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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如果不是那天有人问起，我几乎都快忘记，还有这一片久已荒疏的园地。 看最后一篇的日期，已是去年的事情。算起来，不过只过了大半年而已，然而关于那时的记忆，却早都变得模糊不清，以至于我忍不住使劲回想，才勉强得以将一些碎片东凑西拼。 犹记得是在那篇005发表之后大约过了二十小时后吧，我经历了人生迄今为止最为黑暗的时刻。尽管大脑总是倾向于忘记痛苦，但那个双腿发软、提着笔的手在不停发颤的画面，却仍旧会时不时在某个午夜悄然潜回梦中，以各种各样的形式伸缩、夸张、扭曲、变形，直到一张巨口将我吞噬。 而每一次的惊醒，都是一次值得感恩的救赎，令我得以睁开双眼，一次次在黑暗中辨认我的所在——一个仍未完全熟悉的单间，一张仍旧睡不惯的双架床。而手表指针发出的夜光，每次总会提醒我说，没事了，最难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二） 过度的忙碌，有时并不见得会让人睡得更香甜。因为身体会逐渐习惯被剥夺，习惯在早晨听到闹钟时，像个奸夫听到捉奸时一样匆匆忙忙，闭着眼换好衣服，光速洗漱，拎上包、撒腿就跑。睡得愈少，睡得愈差，睡得愈浅。 我很感激一位学体育的小朋友适时给我以提醒，教我以方法，使我因此而养成了运动的习惯。每天不过十来分钟，效果却很惊人，无论体感上、心态上，都有了十分明显的改变。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到我能完全掌控我的身体和意志，也能自主管理自己的能量和精力。就算只有一半电量，也好过常常红色预警。 睡眠质量明显改善，不过新的问题又随之而来：不睡那么多，好像，也不是不行。于是醒了就起，不管睡了多久。也不确定这样究竟是好是坏，但我还是决定跟着我的心走。 于是才有了这篇絮叨。想着写着，黑暗就会褪去，天始终会再度亮起。这大概是这世上除死亡之外，为数不多能把握到的一点点确定性了。 （三） 等待黎明的时刻，有时好似穿梭于阴阳两界的分割线上，照见前世今生，逝去了的画面清晰如昨但又如梦似幻，断联了的人们音容笑貌宛在却已不可捉摸。既陌生又熟悉的奇异之感泛上心头且久久挥之不去，灵魂——倘使真存在的话——仿佛正寄居在这具肉身之中，拾起了它内心深处废墟残存的记忆残片，进而窥探到那些失落的独属于此人的秘密。 然而此人真是我吗？那个“我”确曾真实存在过吗？它和此刻之我的关系又是什么呢？ 有些事情，总得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能渐次看清真相，认清彼时彼刻所有的贪执、算计、卑琐。与其说，这是阅历增长、心智已开的结果，我更愿意相信，那是因为我们早已不知不觉活成了另一个人，所以才能够冷眼旁观，才能够一刀两断，最终在模糊的血肉中看到新的肌理。 业已发生的业已生发，尚未到来的尚未来到，我们始终得要，全力活在时间的夹缝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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