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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国俊:心悸证治的难点(下)

 德寿堂图书馆 2023-05-16 发布于黑龙江

太医说:患者心悸八年,经心电图检查,心脏无器质性病变,西医拟诊为“房性早搏”、“阵发性心动过速”。长期服安定、心得安、谷维素、维生素、复方丹参片、脑心舒等,中药曾迭用安神定志丸、归脾丸、天王补心丹、复脉汤,治法涉及滋阴、温阳、重镇、心脾气血双补、活血,然而屡经治疗,效果平平。该患者身具痰饮之证,而征象细微,医生往往难以发现,这是一难;患者阴阳俱虚、痰瘀互阻,统筹兼顾不易,这是二难;医者若仅仅采取辨证论治,其心悸症状往往难以得到控制,而在辨证论治的基础辨病、抓主症地采用恰当的药物,对医者的素养要求甚高,这是三难。综上三点,患者心悸八年,屡经中西医治疗无效,就显得不奇怪了。

关键词:心系病证;安神剂;中西医学;泻火药;祛风湿药;病症证结合;独处藏奸;心悸;房性早搏;阵发性心动过速;温胆汤;桂枝甘草汤;张锡纯;安魂汤;定心汤;真武汤;炙甘草汤;苦参;桑寄生;余国俊;中医师承实录

作者简介:余国俊,当代著名中医临床家,主任中医师,四川省名中医。毕业于成都大学(现西南财经大学)政治经济学系,自学中医。其启蒙老师为著名中医简裕光先生,师承导师为现代经方大师江尔逊先生(江尔逊先生师承蜀中名医、经方大家陈鼎三先生),继承整理江尔逊的学术经验而发扬光大之。治疗疑难病证,讲求辨病与辨证相结合,辨病证与辨体质相结合,辨证论治与专方专药相结合,反复验证和筛选高效方药。发表中医学术文章百余篇,出版中医专著三部,参编医著十余部。

正文:

思辨解惑

[老师]

治心悸怔忡,徒事补益,非其治也。

即如清代医坛怪杰陈士铎,其治疗心悸怔忡之证,偏不补心而去养肺,或滋肾,或壮胆,但也不忘配用贝母、竹沥、白芥子、竹茹、远志等化痰之品。

而本例初诊在用生脉散合桂枝甘草汤补益心脏气血阴阳的基础上,配合温胆汤化痰清热宁心,加五灵脂祛瘀通络,苦参改善心律,同时加甘松醒脾悦胃,而防苦参之苦寒伤脾胃。

[学生甲]

苦参本为清热燥湿、祛风杀虫、利小便之药,老师却用于改善心律,有何依据?

[老师]

经现代药理研究证实,苦参有降低心肌收缩力,减慢心搏,延缓房性传导及降低自律性等功用,故能治疗快速性心律失常,如心动过速,过早搏动,心房颤动与扑动等病。

古人虽无法知道得如此确切,但也不是茫然无所知。

如《神农本草经》谓苦参“主心腹气结”,后世药物归经学说将苦参归入心、肝、胃、大肠、膀胱经,其归心经是放在首位的。

《本草经百种录》谓苦参“专治心经之火”,《肘后方》以“苦参三两,苦酒一升半,煮取八合,分二服”,治疗“中恶心痛”。

还有本例二诊时加用的桑寄生,传统仅用于祛风湿,补肝肾,强筋骨,安胎等,而经药理研究证实,桑寄生有类似异搏定之作用,对房性早搏、室性早搏及阵发性房颤有一定疗效。

可见治疗本例房性早搏及阵发性心动过速之加用苦参及桑寄生,属于“辨病施治”。

临床实践证明,治疗心律失常,应当辨病与辨证相结合,首重辨病。

[学生乙]

是辨西医的“病”还是辨中医的“病”?

