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贝聿铭来苏州。这一年,他接受邀约,设计一所新的博物馆。他来过很多次苏州,包括三年前,在狮子林过八十大寿(苏州人习惯是“过九不过十”)。他是建筑天才也是社交天才,既坚持自我又体贴别人,每次来都是来去匆匆,胜友如云、高朋满座。 他有个很小的心愿——小到不好意思对外人讲,他只对家人讲,对“DiDi”讲,他把儿时那张小小相片,给“DiDi”看,“DiDi”就是贝建中,行二,家中称“DiDi”,后来又成为亲朋间的昵称,“DiDi”长大后成为他的合伙人,贝氏建筑事务所总经理。在这张摄于苏州狮子林后来又被带到美国的发黄相片中,不到10岁的贝聿铭正悠然自在地跨坐在一块太湖石上。在人生的暮年,他想找到那块太湖石,再一次摩挲那光滑冰冷的石面,在摩挲中,光阴流动,时间廻环。童年的梦是不会消失的,总会挣扎着显影,就像你一直也忘不了人民公园里那个大象形状的水磨石滑滑梯,或是放在床底下藏在铁皮盒里那颗最漂亮的玻璃弹子。 Lot 1715 周春芽(b.1955) 像玉一样的太湖石 1999 年 布面 油画 200×150 cm. 发表: 《20世纪天府百年绘画》 ,四川美术出版社,成都,2000年 《艺术跟踪》,第9期,艺术跟踪杂志社,2006年 《花间记》,四川美术出版社,成都,2007年,第9页 《周春芽》,timezone8,北京,2010年,第445页 展出: “20世纪天府百年绘画展”, 1999年,成都现代艺术馆,成都 “内在风景-罗中立 周春芽 袁庆一作品展”,2016年3月26日至4月15日,虹桥当代艺术馆,上海 RMB: 22,000,000-32,000,000 最终是DiDi找到了那块石头,时间是2017年5月21日下午五点,地点是狮子林立雪堂的僻静一隅。那块石头其实远比想象的要小,不知何时立于园中,样貌普通,无甚特别,形似石羊,中凹,十分光滑,最大的优点应该是高度合适,恰好能容下孩童骑跨。贝建中身高有一米八几,他屈膝半跪在这块石头的后面,面颊相贴,手臂环抱,亲热搂住,合影。他说一回到纽约就给爸爸看,贝老这个月刚好100岁,一定好开心。 贝老寻石是一个关于时间和爱的故事,这应该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元素。结局圆满,温馨幸福,符合期待,让人感动。我是见证者,我拍了照,还买了票。必须要提一下买票这件事,因为在幸福圆满的结局降临之前,先有一个调皮搞笑的序幕。 那天我是先去售票处买门票来着,贝建中夫妇在检票口等我,我递上门票,贝建中突然推开,提高声量,似乎不仅仅是说给我听的:“尤永,你把票退掉,这是我家,我要回家,我不买票”。我想这是哪一出啊,两个中年女检票员站了一天,熬到快下班了,碰到这一幕,也楞住了。其中一人马上给领导电话:“有个老先生,啊,堵在门口,嗯,他不肯出示门票,要往里闯,嗯,还说是他家,他要回家。”很快主任过来了……打招呼,介绍……请到会客室,清茶一杯,相谈甚欢……走出会客室,主任把我拉到售票处——票是万万不收的,退是一定要退掉的。 主任领我们进了园子,接下来寻石过程如有神助,我们只花了不到一刻钟,就顺利地找到了那块石头。 这让我想起《飘》当中耳熟能详的一句:“所有经历风雨留下来的才是面向未来的。”我并不觉得贝老寻石是追寻童年的记忆,我想他也是在寻找与未来的关系,用什么元素?去传递思想——和他之后的人,乃至仍未出生的人,谈心。 1999年,周春芽来苏州。这是他第一次来苏州。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首先是黑根离开了他,黑根是一条高大的德国牧羊犬,和周春芽在成都玉林沙子堰小区一个70多平米的两居室朝夕相处三年后,骤然离别。