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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7日，美9军受阻于华川后，范弗里特马上命令美军第10军的陆战1师向海岸机动，立即乘船从杆城登陆，随后西南下。而美9军全力进攻在华川地区的志愿军第58师，然后东北上，与陆战1师会师。 这个调整的计划，增大了美军第9军的攻击力量，并减少了他们的任务范围，将其任务的一半交给陆战1师，如照此执行，志愿军第9兵团和人民军“金”集团将继续面临危机。美军有望吃掉志愿军和人民军的主力兵团，这是朝鲜战争中美军唯一的获胜机会。 然而李奇微以风险太大和超过华盛顿划定范围为由，否决了范弗里特的计划。 在登陆杆城的计划被李奇微否决后，范弗里特再次提出以陆战1师登陆通川的计划，这是一个更宏大的计划，试图把人民军主力歼灭在金刚地区，如果成功，亦可媲美麦克阿瑟的仁川登陆，结果又被李奇微否决。  李奇微 李奇微又回到了他孜孜以求的夺取铁三角的方案上来，命令美军把攻击重点改为一样超出华盛顿划定范围的铁三角。美军的进攻重点就从华川改成了铁原和金化。 美军攻击的两次改变，其实是两种作战思想的碰撞。我们中国人熟知“范弗里特弹药量”，其实李奇微才是真正的“火力制胜论”者，他的打法就是曾国藩的“结硬寨，打呆仗”，美军紧紧靠在一起，齐头并进，试图用火力来杀伤志愿军。 而范弗里特把美军的机动优势和火力优势结合在一起，试图通过穿插分割、迂回包围的战法，来围住志愿军和人民军的主力兵团，再通过火力优势歼灭之。这是消灭敌军有生力量的打法，正是毛主席军事思想的精髓。很明显，在军事水平上，范弗里特超过了李奇微。  随着李奇微否决范弗里特的计划，6月1日，美9军改变了作战部署，美7师和南6师不再向华川水库以东突击，改回了李奇微的标准打法——美军各军全线齐头并进，尾追志愿军转移部队。 美军战史遗憾地写道：“这种情况下，范弗里特没有选择。”  不过志愿军后续部队虽然安全北上，但如果美军能击破58师阻击，亦可凭借机动优势尾追我北上部队，这将打乱彭德怀下一步的防御部署。 58师必须继续坚守。 正当58师陷入断粮的困境，美9军军长霍克改变了打法。他命令美7师和南6师各以1个团（联队）向58师侧翼迂回，然后向肋部猛击，企图将58师部队拦腰截断。 韩军第7联队趁我172团左翼只有174团少量警戒部队，向我军阵地内前进约5公里，严重威胁我军侧后安全。 黄朝天命172团故意后退诱敌，同时指挥军预备队特务团和60师支援部队178团张开口袋。可惜特务团和178团初来乍到，对敌情地形均不熟悉，行动不够周密，被美军航空兵发现。张都暎抢先动手，先命第7、19联队佯装合力猛攻，第7联队随即迅速转为撤退。志愿军未能围歼韩军第7联队。 另一边，美7师的生力军——32团攻势极猛，我173团将士忍饥挨饿与敌反复搏杀。173团实际上只有15个排的兵力，近10天的激战早已付出巨大伤亡，实在无力顶住美军31团和32团夹击。 战至6月5日，美军32团从侧翼突入173团阵地。黄朝天遂果断命令已经断粮3天的58师退守师预备阵地。此时，官兵已经到达极限。  第20军副军长廖政国（军长张翼翔因病回国，此战不在）给第58师的命令是必须坚守到6月8日，也就是说还必须在最后一道阵地守4天。此时对于转入最后一道防线——师预备阵地的第58师部队来说，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要掩护主力安全转移，必然要有部队留在最后进行阻击。第58师是抽不出部队从后方接替阵地以掩护一线部队转移的，只能在一线部队中留下部队进行阻击。 处于防线最中心的172团6连受领了这个任务。 6连是5月31日进入486高地一线的，第172团给他们的命令是守四天。当时任务已经完成，可是因为战场风云突变，他们还得留下来，没有办法，必须有人牺牲。 6连的阵地是486高地一线，实际上包括486高地的前沿421高地和西侧翼的甫罗洞、巴治洞的两个高地。他们按照运动防御的战法：
