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殷煌文 | 我做社办教师的那些年月【中】

 新用户06868399 2023-05-13 发布于内蒙古

第 2181 期

文|殷煌文   编辑|王成海

立冬以后,昼短夜长,天气渐冷,村里的学校改成一放学,中午不休息,当年我连个自行车也没有,为了免受冷冻,节省时间,办公室有睡的地方,我就住在了学校里,早上把教室炉子生着,学生一到校就可在温暖的教室里学习。放学后我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备课、读书,当年可看的书不多,许多经典都被批为封资修,是不能看的,小说只能看到《金光大道》《艳阳天》《欧阳海之歌》等不多几部,我就从一本四角号码字典里摘录成语,后来我从李万亮同学那里借来六十年代北大中文系师生编的成语字典,完整地抄写下来,装订好。

冬天夜长,村里人闲聚的地方常在饲养院,听说我在学校住下,学校里买了收音机,办公室又暖和,他们就把办公室当作闲聚之处,听听收音机,抽烟、喝水、拉呱,有人头发长了让我理理发。有人头疼脑热、腿疼胳膊痛让我给扎针给除病痛,这样渐渐地我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对我有了好感,我也和村民们关系越来越密切,村民们有求于我的时候,我都热情地相助,乐于为他们服务,村民们对我和张老师的工作挺满意,评价他挺高,有的学生家长冬天杀猪或给孩子过生日,常请张老师和我去家中吃饭,我怕影响不好,常婉拒不去,有时盛情难却也只好从命。

我在逯家村教书三年,也结识了三位知心朋友,一位叫庞敏章,是庞德荣老师的儿子,庞老师和我父亲是老相识,又和我是同一教学片的同事,一来一去敏章和我相识了,常来学校串门。有时帮我做饭。另一位是戈才,是队里的保管员,他的几个妹妹都在我校念书,他当时还没成家,常来学校闲坐。还有一位叫冯占雨,小名云子,家就在学校前面,是队里的柴油机手,一冬天给社员们加工粮食,我晚上就让他来和我作伴睡觉。我们四人年龄相仿,性格相近,志趣相投,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们家里有时吃些好饭也给我送来。有一天晚上,戈才来办公室,从皮袄底襟下拿出一块二斤多重的冻牛肉,这是前几天队里杀牛分肉剩下的,敏章剁馅,我和面,四个人吃了一顿烙馅饼,改善了一顿伙食。现在敏章到了呼市,戈才到了阿拉善盟的阿左旗,只有冯占雨还在逯家村,前几年我去逯家村看望了他,他也老了,儿孙满堂,当了几年农电工,现在也领上养老金,只是腿有些疼,是干活弄下的毛病。

一九七二年秋天,白音察干中学复课,开始恢复教学秩序,初中和高中都要从村里边招生,当时主要是推荐,那年为了招收成绩好一点的学生,教育局和白中派出老师到乡村中小学去考试选拔,我们大队是常迅老师去测试的,我教的学生成绩较好,听人们说常老师回去对人们说,殷煌文教的学生成绩最好,因此我的好教师的名声也就传出去了。

一九七三年秋季,大队决定把高小班和初中班都集中搬迁到大队所在地,三义大队部一年前从三义村迁到旗果园北面,靠近公路的一处空地上,学校就建在大队办公室前边的空地上,夏天就盖起了四间大教室和一间办公室。

三义大队一九七零年在前双井办起了初中班,招收了全大队三十多名学生,由庞德荣老师任教,庞老师在文革中下调到逯家村教小学,后来大队办初中班,就让他来代初中班的课,七三年白音察干中学复课缺老师,又把他调回去。庞老师调走了,大队领导就让我接初中班的课和班主任。这次迁校,大队把四五年级也集中到大队,四五年级各占一间教室,成为单式班。初中班那年有的推荐上了高中,有的也就毕业了,初二没有学生了。

七三年秋天,除推荐去白中念初中外,全大队初一剩下十五名学生,高家地大队没有初中班,有五名学生,红达赖营子和东坊子各一名学生,都要求来念初中,三义大队初中班共招收了二十二名学生。就要开学了,初中班的桌凳还没着落,我和学校负责人张进宝老师一起去找张秉武支书要桌凳,张支书说大队也没办法,你们自己想办法吧,大队和学校盖房都是用的水泥檩条,椽子是柳树棍子,有点木料也做了门窗。他又说我见海窝子生产队饲养院有两根富余的桦木檩,你们拔些草或搂些草和他们换哇,今年他们队缺草,我和队长说一下,明天让他们先把檩拉来,让张德成木匠先把檩拉开,搭上做桌凳不误开学。你们开学后组织学生拔草搂草给人家,事情就这样定了。张支书下地给海窝队长打了个电话,敲定了这件事情。