悲伤和歉疚使得周春芽有几个月的时间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黑根的形象也离开画面,直到2001年这一主题才重获生命。 成都风平浪静,地处西南一隅,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在世纪之交,影像、装置、行为蔚为风潮,在策展人心目,全球性展览,以及媒体版面上,感觉绘画已经不再是主要的艺术形式了,新的时代和新的媒材一拍即合。一句话,绘画落伍了。再深入到当年中国前卫艺术的内部,受关注的乃是否定性的英雄——那些曾经是地下状态的,局外人的,玩世的、批判性的、反讽的、借用的图式喷薄而出,大放异彩,当然也间杂了一些投彼所好的应时之作。这使他不能不有一种焦虑,在回顾这段历史时,春芽说:“有的东西我不仅画不出来,连想都想不到。我必须找到我心里的东西,我所有的画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是真实的,是真实的生活,真实的内心,真实的情感。我这辈子从来没画过心里面没有的东西。” 这就是周春芽在上个世纪的最后一年,所面临和将要应对的一部分现实和心理处境,也是太湖石系列诞生的背景。这幅《像玉一样的太湖石》是为当时的一个大型展览画的,它的横空出世不仅开启了一个备受赞誉的系列,直到今天,它依然充满一种倔强而有信念的力量。 24年后,2023年4月,春芽和我,相聚在苏州。有两天的时间,我们边逛园子边聊天,走的很慢,聊得很细。这幅《像玉一样的太湖石》当然是一个话题,从这个话题又引申出关于园林、山石,园主人兴衰之感叹,文人画传统之扬弃等等无尽的话题。 我很想找到这块石头——《像玉一样的太湖石》——绘画的现实原型。我觉得一定能找到。我想到贝老寻石,一个好故事,而且正好对应一个有趣的平行结构。 我们先去了网师园,然后是艺圃、五峰园、耦园、拙政园。有一刹那,我感觉已经要找到了。那是在耦园东门出口处,有片草地,栏杆围起,写着“游客免入”,我们边走边聊,春芽东看看,西望望,突然小声说:“我能不能进去?”有的人激动时会提高音量,有的人激动时会压低声音,春芽属于后者。我说:“当然能,我帮你看着。”结果不免失望,“游客免入”之处有一立峰,像极了,然而却不是。 春芽回到上海,找到了十几张24年前用彩色胶卷拍摄的已经褪色的相片,有石头,有园子,有街市,《像玉一样的太湖石》赫然其中。这些相片有一半都明显带有拙政园的标志性园景或厅堂,于是我们再次把目光移向拙政园——特别是秫香馆一带——我们在秫香馆已经找到了一块春芽当年拍摄的石头,有一必有二,《像玉一样的太湖石》应该就在附近。 北京一位人脉极广的老同学帮忙联系到拙政园的领导,他们对自家园子里的一石一峰像对老朋友一样熟稔。我自己又起了个大早,趁着游客稀少,细细搜寻。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就像猎犬嗅到了线索,却遇到大河。 这个过程和破案没什么两样,现在需要的是扩大搜寻范围,进行摸排调查。我没多少朋友,但是朋友托朋友,队伍就扩大了。我先请教了上海同济大学建筑系一位研究古典园林的教授,然后询问了苏州一位从事园林绘画三十多年的地方画家和一位专注于园林摄影三十多年的摄影爱好者,又攀问到园林局一位有三十多年工龄的业务骨干,以及一位对苏州风物了如指掌的本地作家。 还是没有找到。 接下来我找到了姑苏区一位开公司的老板,她手下员工众多,派出人马,逐个搜访,我们把范围扩大到了虎丘、留园、怡园、曲园、听枫园、狮子林、沧浪亭、环秀山庄、天香小筑。 还是没有找到。 