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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马与白猫

 微观大千世界 2023-05-12 发布于江苏

海河大酒店是Y市唯一一家九星级酒店。黑马青球常去光顾。今晚他又在那儿请客,白猫雪尺又应邀出席。七点不到,参加饭局的九马一猫都齐聚在豪华包房内。十几番推杯换盏后,雪尺已被九马灌得双眼通红,涎泪俱下,屁声连连。青球还不尽兴,嚷嚷着要雪尺表演叫春。可雪尺是只公猫,不会像母猫那样叫春。再说现在是秋天,叫哪门子春?

不过,雪尺不敢不叫,因为他得罪不起青球。青球是资产过百亿的房地产开发商,而他只是个小小的建筑承包商,全靠青球过活。青球每次请同行喝酒,都要请他作陪,且回回让他叫春,以佐酒兴。为了叫得惟妙惟肖,他向妻子请教过多次,可依然只能连叫两三声。

他卖力叫唤,一会“哇啊”,一会“喵喵”。众马笑得前仰后合。青球离席给他添酒,正要倒时听见裤兜里的手机响了,于是倒满白酒后将酒瓶放在桌上,掏出手机瞟一眼,踉跄地出去接,直到雪尺和其余八马都走了也没回来。次日一早,青球成负翁的消息传遍了全国。

原来,青球在半年前投资虚拟鬼币亏大发了,害公司终因资不抵债而宣告破产。青球倒了,雪尺慌了。拖欠的工程款去哪儿生根呢?打青球手机,提示已关机,雪尺急忙赶去青球的公司碰运气。青球躲了,财务部被讨债的围得水泄不通。雪尺身小力薄,根本挤不进去。

想等债主少点后再挤进去问,怎料越聚越多。眼瞅着势头不妙,雪尺拼力往外挤,生怕迟些就出不去,出来后便开车直奔青球的别墅而去,却见铁将军把门。雪尺耷拉双耳,唉声叹气,坐在车里守着。结果青球没守到,守到了法院的封条。雪尺忙离开,但在深夜又折回。

雪尺先在离青球家半里远的停车场停好车,再走过去。他剪断总电线,一跃上墙,二跳落地,蹿向后门的狗洞,钻了进去。借着月光,他看清屋内无马,便打开额前的电筒,细寻值钱玩意,发现一楼几乎空无一物,便上二楼,才走到一半,忽听楼上传来“嘶嘶”声。

他驻足敛声,闻出是青球,忙速将麻袋和电筒藏到楼梯下的杂物间里,再脱掉脚套,放入口袋,飞奔上楼。

“青总,啥时候还钱?”雪尺站在房门口,逼视五米远的青球。青球先是一愣,旋即接口道:“再容我两三天。”雪尺冷哼一声,轻笑道:“少来。要么现在还,要么去警局,你选吧!”青球掂掂背上的包裹,翻个白眼,不屑道:“去警局,你能捞到好处?还不如信我。”

“凭啥信你?”

“凭我背上的宝贝。”

“不过是瓶酒而已。”

“我说你没见过大世面。这可是两千年前的葡萄酒,是这屋里最值钱的宝贝。等我一出手,马上还你。”

“你跑了,我咋办?你别想甩开我。”雪尺冷笑道,说完便跳到青球背上紧抓住鬃毛趴牢,又疑道:“只带酒?”青球笑道:“只有酒是真的。”雪尺轻吐口气,催他快走。他掀开地板,前蹄抓口沿,后蹄往下探,待踏住梯底后,再缩头用右前蹄拉盖住地板,打开脖上的矿灯飞驰而去。

当天下午,青球在黑市上,将葡萄酒以三千万的低价卖给了一个美酒收藏家。他拿出绑在腹下的验钞机,验过都是真钱后才给对方酒。他从中数出五百万给雪尺。雪尺拿他的空布袋装好后,背上袋打车离去。

一晃两年过去了,雪尺通过在国外倒卖土地成了Y市的首富。一天,正当他在海河大酒店宴请各供应商时,桌上的手机叫了。一看是陌生号,他没管,继续招呼狗友喝酒。约三分钟后,手机又叫,还是刚才这个号。他皱眉拿起,出去接了,半分钟后又回来和众狗打个招呼,先走了。

