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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搞钱时代来了,年轻人不求姻缘,只想搞钱!(下篇)

 草莓甜味 2023-05-12 发布于广东

房地产市场重新喧嚣起来。1月和2月是楼市最好的时候,上海的房产经纪人文子连开了两单,一个800万,一个300万,这给她带来了大约3万多元的收入——简直是意外之喜。去年的许多个月,她是靠公司的保底薪资生活的,到手只有4000元。整个2月,上海成交了1.9万套房,是2022年1月至今的单月最高成交量。全国的趋势跟上海一致,根据易居房地产研究院数据,今年2月份,全国8个重点城市二手住宅成交套数为79438套,环比增长78%,同比增长96%。


挂出房子的房主、预约看房的买家出现在傍晚和周末,经纪人们开启忙碌模式。每周二是链家的休息日,但文子的同事们都说,“在家待着太无聊了”,每个周二晚上,门店里灯火通明。


一位北京的货拉拉司机在2022年倍感失落,活儿都少了,仅剩的单子来自一些公司。几年前经济环境好的时候,企业从外环往内环搬,疫情时是反过来,从内环往外环搬。“能搬到燕郊还算好的,说明还能继续运转一时半会儿,有的直接搬到一个农村,找个院子,把东西一放,门一锁,基本就是不行了、倒闭了。”如今,从写字楼的租赁情况中,可以看到新兴公司正在大量涌现。北京一家物业管理公司的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提到,去年年底,写字楼带看数量约为一周5组,但今年第一季度可以达到一周10-15组,甚至20组。还些城市甚至给新注册的公司开辟捷径,比如在武汉,新企业注册的手续办理从平均一天缩短到了半天,上午办手续,下午完全可以拿到公章。


商会、政府,都尽可能让水流向更远的地方。去年12月,第一架包机落地日本,从96位浙江的纺织行业从业者参加亚洲纺织成衣展开始,载着中国商人出国“抢单”的飞机已经抵达过东南亚、南美、非洲、欧洲和美国。根据广州日报的报道,有些运营商的客包飞行量同比增长了六七成,客户大多是出海拓展业务的制造业企业,一个运营商遇到了两年未见、如今重新联系起来的老客户。


各地文旅局长的竞争是白热化的,这关系到当地最直接的消费。有的换上民族服装,有的扮成神医华佗,最会营销的还是淄博,先靠着小饼夹烧烤成了年轻人周末必去的打卡地,又宣布清北在校生可以五一免费游淄博,只需要付来回的车票。连上了几个热搜之后,淄博开通了“烧烤专列”,增加了二十几辆大巴专线,更是安排了一批局里局气的“180+西装帅哥”举着广告牌去接站。还没到五一,淄博已经被游客挤爆了,火车站周末发送旅客量连创新高,上周末刚创下的纪录,下周末就又被打破。


两极分化


到了新的水域,也要面临新的波动。在趋于稳定之前,水面像人的心态一样摇摆不定。


3月,出国旅行的人流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河南焦作的导游宋宇带了一个去泰国的团,人数只有十几个,为了降低机票的成本,跟另外的五家旅行社拼一架飞机。为了盈利,旅行社把导游的薪资压低到100-200元一天,宋宇的一个同事,带团去了一趟香港,一个礼拜赚了不到1000元。但接下来的五一,出行的人骤然增多,从郑州飞往曼谷的飞机突然增加到了5架,还出现了999元的特价机票,注定是人挤人的一个节日。



楼市度过了一个“小阳春”之后,又有回落的迹象,挂牌出售的房源、库存的房源比买房的需求更多,想要把老破小置换成新房的人,等了一春天也没有置换出去。文子说:“周末好好约个带看都很难,好容易出来一组客户,结果人家说还要对比一下新房,客户的选择性会很多,整个市场一直在变。”