我最后找到了一位石头猎手,他从十几岁起就开始搜罗和贩卖石头,这行当他已经干了二十多年,他知道哪儿有什么石头就像鱼贩子知道哪个鱼塘有什么鱼,他把范围扩大到了太湖周边的东山、西山、林屋洞、石公山。 还是没有找到。 各路人马有时候会撞车,各种信息几番碰撞,传说就诞生了。比如有说外地人在寻一块石头,石头附近藏着百多年前曾九爷或沈秉成的珍宝。到后来我甚至不再关心寻石这件事的目的,寻石这件事本身成了目的,成了一种执念,就像填词或者拼图游戏,没完成浑身难受,找不到,就是没完成,没完成本身构成了一种动力。 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找到。 我从现实中退出。想到了顾恺之:金陵瓦官寺,点睛则飞去。想到了楚辞:“与化去而不见,世莫知其所如。离人群而遁逸,名声著而日延。” 石头是什么?是熔岩冷却凝结,是碳酸钙侵蚀沉积,是我们共生的这颗星球自我净化时所产生的渣滓。画是什么?画是人类留下的痕迹,一代代的人可以从这些痕迹认出文明的道路。 春芽和我边逛园子边聊天,从网师园到艺圃,从五峰园到耦园,拙政园是第二天晚上去的,聊天的现场不断变化,话题也不断变化,一般是我提问,他回答。我把零零碎碎的口语整了一整,也作了一些文字上的修饰,但大致仍可称得上是一份忠实的记录。 我先抛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我心里盘桓数年,我不知如何作答,干脆把球转发出去。 Lot 1717 周春芽(b.1955) 亭台楼阁 2015 年 布面 油画 200×250 cm. 发表: 《始终是开始:周春芽作品2015》,澳门艺术博物馆,2015年10月,第72页 RMB: 3,000,000-4,000,000 这个问题起先是巫鸿先生问我的。那是疫情前的两年,巫鸿先生来苏州,那天微雨,一大早我去相城高铁站接他,他说时候尚早,不急去酒店,不如先逛一逛。我说正好下雨人少,我们去虎丘吧。在虎丘千人石,巫先生突然问我:“你说石头对于中国人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巫先生说道:在西方艺术史中,画家也画山石,自文艺复兴以来,山石是风景画的构成要素;但在中国艺术史中,石头不仅是山水画的要素之一,还经常成为画家笔下的独立题材,并且赋予特殊意味。对于石头的欣赏评鉴,自唐以来,历代均有论述,若以中西相较,其不同之处在哪里?对于中国人来说,石头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起了很多名字——白居易、东坡、米芾、文震亨、计成,吴彬、米万钟,等等,似乎也能打捞他们的只字片语,但又感觉一定会复述得乖讹支离,再者,这些旧调陈词也不缺我复述,即使复述了,也没有直面问题。因此,为之语塞。 我把这个问题抛给了春芽,想看看他的回应。春芽随问随答,脱口而出:“对于中国人来说,石头是有感情的。对于西方人来说,石头是自然元素。西方人画石,只是一个景,跟树木,流水,草地,房子一样,是所有的景色里面的一个。” 我以这张画——《像玉一样的太湖石》为例追问,春芽于是有了一段很精彩的论述:“他有点像是对中国人的一种理想的性格和精神的想象。你看他是很有力量的,但是我的力量不会让你感到威胁,而是可以成为你的依靠。外表是质朴和平凡的,但内在是深刻和丰富的。就像我们在艺圃喝茶,看茶室对面的假山,是自然的、朴素的,当你走近了,或者是坐下来慢慢品味,才体会到它在温和含蓄当中,又充满一种变化,而那种醇厚的韵味,又会随着时间,加深人内心的感受。” 走到耦园,上双照楼,坐下喝茶,我讲了一个故事,一段真实的历史,这是另一件盘桓不解之事。耦园主人沈秉成和严永华夫妇育有二子,次子沈瑞麟(1874—1945)生于江南仕宦之家,28岁赴欧,是大清最早派往西方的外交官,43岁回国,曾任外交总长。