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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卿心君悦 2009年，38岁的蔡伟，仅有高中学历，却被复旦大学破格录取为博士研究生，而在被录取的前一年，蔡伟还只是一个靠卖力气糊口的三轮车夫。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在好奇，蔡伟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让复旦大学如此青睐，甚至不惜惊动教育部也要招收他。 一时之间，质疑声此起彼伏。 如今14年过去了，这位轰动一时的复旦博士，现在怎样了？而当年的他又是如何敲开复旦这座高等学府的大门的？  蔡伟 一个曾深陷谷底的普通人1972年5月，蔡伟出生在辽宁省锦州市的一个普通家庭。 从上小学起，蔡伟便对文字展现出了非比寻常的热爱，经常抱着一本厚厚的字典，翻查看到的却不认识的字。 也因此，语文一直是蔡伟的强项科目。 只不过，一骑绝尘的语文成绩并不足以支撑蔡伟考上大学。 1991年，蔡伟参加高考，由于偏科太严重，无缘进入大学。 高中毕业之后，蔡伟进了当地的一家胶管厂，成了一名普通工人。 对于这份工作，蔡伟很知足，他觉得至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了，而且身边没考上大学的人，差不多都是这样。 可好景不长，三年后胶管厂由于效益不好倒闭了，蔡伟从工人变成了下岗工人。 这一年，蔡伟22岁。 那时，正值“下岗潮”，找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更何况是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的蔡伟。 可总不能一直待业在家，蔡伟便一边打零工一边琢磨新营生。 那段时间，蔡伟干过很多工作，在厨房帮过厨，在饭店刷过盘子，在食堂蒸过馒头……可不善交际的他总是与人群格格不入。 攒了一点点钱，蔡伟决定去摆摊，既能赚钱糊口，还能腾出更多的时间读书。 从高中起，读书便成了蔡伟生活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他不在意吃，不在意穿，只喜欢读书，对他来说，书是他的精神食粮。 读书并没有使蔡伟的生活变得更富有，却给了蔡伟对抗苦难生活的力量与支撑他前行的动力。  蔡伟 不久，蔡伟凑钱买了一辆三轮车，他在车上装上1米长的木箱，里面再塞三四个保温箱，放入隔温的棉被，然后每天跑到商场门口卖冰棍。 蔡伟算过，一根冰棍能赚一毛钱，卖上50根，就能买一本5元的二手书。是的，钱对于蔡伟来说，计量单位就是能买几本书。 冬天冰棍卖不动的时候， 蔡伟就改卖瓜子、饮料等。 性格内敛的蔡伟，不会吆喝，更没有什么经商头脑，所以他的生意并不好，每月的收入勉强温饱。 蔡伟知道自己不是做买卖的料，可自问不摆摊又能做什么呢？就这样，蔡伟摆了十几年的摊。 生活最难的那段时间，蔡伟连续10年没有交取暖费。 锦州这个东北小城的冬天很冷，没有暖气的家里就像冰窖一样，夜里冷风直往被里钻，蔡伟经常在半夜三更被冻醒。 可日子再艰难，条件再艰苦，蔡伟也没有中断过读书与自学。 “书痴”蔡伟读的书大多是古籍。 蔡伟最开始读古典诗词类的书，之后无意间看到了蒋礼鸿的《义府续貂》，便对语言学类的书籍产生了兴趣。 一次偶然的机会，蔡伟在《文史》上拜读了裘锡圭教授的一篇论文，从此被传统“小学”深深吸引。 “小学”是我国古代对文字学、音韵学和训诂学的统称，也是如今蔡伟的主要研究方向。说白了，就是破解注释古籍中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字的含义。  蔡伟 蔡伟对古籍的热爱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从高中时期起，蔡伟便是锦州市图书馆里的常客。 有时间他就在一头扎进图书馆，废寝忘食的抱着书看。临走的时候，还会借上一摞，几天之后再来换新的。 看到蔡伟借的都是古籍，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曾一脸质疑地问蔡伟：“这玩意儿你能看懂？” 蔡伟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直到一次有人拿着收藏的民国古画去图书馆咨询真伪，恰巧遇到前去还书的蔡伟。蔡伟通过画中的文字辨识出了是赝品，从那以后，工作人员才相信蔡伟是真的能看懂。 除了借书，蔡伟也买书，不过新书他大多都买不起，所以他只买便宜的二手书，锦州所有卖二手书的店，蔡伟都熟悉。 有些想看的书，市图书馆没有，二手书店也买不到，蔡伟就从其他地方下功夫。 他一直想看清代王念孙写的高邮王氏四种之二的《读书杂志》，可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找到。 一次，蔡伟跑到当地的高校图书馆里碰运气，没想到真让他找到了，馆藏目录里赫然显示有三册影印本。 蔡伟激动坏了，刚开口借，就被工作人员以“杂志不外借”为由拒绝。 