，你跟着老师聊天，琢磨他到底提示了你什么，苏格拉底这些论证里边或者这些演讲里边到底有什么机关，挺有意思的。  ◎《雅典学院》局部，画面中心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前者手指指天，后者手掌朝地。 总体上来讲，如果你认为学习、学问就要在学校这样的正经的状况下去完成，那么亚里士多德更像老师；如果你觉得学习也可以是散步、聊天、喝咖啡，那么柏拉图的《理想国》更合适。两种学习风格不同，套路不同，所用的材料自然也就不完全相同。 04 塔尖与地基 第三，除了文学上的美感、学科上的严整之外，从这样一个里边内容打架的角度来看，柏拉图讨论的很多问题实际上是非常高级的政治学。如果说政治学是一个庞大的体系的话，《理想国》讨论的议题大概位于这个体系的最上端，而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基本上是把整个金字塔全覆盖了，最高级的问题他也讨论了，但是没有那么浓墨重彩，而下面的地基和四梁八柱他都给你了，给你的是一个全景。 所以你说一个学科里边到底是最高级的问题探讨的最重要，还是把所有的知识铺全了、体系架构完整了更重要？我想都重要。至于哪个更重要，取决于你看重什么，那么这就牵扯到一个学习步骤的问题。 柏拉图的《理想国》是要念很多遍的，你在初入门径的时候只是跟他玩，觉得他讲的故事他练的嘴很有趣，但是很多深刻的东西你不一定把握得到。先把他老人家放一边，把亚里士多德，他的学生找来，把这个体系建严整了。原来，除了最高级的这个问题，就是哲学王是怎么炼成的，他要把握这个道，如何持好这个国，让人民不仅幸福而且饱满积极，关键是有智慧。走入到最理想、最应该的状态，在现实中其实是有很多困难的，是有很多实际的安排、谋略、方法、步骤等等。 把这些下位阶的东西支起来以后，你再去反观最高级的这些东西，你会发现，这个大体系和它的最高端之间会有一种不断循环互助的这样一个功能。所以，所谓经典，它不是读一遍就能搞定的。 05 《政治学》的魅力 亚里士多德的《政治学》，我从大一一入学就开始看，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一开始，我觉得这就是老头絮叨，他去了好多城，然后把那儿的宪法收集起来，有一本单列的《雅典宪法》，然后归纳总结整理之后，就可以讲政治学了。那要是我活在2000年前，我去周游列国一下，我也可以干这种事。这就是大一的看法，觉得牛人也就这样，随着我念政治学的书越来越多，知道的越来越多，想的越来越深，就发现里边的机关越来越多，原来你觉得不起眼的、习以为常的那些东西，里边都有很重要的内容。 换句话说，学力不够的时候，你对着这些大书是睁眼瞎，只有你练够功夫了，能读懂里边的机关了，你才知道原来宝藏无穷。 我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吃了大亏。到写博士论文的时候，我写的是中世纪，其中很重要的内容是阿奎纳，阿奎纳论了很多亚里士多德，我去看阿奎纳解《政治学》、解《形而上学》的时候，发现这些东西我好像有印象，但是我怎么就没看出来，阿奎纳看出来了，不行，我再把《政治学》找回来看一遍，就发现，不同的学力，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当你学力长了的时候，尤其你还在这个行当继续混的时候，你就要跟上，重新去念它。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其实不用分他们师徒俩谁是第一名谁是第二名，而是要把他们联合起来，互动起来，循环起来，无论是建体系还是造高端，互相推进、互相帮助、互相挤兑、互相竞争，于是你的书就越念越明白，你的学力就越来越往上涨，你对他们的爱和恨，在这个里边就和你的知识长进融为一起，最后也就不用分彼此，不用分一二了。 由李筠老师担任主讲人的B站政治学视频课《偏见看政治》22期已全部上线，欢迎感兴趣的朋友们订阅学习，跟随李筠老师一块儿摸摸政治的门道，打磨政治素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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