后来不知为何,随溥仪去了东北,任宫内府大臣,掌管溥仪家事,二战后期,苏联红军出兵东北,将他和溥仪一同俘虏,在押送苏联途中,他因一场感冒,毙命于黑龙江省黑河市北安县。 耦园二代沈瑞麟从小接受的是最好的江南文人士大夫教育,又在西方生活多年,为何会投靠溥仪?读史者,即假定历史人物为理性之人,从出身、立场和利益考量,均难以理解。 春芽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艺术家式的感性回答,他说:“会不会是出于感情?为了感情,为了朋友,一个人常常会做错事,甚至牺牲自己。” 话题即转向历史与艺术中的情感,他接着说:“感情是最难以捉摸的,也是最内在的。对艺术家来说,真情实感不一定对,但必不可少。人、画、石头,都有灵魂,石头也有感情,画画的人和看画的人,每个人,会重新解释,阐发。” 他用太湖石举例:“我画过一批太湖石,有人说很暴力、很色情,感觉石头在流血。其实你看,很多太湖石上都有褐色到暗红的泥土的痕迹,可能是时间长了,或者和泥土的成分有关,就是一种接近真实的自然状态。其实我只是在画的时候,调色,下手重了一点,我把它夸张了一下。” Lot 1545 周春芽(b.1955) 假山石系列—灵髓 2001 年 布面 油画 100×80 cm. RMB: 900,000-1,200,000 又说到《像玉一样的太湖石》,春芽说:“这张画不一样,这张画是太湖石系列当中比较早的,99年去苏州,一直在琢磨石头的问题,正好当时有一个大型的展览(“20世纪天府百年绘画大展”),就专门画了一张送去参展。这张画的不同在于,单色多,黑白灰的对比,从单纯中去寻找,黑背景中的空间关系,主体很孤独,但又有生命力,有力量。这块石头和别的太湖石也不一样,是一个单纯的几何体,没有太多的孔窍。然后我在做基底的时候用了很多塑型膏,就多了一种丰富,它是偶然的那种丰富,走势的丰富,颜料淌下来,遇到拱起来的,就往水平方向流动,遇到凹进去的,就往垂直方向流动,材料自我表现的形式。” 说到画题,我感觉不像是春芽起的名字,他也回答了我的疑惑:“这张画很早就不在我手头了,我也不知道后来是谁起的名字,但我觉得也挺好,可能它给人一种玉的联想,中国人喜欢用玉来比喻君子。过了这么长时间,塑型膏的地方稍微有点发黄,倒好像真的有点玉的感觉了。” 说到传统,他颇多感慨:“中国历朝历代都有画家画石头,有些画得相当好,比如吴彬《十面灵璧图》,我要画的,是中国绘画当中所没有的。这和我的经历有关,六七十年代,我们很封闭,然后八十年代,我去德国留学,正好是新表现主义兴起的时候。当时西方的背景是,新艺术形式比如影像和装置的兴起对绘画是一个攻击,七八十年代,西方就有'绘画终结论’,德国新表现的兴起让绘画解放了,达到了一个高度,等于是绘画又来了一个反击。我去留学的时候,正好是他们的高峰期,对我冲击特别大。我觉得我们在思考绘画未来的时候,不能忘记过去。1993年,我正在画《中国风景》那批画,我和几个画家,一起请老栗(栗宪庭)来成都看看,我说:'老栗,我们是朋友,请你直言不讳讲一讲。’老栗说:'春芽这批画不错,形成了自己的绘画语言。’画家画一批新画,其实内心又骄傲又战战兢兢,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老栗的话给了我鼓励,自己的绘画语言,语言的自觉,是属于自己的一条路。太湖石这个系列也是,2001年,巫鸿到成都来选画,他正在策划首届广州当代三年展,他看了我的太湖石,特别喜欢,跟我说这个好,选了其中一件参展。我自己想努个力,我把自己开放给过去也开放给未来,成不成功都无所谓,但是我相信中国的传统会对未来的绘画有一些帮助和发展。” 