 6月5日晨，前沿421高地的6、7、9班三个班伤亡殆尽，合编为一个班，由副指导员徐邦礼指挥，退守486高地。副连长赵海根率4、5班继续驻守甫罗洞、巴治洞两个高地，两个高地都在4日丢失，但2班的两个战斗小组会合4、5班剩余人员进行反击后夺回。 6连的当面之敌是美军第7师第31团，就是在长津湖战役中被27军第歼灭过的“北极熊团”。这个团在长津湖战役遭到歼灭打击后重建，一直没和志愿军再交过手，直到这次交锋。甫罗洞、巴治洞两个高地当面是美军第31团2营，486高地当面是美军第31团3营。 占领421高地后，美军第31团志得意满，决心在6月5日一举攻占可以俯瞰战场全局的486高地，6月5日15时，美军第31团I连对486高地发起进攻。 在美军I连爬山的时候，既没有志愿军的炮击，也没有志愿军的枪声，只有美军炮兵对山顶的火力突击。  当美军I连接近山顶，炮兵停止射击，在一片寂静中，接近了志愿军的第一道战壕。突然间，志愿军的各种武器猛烈地开火，I连1排排长谢波德中尉、2排排长斯莫克中尉当场被击中头部毙命，同时阵亡的还有跟随他们冲锋的11名士兵，在志愿军第一轮打击中，美军阵亡13人。 这时，美军3排排长威拉德中尉接替指挥，他大声呼喊：“此时后退只会死亡，跟我冲！” 美军表现相当勇猛，立即跟随威拉德发起冲锋。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当他们冲进第一道战壕后发现，刚才还在猛烈开火的志愿军全部不见了。 于是，没做思考的美军立即越过战壕进入了第一道壕沟和第二道壕沟之间的开阔地，继续向第二道战壕猛冲。但是，从侧面几十颗手榴弹迅速向美军飞来，随即又是密集的射击，美军I连2排的先头班8个人，瞬间倒下了7个。 唯一幸存的美军士兵蒙特罗后来在轮椅上回忆：“班长詹姆斯转头想叫我赶快撤退。但我看见他的面部突然间充满了惊恐，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颗子弹准确击中了詹姆斯的前额。没等蒙特罗做出任何反应，他也挨了手榴弹。他说自己被气浪抛起，像布娃娃一样重重摔在地上，爬起来后，蒙特罗头部一片混乱，但他受伤的腿却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于是，在后面的美军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一个浑身是血的血人从山顶一路跑了下来。  志愿军战史没有记载6连的具体战况，不过从美军的记载就可以知道。志愿军采取的是对美军百灵百验的侧翼反冲击战术。每次这种侧翼的反冲击，志愿军投入的兵力都是一个战斗小组或一个班，几乎每次都能成功。 这时，美军I连拼命呼叫，说自己遭到了几百个中国人的强力反击，请求立即增援。在附近的南朝鲜第6师的一个连被派去增援I连，南朝鲜第6师是南朝鲜军在朝鲜战争中的第一王牌部队。但是他们和其他南朝鲜部队其实是一样的，都是“打胜不打败”。南朝鲜第6师战斗力为韩军第一，但逃跑的速度也属于翘楚。 一队戴着黄色围巾的南朝鲜士兵来到I连后面，进行支援。在到达第一条壕沟线之前，中国人发射了四枚红色照明弹，这是他们反击的信号。当远处响起号角时，韩国人径直跑下山，连一枪也没开。 美国人气昏了，这帮南朝鲜最精锐的部队，听到志愿军的冲锋号，直接跑了，连一枪也没开，就跑了！ 这时，按美国人的说法，美军突然出现了一个超级英雄——I连军士长威尔逊，一个二次世界大战时的老兵，在二战中打了五年仗。战后他被授予了国会荣誉勋章。 美国人在表彰词中说：6月5日，I连奉命进攻一个人数众多、防卫严密的中国人阵地。当先锋部队遭到中国人压制时，威尔逊挺身而出冲了上去，一个人打死4个中国兵，解救了部队。随后威尔逊领导部队进行了一次刺刀冲锋，在白刃战中一个人刺死了27个中国兵。这时中国人发起反击，在危险面前，威尔逊进行了一次单人冲锋，又打死7个中国兵、打伤2个。 志愿军在486高地的总数也就10个人，光威尔逊一个人就打死了45个，还打伤2个。