没借到喜欢的书，蔡伟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一脸认真地纠正对方：“《读书杂志》不是杂志，是古书。” 而对方则没好气的回了句：“古书就古书，反正你又看不懂。” 蔡伟没有辩解，讪讪地离开，直到多年以后，他才买到另一个出版社的影印本《读书杂志》。 有时遇到十分心仪又买不起的书，蔡伟便会一字一句的把书抄下来。 如今蔡伟的家里，还存着1993年抄下的《尔雅》与《方言》这两本典籍。 纸页早已泛黄，密密麻麻的注释字迹也褪了色，不过这并不影响蔡伟一直把它们当做宝贝一样藏着。 摆摊的那段时期，无论冬天还是夏天，蔡伟都是书不离手，有时他会捡起行人丢掉的废烟盒，抽出里面的锡纸，边看书，边做笔记。 后来蔡伟发表的很多文章，都得益于这些笔记。  蔡伟的笔记之一 对于蔡伟来说，人生之乐，莫过于读书，得一僻书，识一奇字，遇一异事，见一佳句，不觉踊跃，虽丝竹满前，绮罗盈目，不足踰其快也。 在图书馆找书、看书的那段经历，开阔了蔡伟的眼界，也让他认清了他想追求的是什么。 家里人不懂蔡伟在读什么书，但也从不干预，用蔡伟的话说，反正不怎么花钱，而且家人也不强求他要飞黄腾达。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 蔡伟唯一的困扰就是偶尔会觉得有些孤独，因为周围没有人能跟他交流古文字，除了家人，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一个不务正业的“异类”。 对于旁人异样的眼光，蔡伟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人生转折蔡伟没想过有一天要靠着古文字改变命运，只不过命运还是眷顾了他。 1995年，蔡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他的“偶像”——古文字领域泰斗裘锡圭教授写了一封信，阐述了他对于“小学”的一些看法，以及请教不解的问题。  裘锡圭 没想到不到10天，蔡伟便收到了裘锡圭教授的回信，信中写道：“你对传统'小学’真心好之，不计功利，刻苦潜修，十分佩服。” 这让蔡伟大受鼓舞。 1996年3月15日，蔡伟与裘锡圭教授在北京见了一面。至今，蔡伟仍旧清晰的记得这一天。 裘锡圭教授当面鼓励蔡伟一定要坚持自学，并建议蔡伟考研究生。只不过，蔡伟自觉英语水平太差，就没动这个心思。 1997年，裘锡圭教授在《文物》上发表文章《<神乌赋>初探》。文中提及尹湾汉墓出土的简牍中“佐子”不明其意。 不久蔡伟写信给裘教授，表明自己的想法：“佐子”应读为“嗟子”，即“嗟”，是叹词。这一解释得到了裘教授的认同，并发表在了1998年第三期《文物》上。 除了与古文字领域的几位专家教授有书信往来之外，2003年之后，蔡伟开始尝试在国学网站上发表一些文章与学术观点。 对于这些文章，裘锡圭教授评价道：“他写东西不多，很谨慎，难得的是，能把出土文献和传世文献结合起来看。” 逐渐的，蔡伟在古文字学术圈里成了小有名气的人，不过很多人都是只看过他的文章，却不知其人。 蔡伟并没有因为得到学术大家的认可而沾沾自喜，反而对发表的文章愈发的谨慎。在他看来，没有真知灼见的观点，倒不如不发。 2007年，蔡伟的妻子生病，被迫中止了工作。 为了增加收入，缓解生活压力，蔡伟放弃了收入微薄的摆摊，蹬起了三轮车。那时的三轮车，是小城人们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收入比摆摊好很多。 由于每天从早到晚都要穿梭于小城的大街小巷，蔡伟读书的时间严重缩水，他只能等到收工之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挑灯夜读。 一次，蔡伟忍不住寥寥几笔，写信对董珊（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讲述自己的现状。那时，蔡伟和与自己同岁的董珊已书信往来多年。 对当时的蔡伟来说，他不是以此向董珊寻求帮助，只是想找一个懂他的人说说心里话。 说者无意，听者动容。 后来的董珊在接受采访时说，蔡伟的那封信只有一页，没有抱怨生活，也没有提什么要求，更没有任何暗示，仅是简单的叙述，像对老友一般，但他却动容了。 不久，董珊找到自己的老师——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刘钊。 当时，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与中华书局、湖南省博物馆正在联合编纂《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董珊觉得，以蔡伟的能力，如果能够参与进来，对工作的开展一定有助力。 在董珊的推荐下，经过专家组商讨，一致决定临时聘请蔡伟加入。 这一年，蔡伟37岁。  蔡伟 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努力的意义就是，当好运降临在自己身上时，你会觉得“我配”，而不是眼看好事落在别人身上，然后愤愤地说“我呸”。 蔡伟用近二十年的自学与钻研，换来了这个机会，是运气，更是实力与命运的反馈。 