四五年级如期开学了,大队派了铁牛拖拉机,我带了十几名五年级的学生到后旗砖厂,十块钱捡拾了一拖车半头砖,拉回来垒泥台子搭木板,那天天公不作美,我们正在烂砖堆中捡拾半头砖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和学生们只好钻到车斗底下,不一会儿雨住了,出去继续捡,好不容易拾满了一拖斗,开车往回走,半路又下了一股大雨,我和学生们都成了落汤鸡。两三天后垒好泥台子,搭上木板就是桌子和凳子,初中班也能开课了。

我代初中班的全部课程,好在当时只有数学、语文、农技三科,内容浅显也能胜任,开学后我和同学们讲了桌凳的来历,我们需要自己动手自力更生搂草还账,同学们都通情达理,那时学生参加劳动也是家常便饭。后来我们选择了天气清朗的两个下午,到割倒的莜麦地去搂柴,一共搂了两大皮车,海窝队长派车拉了回去。

初中班的课程比起小学班的课程,有一定的难度,代数、方程、平面几何这些内容我在初中都学过,这次教这些内容只不过又是一次复习,比起文革前旧教材还是浅显简单不少。同学们对解方程和平面几何证明都挺感兴趣,小学阶段许多计算难题用代数方程轻易地解决了,当时教材课本中习题内容不多,有时为了巩固所学知识,我就从所学过的旧课本中找一些有一定难度的习题让学生做,激发同学们的学习兴趣。

很快进入了冬季,天气冷了,劳动课不能上了,体育课天气好些只能打篮球,我们大队有一副乌盟建筑公司资助的钢篮架,因为他们公司职工子弟的知识青年在我们大队下乡插队,才资助的。下雪了,天气更冷了,只能在室内活动,总让学生上自习也很无聊,我就利用这样的课给学生读小说、讲故事,当时封资修之类的内容是不能讲的,记得给学生讲过《林海雪原》《烈火金钢》《铁道游击队》这些表现革命英雄主义的故事,同学们听的津津有味。常常到放学的时间,还要求多讲几分钟把故事讲完。

除此之外,就是教学生们唱歌,我们在中学时唱过不少革命歌曲,又会识简谱,没唱过的歌也慢慢能唱下来,当时能唱的就是毛主席语录歌、诗词歌、长征组歌、电影《地道战》《地雷战》《上甘岭》插曲,还有些抗战歌曲,上音乐课唱歌往往是四五年级和初一年级合起来在一间教室,人多声亮,很有气势,当年学校有一架旧脚踏琴,我不会弹,无乐器伴奏,只能干唱,很费嗓子。看到孩子们欢乐的笑脸,我心中欢喜,乐此不疲。

七四年春天,大队给拨了三十多亩校田,当年种了山药、莜麦、油料,秋天拉回果园场面上碾打,山药买了一部分,窖了一部分,莜麦一部分替拨出士地的生产队交了公粮,一部分留下来作为机动粮,由大队支配,就是供公社大队干部来大队出差办公时吃饭用,学校的大事情由大队领导和校管会决定,老师们只有劳动和上课的权限。当年领袖提出学生要走出课堂,去学工、学农、学军,农村学校只有去学农了,劳动是学生常常参加的课程,校田除耕种需生产队帮忙外,锄地、收割、碾打都是全校师生自己完成,在参加校田劳动之外,更多的是支农劳动,全校师生在农忙季节,常被大队调派出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我们前前后后曾帮助前双井锄过几天莜麦,帮助后双井和海窝子村起过山药,为大队合作医疗所站采过草药,总之,大队学校因为学生年岁大,农村孩子体力强,每当有完不成任务的时候,就让学生们去完成,当年孩子们因为都是农家子弟,从小就参加各种劳动,对这种劳动也都积极参加,毫无怨言。