白刃战1个人刺死27个，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能用工兵锹砍死4个？ 美军战史写道：“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战斗围绕着贫瘠的山顶打转，战斗人员绝望地混杂在一起。”这时，真正接替指挥的威拉德中尉认为：再不撤退，就全完了！他呼叫炮兵火力和坦克火力给I连设置一道阻拦射击线，以掩护步兵撤退。威拉德后来回忆：我不希望任何人转身逃跑，要以交替掩护的战斗队形撤出战斗，可是很多人直接转身就逃跑了。  美军第31团在421高地和486高地总共阵亡了47人，而志愿军172团6连在6天作战时间内总伤亡是38人。这38人包括486高地、421高地、甫罗洞、巴治洞两个高地。所以，战后美军称486高地为“地狱山”，意思就是上山的美国人都会被中国人打死。 在甫罗洞、巴治洞两个高地，进攻这两个高地的美军第31团2营。在5日白天，志愿军打退美军2营的进攻，自己无伤亡外。5日晚上，巴治洞高地的5班剩余人员和2班一个战斗小组还主动出击，反击美军F连。美军F连1排机枪手汉森在此战中获得国会荣誉勋章。可是这个勋章也是对美军无能的讽刺。 在志愿军不到10个人的反击中，美军F连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战斗的第一分钟，4个美军就被打伤。随即志愿军猛攻美军F连指挥所。美军F连连长吓破了胆，直接命令部队撤退。汉森和他的机枪副射手以及3个步枪手自愿掩护全连撤退。结果副射手和3个步枪手后来也跑了，就留下汉森一个人，到了第二天天亮，美军F连返回看到了汉森的尸体。于是以汉森一个人抵抗中国人大部队的进攻，掩护了全连撤退为名，给了汉森国会荣誉勋章。  加上在甫罗洞、巴治洞两个高地的美军2营的伤亡，美军第31团面对6连时总伤亡要超过400人。这一数据超过了6连自己的估计数据，6连估计在6天战斗时间内，毙伤美军300余人。 这是志愿军战史中的奇迹，6连的任务是掩护第58师主力转移到师预备阵地，这种任务就是让6连去牺牲，全军覆灭、全部牺牲，可能性极大。可是，一直到6连完成任务撤出战斗，作为预备队的四个班都始终未投入战斗，而6天的总伤亡也仅38人。其实从之前的战况就知道，大部分伤亡是在6月5日之前。也就是说，6连本该全部牺牲，这一仗应该是一个悲壮的英雄故事，结果6连却以极小的伤亡就完成了阻击任务。战后，172团6连荣立集体一等功。 在6连的掩护下，第58师放弃前两道防御阵地，转入预备阵地，继续抗击美军，此时，美军已经对华川进攻了10天，但是只前进了4公里。 58师也只剩下最后一道阵地，部队已筋疲力尽，关键时刻，黄朝天命令部队展开凶猛反击。 6月6日，著名的172团3连（即“杨根思连”）反击425高地得手，以1个连全歼美军1个连，打掉了美军的嚣张气焰，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此后3天，美军又向58师阵地发起数次进攻，但均被58师官兵顽强挡住，6月8日晚间，第60师接替第58师阵地，58师圆满完成阻击任务。 此时，第58师身后的兄弟部队已经构建完了防御工事，“联合国军”即使继续前进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了。  6月6日至8日，美韩军连续发起潮水般攻击，均被58师击退。8日晚12时，60师接替58师阵地，58师圆满完成阻击任务。 结语华川阻击战，20军58师以伤亡2795人的代价，歼敌7400余人，击毁坦克8辆，更重要的是粉碎了美军围歼志愿军和人民军主力兵团的企图，在全局上发挥了关键作用。 “西有铁原，东有华川”，这两仗并称为志愿军两大阻击战。可惜的是，相较于铁原阻击战显赫的名声，知道华川阻击战的人要少很多。 其实华川阻击战比铁原阻击战更为关键、更为重要。 因为志愿军总部当时知道铁原的情况，但是不知道华川的情况，所以也就出现了没有做出部署的情况，如果不是58师主动打这么一仗，被敌人突入的话，那么即使铁原阻击成功，也会功亏一篑。 