春芽画石,始于1991,三十年间,时隐时现,实为他个人艺术史的一条主脉,约可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1991起,石骨与肉身交错,例如《黑色的线条、红色的人体》; 第二阶段,从1993年至1999年,流水磐石,树木栖鸟,色彩强烈,气质俱盛,代表作如《红石图三联》和《中国风景》; 第三阶段,从1999年开启的太湖石系列,代表作如此幅《像玉一样的太湖石》; 第四阶段,从2010年移居海上到2019年在龙馆举办《东南形胜》个展,转向山水园林中的从山乱石。 1546 周春芽(b.1955) 倒立的风景 1993 年 布面 油画 72.5×61 cm. RMB: 1,500,000-2,500,000 石头杳无踪迹,空留照片人间。就像一个无名无姓,寂静无声之人,不知何时降临人世,亦不知何时隐入尘烟。它没有弹窝笑靥之肌肤,窈窕娉婷之仪态,百窍玲珑之通透,它甚至是拼接的,从照片上看,石头底部的那一块是水泥粘接的,右下角如臂如翼的这一块,也是粘接的。总之,是一块平凡普通的缀石。董其昌早就说过:“以境之奇怪论,则画不如山水;以笔墨之精妙论,则山水决不如画。”古人不曾设想的是,如果剥离奇怪之境,亦剥离笔墨的伦理——我们读画论,常读到“承上接下,血脉相连;此画从某某而来,所谓一家眷属是也”等等,那么画者当如何自处?这是一个有趣的观察角度,试想,江南多名石,多画士,一旦落入窠臼,则难免陈腐滥情,更难免寓意的同质化和感情的空洞化。钱钟书在《宋诗选注》中批评过一类作品,说它们像“走了电的电池。”又说:“他们的心眼丧失了天真,跟事物接触得不亲切,也就不觉得它们新鲜,只知道把古人的描写来印证和拍合。” 从这个角度观察,就会发现春芽画石最有趣,最有意味的地方。只有他,画石画出了那种陌生感和荒谬感。石头本身破碎不破碎,拼接不拼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画家的情感、观察和思绪,画中的激情、灵魂和命运,浑然一体。春芽的内心是非常喜欢极端和冒险的人,他的绘画语言是在两个极端寻求张力,题材上很古老,语言上很当代。他画太湖石,一个非常传统,各种寄寓、象征和联想的题材,但是他没有陷入思古之情而无法自拔,也没有陶醉于文人雅趣而怡然自得,就像他说的“我要画中国绘画中没有的东西。”什么是“没有的东西”?我看到的是扑面而来的体势,冰凉沧桑的质感,凝固的泪水和遍体鳞伤的塑型膏,孤独的瞬息,暴躁的活力,激情与幻象的交缠,语言与经历的呼应……亦观者寓目,各有所得而已矣。 Lot 1716 周春芽(b.1955) 绿狗 2007 年 布面 油画 120×150 cm. 发表: 《Hi艺术》,2007年11月刊 《周春芽2008》,寒舍空间,台北,2008年,第42页至第43页 《周春芽》,timezone8,北京,2010年,第382页至第383页 展出: “都亚特韩国现代画廊开幕展”,2007年9月20日至10月14日,北京 “周春芽新绘画个展”,2008年,寒舍空间,台北 “今日之往昔—首届安仁双年展”,2017年10月28日至2018年2月28日,安仁 “逗犬嬉春—名家贺岁画狗联展”,2018年3月3日至4月15日,大观艺术空间,台北 RMB: 3,500,000-4,500,000 Lot 1544 周春芽(b.1955) 绿狗 2006 年 铜 雕塑 6/8 46×27×17 cm. RMB: 200,000-300,0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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