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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峰通考》和张楠的命理学说

 北方烟雨 2023-05-24 发布于山东

明朝中叶,《渊海子平》和《三命通会》标志了命理学形成时期的结束。对于当时的现状,陈素庵在《命理约言》中做过一个小结,大意是:谈到推命,旧书引用李虚中的学说,但很少有完整的方法。从徐子平起,方法开始确立;到了徐大升,则更具体了。但是,这两家的文章,往往头绪杂乱,道理阐述不清。其他人的作品,也有类似情况。因为他们“学非通儒,则见理不彻;笔非文士,则措辞不通也。”只有万民英是进士出身,著《三命通会》,够得上是“文士”资格。但他编撰的目的只是“蒐采”,“贵多而不贵精”,所以这篇宏著“能博而不能约”。
陈素庵的批评确实有点儿尖锐,却是符合事实的。到明朝中叶,八字命理学的基本框架——今法模型,虽然建立起来了,但这一建立的过程,主要是民间人士代代相继的努力。徐子平、徐大升等,其实只是早期众多探索者中留下了名字的代表人物。他们既非“通儒”,也非“文士”。他们是从当时的实际经验中,积累起命理的点滴知识,然后运用阴阳五行学说,构建各种规则和理论。所以今天能见到的《渊海子平》本身的篇章,包括其中汇集到的各种诗赋,大多是头绪错综,理义芜杂。这是命理学本身在俗文化中发展起来的实际状况。当然,《三命通会》的编撰者——万民英,是例外。他是明朝嘉靖进士,但他编撰的目的是“蒐采”,所以这篇巨著“能博而不能约”,与教科书式的纲要性著作相去甚远。显然,命理学要继续大踏步地前行,摆在严肃的研究者面前的任务,首先在理论上要做一番存真去芜的清理和条分缕析的总结。
这时,自觉地挑起这副重担、并做出了重要贡献的,主要有两个人:一个是张楠,另一个就是陈素庵。他们称得上是“深化时期”的两位先锋人物。
张楠,字神峰,号逸叟,明朝江西临川西溪人。出身于传统的耕读之家,自幼就有“青云志”,可惜早年“多蹇滞”,功名未就。后潜心于命理研究四十余年,写成了命理专著——《神峰通考辟谬命理正宗》。
在书名中,张楠用了“辟谬”两字,真有点当年东汉王充“疾虚妄”的架势。
张楠认为,第一,已有的命理著作,包括《渊海子平》在内,虽然“理出于正”,但是“无确然一定示人之见”。也就是,其论说芜杂,真正的道理并没有讲清楚,所以让学的人摸不着头脑,以讹传讹。
第二,市面上开业的算命先生水准太差,大多在招摇撞骗,没有几个是真正弄懂了命理学道理的。即使他所在的“穷陬僻壤”,也大有“招摇售术”者,居然没有一个是真正抓得住要领的。——看来,即使在算命成风的明朝,街头巷尾挂招牌的算命先生,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多!
于是,张楠潜心研究,终于悟到“其理有正途,断无旁出”。他动笔写了这本书,目的很明确:“辟诸谬说”,恢复“正理”,即在理论上做正本清源的工作。
他把当时命理学中存在的以纳音论命、以十二生肖论命、以神煞论命、以吕才所作的《合婚书》论婚姻、以及包括日贵格、日德格、魁罡格、六壬趋艮格、六甲趋艮、勾陈得位等在内的“外格”,统统归诸于“谬说类”,大加鞭挞。甚至说:“愚谓此等妄语,刊诸板籍,必须焚其板,火其书,而后可也。”这是说,有“此等妄语”的,已经刻印成书,都要全部予以焚毁。——言辞何等激烈!冷静地探究他为何要做出这般严厉的批评,主要还是要求论命者需持全局的观念来看八字,绝不能“只把一字以定生死”。
“病药说”
张楠终究是有“破”、有“立”的人。在“辟谬”的基础上,他提出了一系列自己论命的主张。其中最重要的是“病药说”。这是张楠对八字命理学的一个重要贡献。
那么,什么是“病”?什么是“药”?张楠说:
何以为之病?原八字中原有所害之神也。何以为之药?如八字原有所害之字,而得一字以去之之谓也。如朱子所谓各因其病而药之也。故书云:“有病方为贵,无伤不是奇。格中如去病,财禄两相随。”命书万卷,此四句为之括要。盖人之造化,虽贵中和,若一一于中和,则安得探其消息,而论休咎也。
这是说,“病”就是“八字原有所害之字”;而“得一字以去之”的那个“字”,则为“药”。比如,八字日干为壬水,而四柱多戊土,即是“杀重身轻”——七杀偏多而自身衰弱。这时,厚土为“病”,就喜用木来充当“药”,“以去其病”。换言之,这个八字要用食神、伤官(甲、乙木)为“药”,来医治旺杀(戊土)这个“病”。