“你穷到连住院押金都交不起了?”看着双眼紫肿,呼吸微重,头上和腹上都厚缠白色绷带的青球,雪尺不禁揶揄道。

青球吃力地抬起眼睛,微移身体,用左前蹄示意雪尺坐到床前的凳上。待雪尺坐定后,青球才哑声开口道:“说来话长,等我好些再说。你先替我垫上,我一定想办法还你。”听他如此说,雪尺便去交钱。等他出院时,雪尺又替他付了剩余的医药费,还给他租了个干净的住处。

其间,青球告诉了雪尺他变穷的缘由。两年前,他拿卖酒的钱遍请商场上的朋友,想借钱来再创辉煌。结果酒席开了一席又一席,白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事情黄了一次又一次。再加上奢侈惯了,赌博又老输,终致负债累累。入院第一天,他打遍了亲朋的电话,只有雪尺愿搭理他。

“住得还习惯吗?”雪尺背着一瓶人参酒,笑眯眯地走进屋。

“比水泥管道强多了。”青球边取下酒放好,边笑道。

“这酒养脾,但别贪杯。一天最多喝二两。”

“多亏保住了脾,否则就废了。”

“那群王八蛋抓到了吗?”

“又蒙着面,又没监控,哪那么容易?”

“今后有什么打算?”

“出去上班,好尽快还你钱。”

“钱的事不急。想好找啥工作了吗?”

“还没想好,找找看吧,总能找到。”

“以你的年纪,做工仔太老,没几个单位会要。而以你的资历,做高管又太难,没几个单位敢聘。还不如来帮我管工地,又轻松又体面。你考虑考虑。”

“我干。能混个肚饱就成。”

“瞧你说的,我会亏待你?”

雪尺开出的工资远高于市场平均薪水。除去生活费,青球将剩余的月薪打入雪尺的银行账户。只用了半年,他就还清了欠款。除不时送他人参酒外,雪尺还常带他去参加饭局,但却从不让他沾酒,理由是他身体不好,不能喝。他常请雪尺吃饭,以示感谢。一马一猫,亲如手足。

一天晚上,雪尺又带青球去海河大酒店赴饭局。入局的都是青球以前的同行。虽仍是九马一猫,却今时不同往日。青球向众马尴尬假笑。酒未开瓶,雪尺先起身告罪,说今日胃疼,不能陪客畅饮,请大家吃好喝好。众客都表示理解,开始渐渐觥筹交错起来。青球则默默低头吃菜。

“今晚雪总请客,咱们却只顾自己喝,不像话。不如大家共敬雪总一杯,让青经理代喝,怎样?”有匹棕马笑道。众马随声附和。

“他不能喝,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雪尺笑拦道。

“他以前常把我们喝趴下,现在却连一杯酒都喝不了。看来英雄迟暮了。”

“你小子又没吃醋,说啥酸话?”雪尺边笑骂边起身倒酒。

“不就一杯酒吗?我喝。”青球忙起身笑道,拿过雪尺的酒杯一饮而尽。自此,青球和众马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没完,雪尺拦都拦不住。众马又起哄让青球学骡叫来助兴。

青球涨红了脸,才叫了一声“哞啊”便栽倒在地。雪尺和众马乱作一团。救护车刚到医院,青球就断了气。后经医生诊断,青球死于重度酒精中毒。雪尺通知青球远在国外的前妻和儿子。他们以走不开为由委托雪尺料理后事。青球的丧事办得很体面。

雪尺忙完便去医院看胃。本来青球出事那晚,他只是装胃疼,可现在却觉得胃真的很不舒服。当拿到胃癌晚期的诊断书时,他呆滞地走出医院。次日晚上,他叫上三十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去海河大酒店聚餐。哪曾想他独子才吃一口红酒便抽死了过去。

一小时后,各大媒体的头条全刊登了这则奇闻,都说雪尺之子酒精过敏严重,喝酒有性命之忧。雪尺刷着手机上的新闻,笑对儿子道:“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些。记住,饭局上无朋友。你只有一碗水的资源,即便喝一海的酒,也换不来一海的真情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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