钱静觉得,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当下的餐饮行业,那就是两极分化,那些离写字楼、办公室近的店面,租金涨了20%,而那些冷门位置,人流量少的地方,反而优惠了20%。


投资人张梦溪关注过这样一组数据,今年1-3月,电动车的出口额比去年同期涨了120140%,但与此同时,有些航线外贸的海运价格跌到了去年的两成。他关注过抖音上一位做货车司机的主播,上海、宁波、舟山等地的海港,空置的集装箱堆成一座小山,远远看去,像个巨大的像素块。上海港实在堆不下了,有的空箱子被运到了南通。张梦溪不自觉地担忧:“我们是世界工厂,但疫情过去了,大家都复工了,出口的订单少了。”他觉得,从更宏观的角度去看,市场更扑朔迷离了。


普通人搞钱的同时,也变得保守了。钱静在餐饮行业浮沉了5年,据他统计,在2019年,到店消费的客人有10%会使用美团的团购券,如今,这个比率上涨到了30%。而与那个月销3000份的打工人套餐相比,他店里一个售价29.9的香槟咖啡单品,一天也就卖10份。在这两个细小的数据中,他看到了人们消费习惯的改变——恢复的只有消费频次,没有消费水平,人们还是倾向于刚需消费。年轻人开始存钱、储蓄、提前还贷,绝大部分收入都花在了吃上,恩格尔系数直接拉满。


小企业的老板、创业者都更加谨慎。小月做副业的同时跳了槽,从月薪4000元的会计,转行到银行里做销售,专门给工厂老板、小微企业主推销贷款产品。这份工作不容易,每次给工厂老板们打电话,他们虽然不会立刻挂断,详细地询问给多少贷款利率、有没有优惠政策,但最后还是说:“暂时不需要,以后需要再找你。”


张梦溪发觉,几年前,创业者与投资人聊天会说“明年营收翻3倍”,如今的谈话焦点是:“如何保护我们脆弱的现金流。”钱最多的一级市场,投资人们的共识是:“要么保险赚钱,要么一次赚个大的,绝对不会干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在AIGC成为新风口的此刻,张梦溪的投资逻辑是,要么投早,在公司刚成立、甚至没成立的时候投,赌概率,一旦成功,拿几十、几百倍回报;要么投晚,投即将上市的公司,赌胜率,赚得可能不多,但大概率会赚。至于B轮、C轮、D轮,他会更少参与。


另一位投资人沈添亲身经历了募资的困难,一位出资人出了三轮钱,一轮比一轮少,到现在,已经不想再出了,对方表达了歉意,说“更愿意拿自己的钱提升自己的产业”。


内卷


波动之下,数量庞大的打工人涌入并不宽阔的河道,还要面临更激烈的内卷。


年初,李暮开始新一轮面试,她意识到,大厂已经不再能跳一次涨薪30%,只涨10%-20%是常态。对岗位的要求变得严格和精准,学历、经历、职级、薪资,都有具体要求,而HR挑剔的态度代表着他们知道供大于需,总能找到符合标准的人。


天平逐渐向用人单位倾斜,求职者们很容易一脚踏空。Tina曾帮一家物流公司招聘高管,一位大约45岁的候选人已经进入谈薪阶段,想协商能不能加2-3k薪资,公司没有理会,直接转身去谈下一个候选人。事实上,这个岗位去年一整年都没有招到人,今年才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应征者。“所以公司要求一下子上来了,能接受你就谈,接受不了我就谈下一个,就是这么快。”


因为打工人的涌入,深圳的岗位相对饱和了。顾山住的青旅附近有一个大广场,每天都有一大群人在等待招工、进工厂。第一天他去问,是进深圳本地的工厂,隔了一天再问,深圳已经不缺人了,这些人要先拉到广州,再进厂。离开青旅之前,顾山听说,有一个人已经在这住了十几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样的状况,在江浙沪一带更突出。人多了,岗位却因为去年工厂的倒闭潮变少,还有一些厂效益不好,往年招30人,今年只招5、6个填空缺,甚至有工厂内部裁员,裁掉高薪的老员工,换低薪的新员工。