加入工作小组之后，蔡伟一心扑在古文字解释上，多年的积淀，让他的专业能力不输任何一位专家，进组一年，蔡伟的工作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 也是这次机会，彻底改变了蔡伟接下来的人生轨迹。 破格录取人生所有的努力，无非是两种结果：见笑或者见效。做好遇见前者的准备，也要做好遇见后者的从容。蔡伟属于后者。 2009年，蔡伟获得了考博的机会。 为此，裘锡圭教授与其他两位古文字领域专家，联名写了推荐信，连同复旦大学研究生学院的申请，一起报送了教育部。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虽然复旦大学的新制度规定，两院院士、杰出教授和全国百篇优秀博士论文指导老师，有自主招收博士生的权利，但前提是报考博士要具备硕士学历，而蔡伟明显不符合这个标准，破格录取需要上报。 得到教育部的批准后，38岁的蔡伟正式成为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的博士生，裘锡圭教授成了他的导师。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蔡伟 对于招收蔡伟做自己的博士生，裘锡圭在接受采访时说出了他的理由：
古文字领域一直都是冷门专业，就业与发展十分受限，而且想要有所建树，不坐二三十年的冷板凳根本不行。 遇到喜欢古文字的已经很难了，遇到喜欢又愿意沉下心去钻研的更难。 或许这才是蔡伟被裘锡圭教授看中的原因吧，不图名，不求利，一心做学问。 复旦大学“不拘一格录人才”的事，一经传出便引起了轰动。 很多媒体争相采访蔡伟，希望从这个被知识改变命运的男人口中问出一些“成功秘诀”，不过大多都被蔡伟婉拒了。 他不想做什么学术明星，更不想吹嘘自己的“成功学”，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命运眷顾了的幸运儿罢了，他最该做的是不负复旦大学与裘教授的认可。 蔡伟身上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初心从未改变。 当鲜花与掌声涌来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借势获取名与利，而是下意识的“躲”了起来，继续埋头做学问，用他的话说：
成为复旦博士之后，蔡伟一门心思扎进古籍中，这也是自学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觉得书可以多到读不过来。 不过由于基础相对较差，缺乏系统的学习，毕业论文与外语成了蔡伟的“噩梦”，博士读了整整六年。 2015年6月，44岁的蔡伟从复旦毕业，跟随他一起离开复旦大学的，还有几十箱在读博期间买的书。 虽然顶着博士的光环，但蔡伟的求职之路并不顺利。 由于第一学历不够，年龄偏大，专业冷门等因素，毕业的半年里，他的几十封求职信都石沉大海。 2015年12月，一支橄榄枝从贵州抛来，贵州安顺学院想聘请蔡伟为图书馆副研究员，收到邀请的蔡伟立马带着家人奔赴贵州。  蔡伟 在蔡伟看来，能有份工作已经足以，何况是在他喜欢的大学图书馆上班。 能够与书为伴，潜心钻研学术，能够让那些晦涩的古文重现今意，让中华文明的渊源历史得以是传承，是蔡伟最大的梦想。 现状如今51岁的蔡伟，对古文字学的热爱只增不减，学术研究更是一刻没有松懈。 为了给蔡伟创造更有利他发展的环境与条件，安顺学院把他从综合事务较多的图书馆，调到了博士工作站，专门负责从事古文字学研究，同时负责文字学与书法的教学。  蔡伟近照 没有课的时候，蔡伟经常一个人窝在堆满古籍的办公室里，与应酬交际相比，他更喜欢躲在古书堆里与古人神交。 2019年，蔡伟的专著《误字、衍文与用字习惯——出土简帛古书与传世古书校勘的几个专题研究》出版。 有网友看过这本书后评价道“真正的善读古书者，那些只靠剪刀和浆糊搞古书校读汇编的先生，看完可能会手心出汗吧。” 2020年，蔡伟用“锦州抱小”这个名字在社交平台注册了账号，将平时阅读出土和传世文献的一些札记分享在上面，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更多的人了解古文字的魅力，共同守护中华文化的根脉。 与此同时，蔡伟一直在关注整理贵州本土出土文献和传世文献，并计划校注清明时期贵州文人文集，想为贵州这个第二故乡的历史文化做些贡献。  蔡伟近照 杨绛曾说，有些人之所以不断成长，就绝对是有一种坚持下去的力量。好读书，肯下功夫，不仅读，还做笔记。人要成长，必有原因，背后的努力与积累一定数倍于普通人。所以，关键还在于自己。 蔡伟便是如此。 从下岗工人、三轮车夫，到复旦博士、大学老师，蔡伟凭借的是二十年不间断的自学与苦读，哪怕深陷泥潭，哪怕身处孤岛，他依旧没有放弃，他用读书抵挡着命运的重锤。 蔡伟的成功不是必然，但也绝非偶然。 就像《你的梦想一定能实现》一书中写到的：
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最慢的步伐不是跬步，而是徘徊，最快的脚步不是冲刺，而是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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