在58师阻击了一整天之后，志司和9兵团司令部才知道华川的情况，正是这1天时间的阻击，挽救了整个战局，避免第五次战役遭受更大的损失。 我们现在开天眼来回看当时的局面，一个结论令人不寒而栗：如果58师没有停下阻击，12军、27军、9兵团的伤兵、后勤、机关全部都凶多吉少。如此严重的后果，不仅仅代表着9兵团的末日，很有可能还代表着整个抗美援朝的失败。 如前所述，美军第9军对华川的突击，是美军唯一一次可能赢得战争的机会。 在整个抗美援朝期间，58师所属的20军，一共涌现出11位战斗英雄，在志愿军的战史上，恐怕只有上甘岭能与之媲美，可见第20军的战士们有多么勇猛顽强，另一方面也说明仗打得很艰苦。由此可见，志愿军总部非常清楚58师为整场战争做出的巨大贡献。 一切为了胜利，牺牲自己根本在所不惜，20军58师——曾经的华野第1师，无愧于“华野王牌”。 但是，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华川阻击战没有得到应有的宣传，山民并不是说铁原阻击战不应该宣传，而是认为华川阻击战应该得到同样的宣传，毕竟都是优秀的英雄儿女保家卫国，并且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来自三野的9兵团等部的志愿军将士非常悲壮。9兵团在入朝后的第一仗是长津湖，在没有棉衣的情况下，忍受零下40度的寒冷，打败了美军王牌陆战一师；第五次战役的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中歼灭南5师和南7师5个营，又在华川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在朝鲜战争打响前，美军的最后一个对手是日军，同样是东亚国家，不少美军军官，尤其是像麦克阿瑟这样参加过二战的元老，都认为志愿军的作战风格和日军应该差不多。 英美军方曾这样总结日军：日军只知道机械服从，没有独立的思维，当战场形势与他们预想的一致时，他们的组织性很好，但是一旦局势与他们预想的不一样，他们马上不知所措。 英美方面将日军这种作战风格形成的原因归结为东亚地区的儒家文化抑制个人思维，让战争中的军官和士兵缺乏想象力，所以虽然悍不畏死，但却难以应对战场上的变故。然而，事实证明，他们错了。将日军的作战风格延伸到所有东亚军队，尤其是延伸到志愿军身上，实在是错得离谱。 华川阻击战，58师将士以一场没有接到命令的阻击战告诉美军：志愿军的勇敢与日军那种在军国主义思想洗脑下的勇敢不同，志愿军将士身上有着一种大局观，为了保家卫国，为了战争的胜利可以舍生取义，这与日军那种对天皇的狂热效忠是截然不同的。 不同的出发点决定了不同的结局，以保家卫国信念为支撑的志愿军，会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一个个好的战术，一个个战场上的神来之笔会如泉水般不断涌现，这也是美军能够战胜日军，却无法打败志愿军的根本原因。 从长津湖，到三所里，龙源里，到横城，到铁原，华川，到上甘岭，中国人民志愿军一次次向世界证明：中国军队已经被组织起来，如果中国军队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一个对手决一死战，这个对手一定不会好过，即使他们是号称世界上“最强的军队”。 抗美援朝是新中国的立国之战，是不得不打的一仗，这一战打出了新中国的国威、军威，打出了一个和平发展的外部环境，让我们能够集中精力恢复生产，搞建设。在这场战役里，无数优秀的中华儿女长眠异国他乡，他们都值得我们铭记。 下一集咱们写12军31师91团“虎口脱险”的故事：抗美援朝版四渡赤水——志愿军31师91团的传奇经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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