那么,如何去诊断一个八字的“病”呢?张楠提出“从重者论”的方法:就是“先看了日干,次看月令”,找出八字中某一个最旺的五行为“看命下手法处”,以此为“病”,然后选择“去其病”的五行为其“药”。对于八字中可能出现的“病”状,张楠把它们归结为四类:雕、枯、旺、弱。同时,他又开出四帖治病的“药”:损、益、生、长。
从开出的“药”来看,有“损”有“益”。损益比较容易理解:“损者,损其有余也。”“益者,益其不及也。”这显然是针对八字中出现过旺或过弱的病症来说的。治理的方法,就是“抑有余,补不足”——对于过旺的,予以抑制;对于过弱的,予以扶助。
至于“生”和“长”,前者是指十天干在“长生”位置上的处置;后者是指它们在“帝旺”位置上的处置。根据十天干生旺死绝历程的“阳顺阴逆”说,五阳干的“长生”,正是五阴干的“死”地;相反,五阴干的“长生”,又是五阳干的“死”地。因此,张楠认为:阳干的生地是“真为生也”,而阴干的生地“俱为弱”。同样,阳干的死地是“真为死”,而阴干的死地却“俱为生”。因此,要特别注意区别阴阳生死的不同情况。对于虽“生”实“弱”的,如乙木生于午(午是乙木的长生),要“贵济之以有生之药也。”而对于已处于“帝旺”之位的五行,由于已经发展到了极盛的程度,此时则应当予以“克之”。所以,“生、长二字,衰旺之不同,故运行有喜生、喜克之异。”显然,张楠的“病药说”,着重强调了八字结构内部的不平衡性,认为只有具有这种先天的不平衡性,才能因有“病”而得“药”,由此在动态中求得新的平衡,达到新的“中和”。这是今法时期“有病方为贵,无伤不是奇,格中如去病,财禄两相随”观念的进一步发展和具体应用。
作为命理分析的一个有效工具,“病药说”极大地丰富了命理学的宝库。然而,张楠在论说“病药”的同时,又表现出一定的偏颇倾向。
比如,他说:“若病重而得药,大富大贵之人也;病轻而得药,略富略贵之人也;无病而无药,不富不贵之人也。”这里变得有点像为“病”而求“病”,“病重”的胜于“病轻”的,不“病”则反而倒不是好八字了。这实在有点儿违背常理。后于张楠的陈素庵,对“病药说”做出了以下的肯定,但同时也给予了中肯的批评:
张神峰病药之说,其法甚善。然方取病伤,即求医药,仍归中和,非舍正理而尚僻耶。至所云八字纯然不旺不弱,财官无损,日主中和,断如常人之命,则其说尤偏矣。人命纯粹中和,安有不贵不富?特纯粹之中,暗藏驳杂,中和之内,嫌于浅露,仍是不纯粹不中和耳。尝见大富贵命,无病无伤,不旺不弱,运历五行而皆美,身备五福而无亏,岂非纯粹中和之确验,何必过拘于病药之说乎?
这是要求在使用“病药说”时,不要过于拘泥。“中和”本是命理追求的理想目标,岂有先天中和的八字反而不好的道理?
在我们看来,张楠虽然对“病药说”做了很具体的分析,即开列了四种“病”和四种“药”,事实上,他的分析还是比较笼统。严格地讲,根据八字结构要素的强弱,通过扶抑的手段而求得平衡,并不一定都到了有“病”的地步。而真正出现“病”状,除了过旺或过衰的之外,恰恰是命局中用官星而见伤官、用财星而见比劫、用印绶而见财星、用伤食而见印绶这一类或是“破格”、或是“损用”(损害用神)的情况。这时,伤官、比劫、财星、印星,分别成了八字中真正的“病”根,非要用“药”来医治不可。有这样的“病”,实在是不得已的事啊!如同璞玉有瑕疵,此时非要去掉瑕疵,方能保持美玉的价值,而绝不是张楠在论说“雕”病时的态度——希望白玉有瑕疵,方可施雕琢之功。具体来说,比如,用官而见伤官——命局用官,自然最好不要见伤官;出现伤官,就是一种“破”的现象。这种“破”才是病。既然有病,就不能讳医求药了。这时四柱中若有印星,便可克制伤官。这就是有“病”得“药”。这印星就是“药”。事实上,这是一种“救援机制”,即“救援”用神。可见张楠的“病药”概念,还是在比较广泛的意义上来说的,尚欠精确。
其次,在治“病”的方法上,张楠也过分强调了一个“去”字,即用克制的方法,“对着干”的方法,而对一个“化”字,即用转化的方法,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比如,“身杀两停”,应当用“制”的措施;但“身弱杀旺”,最好还是采取“化”的办法好,即用印星来转化七杀、扶助自身。这是在肯定“病药说”的同时,也应当注意到的情况。
除了“病药说”之外,张楠还有“动静说”、“盖头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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