3月,整个南京的工厂平均时薪从去年的25元下调到17元。有些汽车零部件厂的门槛再次抬高:身高不能低、不能太瘦、不能戴眼镜。还有一些电子厂,曾经不需要经验,进厂再慢慢学,现在“没有经验,人家直接面试都不让你面试”。


跨越几千公里寻找机会的工人们很难放低预期,他们会货比三家,明兰说:“这半个月我一直被放鸽子,前一天说好的我会去面试,第二天我在那等,人家不来了。”


她的工作越来越困难。去年招技术人员,工厂给的提成是2000元,今年变成800元或是500元,如果工人进厂上班不满15天,没有任何提成。为了维持收入,许多劳务派遣公司从只收客户的钱变成两边收钱,像房产中介一样,介绍工作成功,工人要给200元中介费。有些公司为了防止工人拿到名额但不去面试,还要工人交100-200元的押金。


工人们被分成两半,一半在来的路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在南京找个好工作。明兰总是接到外省号码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对方开门见山地问:“包吃住吗?”另一半已经来了两个月,辗转中认清了现实,要么随便找到一个岗位进厂,要么回老家。老家工厂的待遇跟这里差不多,离家又近,生活成本能少一些。


某种程度上,打工人的心态是共通的,信息流通更快的互联网人直接进入了接受现实的状态。最近联系Tina的求职者已经不再要求涨薪了,只要稳定性更高,能从小厂跳到中厂、大厂,或是从非核心岗位跳到重要的业务部门,他们甚至可以接受平薪跳槽,尤其是年纪大的候选人,他们唯一的目标是:不做随时会被裁掉的螺丝钉。


但无论如何,那种强烈的不确定性消失了,自由的春天带来一种希望感,就像掉进水里的人重新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想做些什么。张梦溪说:“形势不敢说好,但是至少大家可以开始卷了。”


2023年的春节,成野为了多赚点钱,没有回东北老家过年,而是留下来接了新年的第一单。想起那个单子,成野还是觉得开心,“半夜11点,从学清路打车到房山跟涿州的边界”,客人是个公务员,值班结束,不想再赶高铁,直接打车回家。70多公里的路程,让成野挣到了200块钱,跑完这趟,他回到村子里的出租屋,给自己买了两瓶啤酒,开着短视频跨了年。


最近,阿木在研究新酒单,研究可不可以在店里做一些文化活动,或者邀请会做烘焙的朋友入驻,在菜单里加上新产品。生意一天天好起来,他估计,到4月,这家小店就可以回本了;做二手餐饮设备回收的林子华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今年准备做个四五百万。


在深圳,顾山跳槽到了一家新公司,底薪比从前更高,还有加班费,一个小时25块钱。他找到了一个城中村里的小公寓,月租1100元。由于房子太密,他住的二楼晒不到太阳,隔音也不太好,晚上跟爸妈视频的时候,得小点声。顾山的爸妈在东莞的服装厂打工,出来的比顾山还早两个礼拜。全家都出来搞钱了,达州老家的房子将会空置一整年。


民宿老板艾博和餐厅老板钱静甚至在今年有了新的扩张计划,艾博拿出了大约300万的存款,准备再建几个院子,原有的院子全部设备升级,泳池、影院、KTV全换成专业的,亲子乐园也修建起来,他甚至愿意为此停工几个月,为了“更好的未来”。钱静则在广州又开出了两家餐厅,他觉得,这是机遇与危机并存的一年,不往前走,就可能被淘汰。


上个月,银行销售小月终于开了第一单。有个服装行业的老板,疫情时候工厂倒闭了,他最近贷了大约10万块钱,“先放在手上,万一哪天东山再起呢”。

▲最近,顾山去爬山,在山上看到了美丽的日落。图 / 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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