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此身醒复醉,乘兴即为家”——杜甫与酒

 本钟 2023-05-17 发布于云南
新浪财经头条

来源:中国酒业协会

古今中外的人都喜欢酒。酒,密切了人们的情感,增加了食客们的饮食情趣。我国的酒文化起源于夏、商,繁荣于隋、唐。唐人嗜酒者颇多。王绩自称为“吟醉先生”,李白自称为“酒中仙”,白居易自称为“醉尹”。酒文化浸润了唐人的艺术创作。杜甫不仅是伟大的诗人,也是闻名的饮者。杜甫诗歌中带“酒”的篇章,共155篇,这些诗歌都体现了杜甫独特的人格魅力和酒文化的深沉内涵。

杜甫一生参加过很多宴会,《郑驸马宅宴洞中》、《杜位宅守岁》、《与鄂县源大少府宴侯破》、《陪李北海宴历下亭》、《崔驸马山亭宴集》等诗描写的都是与达官贵人周旋的高级宴会。如《崔驸马山亭宴集》:

萧史幽栖地,林间蹋凤毛。洑流何处入,乱石闭门高。

客醉挥金碗,诗成得绣袍。清秋多宴会,终日困香醪。 

作为一种高雅的社会交往活动,在宴会上饮酒赋诗体现了酒作为“九礼”之一的功利性儒家文化功用。而“诗成得绣袍”展示的是宴会上文人墨客赋诗争胜的场面,这一类诗往往作于杜甫求人汲引期问,共饮的宾主之问并无感情上的交流,所以写来只求属对精切,其问体现的饮酒文化也无非是主人爱客,客人爱酒,“终日困香醪”的双方既以酒为媒介,又因酒而始终保持有距离的、彬彬有礼的交往。

当他与尊贤爱士的官员聚会宴饮时,他的狂态便冲破了礼的束缚,显露无遗。广德元年夏他陪章彝喝酒,“寇盗狂歌外,形骸痛饮中”(《陪章留后侍御宴南楼》);宝应元年,他陪王侍御宴饮,“狂歌遇形胜,得醉即为家”(《陪王侍御宴通泉东山野亭》),在这样的宴饮中,杜甫与设宴的主人在精神上是对等的,他可以忧国事、悲人生,可以发牢骚、叙感激,可以暂时寄托、放松精神上的巨大压力,所以“狂歌”、“痛饮”、大醉而归。但这是杜甫式的狂,与李白大不相同。

寇盗狂歌外,形骸痛饮中。野云低渡水,檐雨细随风。出号江城黑,题诗蜡炬红。此身醒复醉,不拟哭途穷。(《陪章留后侍御宴南楼》)

异方同宴赏,何处是京华。……狂歌过于胜,得醉即为家。(《陪王侍御宴通泉东山野亭》)

杜甫一生几乎从未得睹命运的青眼,更兼国破家流亡,这和李白放归后仍然悠然自得的状态相去甚远,所以,李白固然也是用酒在掩盖伤痛,但毕竟他的伤痛轻多了。李白的狂傲有一半是伤痛造就的,有一半是仍然丰裕的物质生活、仍然名满天下的名气给予的,所以他的酒诗虽然也有“佯狂真可哀”的成分,毕竟主要还是带着超然物外的仙气。杜甫完全缺乏这样的条件,比之李白,他体验的更多是盛唐转衰时期的种种阴暗,有社会的,也有个人的,他是不可能放下这“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一切的。他的狂态中除去酒精的物质功用,几乎都是扭曲的痛。他欲借酒超脱,结果只能是更加伤感。于是只好沉湎好佯狂,“此身醒复醉”、“得醉即为家”,杜甫酒诗中的“狂”是心中难以掩盖的愁痛的表现,“伊昔黄花酒,如今白发翁”(《九日登梓州城》),“失学从儿懒,长贫任妇愁。百年浑得醉,一月不梳头”、“弟妹悲歌里,乾坤醉眼中”(《屏迹三首》),“此身醒复醉,乘兴即为家”(《春归》)、“旧兼春有暮,愁与醉无醒”(《又呈窦使君》)。他写到醉酒的诗往往给人留下一个“穷愁”的印象,这一特点在杜甫的一些与好友过从的酒诗中体现尤为明显。

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鬓如丝。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襟期。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醉时歌》)

“墙头过浊醒,展席俯长流”、“预恐樽中尽,更起为君谋”(《夏日李公见访》),做过天子谏官的杜甫甚至可以和一个田边的老农共醉,“叫妇开大瓶,盆中为吾取”、“指挥过无礼,未觉村野丑”(《遭田父泥饮美严中丞》)——初唐时酒诗中些许的轻狂到李白手下变为狂傲、变为文人士子们举觞自怜的淡淡轻愁,到杜甫手中则直接书之笔端,以苦为乐、愁中疏狂,“穷愁”成了新的“酒伴侣”,那常常与阳春白雪的琴瑟相配、醉了也不失高雅的酒文化至此开始向俗态生活倾斜。

有一点必须指出,杜甫的酒诗固然与穷愁相伴,但却并非只有穷愁。

伊昔黄花酒,如今白发翁。追欢筋力异,望远岁时同。

弟妹悲歌里,乾坤醉眼中。兵戈与关塞,此日意无穷。(《九日登梓州城》)

“乾坤醉眼中”者,是刻画诗人颓唐态:青春不再而一事无成,行役飘荡而兄妹离散,无一事不令人愁,不醉奈何?原来只是叹老暖穷,结尾处笔锋戛然一转,却道出最深的痛苦原来是“兵戈与关塞,此日意无穷”,这就使得原本向下坠落的主体精神突然得到一个提升:个人的痛苦上升为国家的痛,境界突然阔大,哀愁由此升华。

另外,他纵酒沉酒之时,却常常精神旁出,“野云低度水,檐雨细随风”(《陪章留后侍御宴南楼》)、“亭景临山水,村烟对浦沙”(《陪王侍御宴通泉东山野亭》),映入眼帘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寄托情志、叙述心曲的对象,这些细致的笔触是灰烬一样的情绪中隐藏的小小火星,有它微微的温馨,其力量小到可以忽略、却又分明存在,可以抚慰、照耀、甚至点亮灰暗的东西。就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说,杜甫的酒诗以“俗化”、“穷愁”为外在标志,但是其精神内核却是阔大疏朗、坚韧深沉的。这一点,李白是无法望其项背的。

责编 / 艾浩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的观点或立场,不代表新浪财经头条的观点或立场。如因作品内容、版权或其他问题需要与新浪财经头条联系的,请于上述内容发布后的30天内进行。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