[老师]

这里是指辨西医的“病”。

西医认为,心律失常分为功能性与器质性两大类。

功能性者多为植物神经功能失调,器质性者则是心脏病的合并症;

前者易治,后者难医。

而患者之心律失常到底是功能性的还是器质性的,单凭中医传统的望闻问切四诊是无法辨认和确诊的,而必须经心电图检查,有条件者可使用超声心动图。

[学生丙]

我理解老师强调治疗心律失常时要首重辨病,目的是明确诊断,做到心中有数,以便制定综合治疗方案,并准确地判断其预后,但绝不意味着倚重“辨病施治”而贬低辨证论治。

[老师]

非常正确!

诊断要首重辨病,要尽量利用现代医学的各种检查手段,但治疗则要求辨病与辨证相结合,宏观辨证与微观辨证相结合,专方专药与辨证论治相结合,以期提高疗效。

若患者之心悸并非经年宿疾,而是突发或偶发的新疾,在检查条件不具备时,单用辨证论治或方证对应即可。

如江老在少数民族地区行医时,曾治一彝族妇女,28岁,突然发病,感觉阵阵心悸欲落,发作时全身震颤不能自己,卧床月余,入县医院后经西药治疗无效。

一日夜半,心悸大作,家属急呼抢救。

江老见其蜷卧床上,厚覆被褥,全身颤抖,乃至床栏亦动摇不已,但自觉并不恶寒。

江老对照《伤寒论》真武汤证条文:“心下悸,头眩,身动,振振欲擗地……”

急书真武汤加龙骨、牡蛎,当夜连服2剂,震颤渐止。

守服数剂,心悸震颤即未复作。

[学生甲]

据说老师治疗心悸,除了习用本例方药之外,还喜欢用张锡纯之方?

[老师]

张锡纯治心病有两首名方,一为定心汤,治心虚怔忡;

一为安魂汤,治心中气血虚损,兼心下停有痰饮,致惊悸不眠,用之多验。

定心汤用龙眼肉补心血,枣仁、柏子仁补心气,更用龙骨入肝以安魂,牡蛎入肺以定魄,并配用山萸肉,便能收敛心气之耗散,再少加乳香、没药流通气血以调和之。

经临床验证,若兼有热象者,酌加苦参、桑寄生,疗效尤佳。

安魂汤则是在用龙眼肉补心血,枣仁补心气,龙骨、牡蛎安魂定魄的基础上,配用半夏、茯苓消痰饮,赭石导心阳下潜,使之归藏于阴,以成瞌睡之功。

为何要消除痰饮?

张氏自注云,

“方书谓:痰饮停滞心下,其人多惊悸不寐。

盖心,火也;痰饮,水也。

火畏水刑,故惊悸至于不寐也。

然痰饮停滞于心下者,多由思虑过度,其心脏气血,恒因思虑而有所伤损。”

故在补益心脏气血阴阳的基础上,必须配用消除痰饮之品,方克有济。

[学生乙]

近年来屡见运用《伤寒论》炙甘草汤治疗心律失常获良效的临床报道,我用之却疗效平平,是何道理?

[老师]

《伤寒论》云:“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炙甘草汤主之。”

审系心脏阴阳两虚之证,炙甘草汤诚为首选之高效方。

而使用此方获得高效的关键,除了认证无差之外,还有两点:

一是照搬原方的剂量,二是如法煎煮和服用。

据柯雪帆等学者考证,张仲景时代(东汉)的1斤合250g,1两合15.625g,1升合200ml,柯氏等人经多方面论证之后认为,张仲景方剂中药物的剂量,应当按照上述数据来折算。

这样,炙甘草汤的剂量就比目前临床常用剂量大得多。

例如方中生地黄1斤,折合今之250g;

炙甘草4两,折合今之62.5g。

其余药物的剂量亦当照此折算。

至于如法煎煮和服用,是指方后之注:“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内胶烊消尽。温服一升,日三服。”

我曾遵此治过几例室性早搏,疗效确实不错。

但脾胃虚弱者,服之易致满闷或溏泄,用之宜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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