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断掉的“奶” 文︳王绍和(河北秦皇岛) 老母亲前年冬天临终前,一只无力的手摩挲着我的手,两只朦朦胧胧的眼睛吃力地看着我,仿佛有许多话儿要对我说。我猜得出,她要对我说的,肯定有一句是“你可要吃好一点儿啊,别老亏着自个儿!” 我的这一判断,缘于以往的一幕幕。 那是我老伴儿患上脑萎缩变痴呆后,年迈的母亲非常牵挂着我的吃喝:“没人整饭了,你吃饭咋整?”那次我回老家探望,她问我。我说:“雇了保姆,没啥问题呀!”她还是放心不下,说:“看你还不见胖,是不是吃饭老糊弄啊?”“想吃啥你就买点儿啥呀,可别老亏着自个儿呀!” 点开脑中的“存盘”,我的心里荡漾着涟漪:在母亲对我的种种疼爱的长河中,有相当显著的一脉——生怕我吃的委屈,亏着自个儿。 我小的时候,挺没出息的——直到5岁,还没断奶。有那么一次,抹了辣椒的奶头辣得我哇哇大哭,母亲难过得眼泪汪汪,说啥也不再往上抹了。后来,奶奶、姑姑还有小伙伴儿们老挖苦:“这么大啦,还吃奶呢,羞羞羞!”我才断了奶。 断掉的是母乳,断不了的是喂养。那时日子拮据,别说没有钱,就是有,奶粉、米粉也买不到。全家的口粮,几乎全是红薯、苞米等粗粮,自留地里产的四、五十斤的粳米(类似大米)十分珍贵。每天清早,母亲从布袋里抓出一小把,撂进茶缸放进水,然后撂进火盆里熬成粥后,搅进些酱油捧给我。“粥啊——油!”每当我这样喊起,母亲总是“来了来了”地来到我面前。 我上小学时,下地归来的母亲,经常把她采来的酸枣递给我。要不就是把逮来的“青大楞”(一种蚂蚱)在灶膛里烧熟后让我解馋。上了高小、初中后,中午要带饭。母亲把煎好的红薯片儿,要不就挑几根顺溜的红薯,用块手绢儿包好撂进我的书包里。 我参军头走时,母亲含泪说了句:“队伍里吃的好,省得在家老吃红薯老挨饿了……” 舍不得让我离开的她把我送走了。三年后的一天,我接到妹妹写来的家信,说:“咱妈听说今年你能探家了,把过年的肉留下一大块儿腌上了,就等你……”三个月后,我吃上那肉,觉得比任何一次吃肉都有滋味。归队前,母亲起早烙下糖饼煮了鸡蛋,塞进我的提包里,说:“留着路上吃吧!” 转业后,我渐老,早已不再是“馋嘴猫”了。可是每次回家探望,母亲总是瞅着我,“胖了瘦了”不离嘴,忙着为我张罗好吃的。记得有年中秋节,我因值班没能回家团圆,妹妹拎着饭盒赶到县城,对我说:“咱妈说你还没吃着呢!” 母亲对我的呵护关爱是多方面的,从吃奶到吃饭只是其中的一脉。在大字不识的母亲的心目中,我永远是孩子。到了我年迈的时候,更年迈的她仍不肯给我“断奶”,一直关心挂牵着我的“吃”。我从这一脉中,感受到了挥之不去的母爱。这爱是那么地朴实,那么地深沉,那么地厚重,那么地经久。可是我给予母亲的,是那般的不足挂齿。内疚的我忒想掏心窝子说一句:妈,您的儿子谢谢您!您的儿子怀念您! 王绍和,笔名傅凝、艾佳、燕山红。河北秦皇岛市抚宁区人,初中一年半学历。种过4年地,当过19年兵,曾做过连队文书、团报道员,63集团军政治部宣传处干事、副处长。转业后在抚宁县委办当“材料匠”15年。忙于公文写作之余,热衷于为报刊写“豆腐块”,离离啦啦见报3000余篇。撰有长篇报告文学《爱家英姿》《蓓蕾争妍绽芳菲》《身影直立竞风流》《略说细品咱仇(qiu)家》和20万字的公文写作实操《捅破那层窗户纸——一个老“材料匠”的心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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