一九七四年秋天,全校师生还参加了一次勤工俭学的劳动,张进宝老师的妹夫是芦家村车站的养路工,前双村附近一条过铁路的平行道需要修补,农忙时节生产队抽调不出劳力,就把这项工程介绍给我们学校,张老师和老师们商量,工程量不算太大,全校一百多学生估计利用三天时间就差不多完成了,大抬筐和洋镐由铁路工区提供,学生们自己准备铁锹和筐子就行了。定下后作了动员说干就干,初中班的大学生刨土,用大抬筐抬土,女生铲土装土,四五年级的同学用筐子两个人往上提土,工区的技术员在现场指导,该垫那里,垫多少,老师也和学生一样劳动,各年级分段包干,大家干劲十足,展开竞赛,同学们自带干粮,中午不回家吃饭,张老师家属为大家熬了几锅小米稀饭,让同学边喝边吃干粮。经过师生三天奋战,完成了任务,工区技术员对我们的劳动挺满意,这次劳动挣了四百多块钱。解决了学校的办公费和烤火费。师生们用辛勒的劳动改善了办学条件。

农村的社办教师除了搞好教学以外,还有许多社会工作也让他去做,上级有什么政策文件需要开会传达,要教师去宣传,大街墙上写标语也是教师的事,开大会要师生参加,总之社办教师是忙来用。

七四年夏天,大队通知我去临近的高家地大队,参加一个通讯员培训会,高家地大队队部在古碌碡村,会议由团委书记主持,各大队都派出一人,充任通讯员,中心议题是让每位通讯员积极给旗广播站投稿,宣传农业学大寨的好经验及好人好事,以及紧跟形势落实上级部署的工作动态等。白山子大队的通讯员李生智介绍了他的写作经验,收获体会,以及投稿流程,就是写好稿件要让大队会计过目审核,再盖上大队公章,就可直接邮寄或直送旗广播站编审部。会上每人领了一本《乌兰察布通讯》,会后,我发现了可写的内容,就是三义大队的抗旱保苗、加强田间管理的事迹,写成了稿件盖上公章,星期日就直接送到广播站的编审室,当时广播站的编审是贺福来,人很精干,中等个儿,是文革前的本科大学生,贺主住态度和蔼,鼓励我积极投稿,过了两天,我从小喇叭中听到播出我的稿件,内心很激动。

这次投稿成功激励我写下去的勇气,后来我发现了可写的内容就写。学校离白镇不远,星期天上街办事,顺便也把稿件送了,送了几次也惯了,有时星期天贺主任不在办公室,我就把稿件送到他家中,他的家就在广播站院内,他的妻子张秉枝是白中的语文教师。因为当时写通讯稿的人不多,广播站有一档节目“后旗新闻"需要稿件,所以我写的通讯报道大部分都采用了,当时每家都有一个晶体片的小喇叭,每当我听到自己写的稿件播出,挺有成就感,那时是不能署我的名字。署的是三义大队通讯组,说是通讯组,其实只有我一人在写。当时是没有稿费和报酬的,就是经常收到广播站寄来的《乌兰察布通讯》,我从中学到了如何写通讯报道的知识,从中了解到集宁市工人作家郝建秀,前旗农民摄影家雷登云,卓资县青年作家谷丰登等人的事迹,激励自己不断地写下去。在投稿中不断地提高了自己的写作能力。

在三义大队当社办教师期间,有件事情难以释怀,就是两次夭折的推荐。

从七二年开始,全国大中专学校开始复课,恢复招生,但招生的办法是由基层推荐,逐层审查选拔,当年我们大队的赤脚医生王才,他是全大队仅有符合条件的推荐对像,顺利地推荐到内蒙古医学院,成了工农兵学员(王才学成后在乌盟医院任职,成为知名的心脑科专家)。我也很希望有这样的机遇,当年招生政策中有这样一条,可以招收很少比例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这部分人就是指在地、富、反、坏、右的子女中,劳动表现好并且能和反动家庭划清界限,又经过二年以上劳动煅炼的初高中毕业生。我因为教学成绩突出,带领学生积极参加建校和支农劳动,大队领导和学生家长对我的工作也予以肯定,大队领导还批准我加入共青团,并且还让我担任了三义大队团支部的副书记,便于组织全大队团员的学习,正书记是集宁下乡女知青褚秀春。我有这些条件按道理说应当算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了,可以参加招生推荐。【未完待续】

作者介绍:殷煌文,网名耕田者,察右后旗人,高中语文教师。从教四十年,现已退休。喜爱阅读和中医知识。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