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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约翰·杜威:现今的教育问题

 顺其自然h 2023-05-25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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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杜威(John Dewey,1859—1952),美国著名哲学家、教育家、心理学家,与查尔斯·桑德斯·皮尔士(Charles Sanders Santiago Peirce)及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一起被认为是美国实用主义哲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也被认为是现代教育学的创始人之一。杜威一生著作颇丰,涉及科学、哲学、艺术、教育、社会等诸多领域,主张从实践中学习,其教育理论强调个人的发展、对外界事物的理解以及通过实验获得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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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次出版于1916年的《民主主义与教育》(Democracy and Education)一书,全面阐述了杜威的实用主义教育理论,以及他为建设新式教育所提出的目的和方法。此前,本公众号已经推送过该书第一章的部分内容《教育是生活的需要》,该文强调正规的教育是传递社会资源和成就的重要途径,但这也存在着某种危险,即正规教学的材料仅仅是学校中的教材,与生活经验的教材脱节。今日推送之文章《现今的教育问题》节选自第二十一章,杜威将教育看作是社会活动的一个重要组成,并试图弥补学校与社会之间的割裂。在他看来,学习不应当是机械的灌输,而应与实践相结合,让学习者从经验中学习。但他所处时代的“经验”概念在二元哲学的影响下与其设想大相径庭——经验不仅被排除在教学之外,并且被作为“人”的一部分,与自然相关的物理世界隔离开来。

约翰·杜威呼应了近代科学从兴起以来预言的要恢复自然和人性的紧密联系的问题,认为经验不应该被划分为人类关切的事物和纯粹机械的物理世界,教育也应该从人文学科和自然学科这两者密切的相互依存关系出发。他强调自然科学应当进入人文领域,共同立足于社会实践进行知识的完全展开以及应用,以解决社会问题、促进社会福祉。这是杜威尝试模糊人与自然的学科对立,将自然科学纳入“人文精神”统筹范围的讨论。

距离本文发表已过百余年,我们依旧可从字里行间窥见这位大教育家的精神闪光。

本文选自《民主主义与教育》,长江文艺出版社,2018年3月版。

 现今的教育问题(节选) 


文|约翰·杜威


事实上,经验并不知道,在人类事务和纯粹机械的物质世界之间哪些是人类所关注的,哪些是人类不关注的。人的本源是自然界,人要实现他的目的,就要依靠自然条件。离开这种条件,他的目的就变成了空想和没有根据的幻想。因此,从人类经验的观点来看,也是从教育事业的观点来看,要在自然和人之间公正地作出区分,那就是在实现我们实际目的所必须考虑的条件与这些实际目的本身之间的区分。这种哲学是生物发展的原理所证明的。这一原理表明,人和自然是连续一体的,人不是从外面介入自然运作的外人。科学的实验方法证明了这一点。这种方法表明,知识的增长,要求按照社会对付自然界物体的思想来指导物质力量的利用。社会科学,例如历史学、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等科目,每向前进一步,都在证明,只有用自然科学典型的搜集资料、形成假说并在行动中加以检验的方法,只有在为促进社会福利利用物理和化学所确定的专门知识的时候,我们才能明智地应付许多社会问题,才是正确处理社会问题之道。在处理诸如精神病、酗酒、贫穷、公共卫生、城市规划、自然资源保存、建设性地运用政府机构以促进公共福利而不削弱个人主动性等错综复杂问题的先进方法上,都证明我们许多重要的社会问题,都直接依赖自然科学的方法和成果。
所以,教育应该从人文学科和自然学科这两者密切的相互依存关系出发。教育不应把研究自然的科学和记录人类事业的文学隔离开来,而应以自然科学和历史、文学、经济学和政治学等各种人文学科交互影响为目标。就教学法的角度看,这种做法是比较简单的,不必把科学看作仅仅是专门的知识和专门的物质操作方式,也不必把人文学科的教学放在孤立的科目上。上面这种方法在学生的经验中造成人为的分割。学生在校外碰到很多自然的事实和原则,都是和人类行动的各种方式相联系的。在他们参与的所有社会活动中,他们必须了解这些活动所用的材料和过程。如果学生在学校时就断绝了与社会的密切联系,就会破坏学生心理发展的连续性,使学生对他的学习感到非常的不真实,以至于使他丧失了应有的学习动机。
教育提供的机会,本来应该为使所有对科学具有专门能力倾向的人都可以伸展志趣,使他们投入各自喜爱的职业中去。但是,在目前,学生往往只能在以下两种情况中作出抉择,要么一开始就学习先前专门研究的成果,这种材料脱离他们的日常经验;要么就是学习内容五花八门的自然学科,教材内容是随意采用的,没有什么特殊宗旨和目标。
大学里习惯于使学生学习与日常经验割裂的科学教材,其实,这种教法只适用于希望成为一个特定领域专家的人。但这种习惯又带到了中学的学习中。中学的学生学习和大学生们相同的东西,只是在程度上较低一些,去掉一些难点,把内容降低到假定中学生们能够接受的水平范围内。之所以采用这种方法,是因为要遵循传统,而不是有意识地坚持二元论哲学。但后果是一样的,正如目的是要反复灌输一种思想,就是研究自然的科学和人无关,研究人的科学和自然无关。对那些绝不会成为科学专家的人进行科学教育,教学效率之所以比较低,主要是把科学和人事隔离开来的结果。教科学的时候,一开始就采用有组织的教材,这种隔离现象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所有学生从一开始都是奔着成为科学专家的目标而去,这种方法是否最有效,也仍然令人怀疑。如果我们认为多数学生学习科学只是因为它对心理习惯的影响——使他们更加机灵,更加坦率,更加倾向暂时接受和检验所提出的观点——只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他们的日常环境,这样的做法肯定是不明智的,培养出来的学生往往只是知道了一点皮毛,肤浅得连科学也算不上。
若要利用平常的经验来取得科学材料和科学方法的进步,同时使科学材料和科学方法与熟悉人类感兴趣的事联系起来,这一点今天要比过去容易多了。如今文明社会所有人的通常经验,都与工业上的许多工序和结果有着紧密联系,这些工序和结果反过来又是很多科学起作用的实际案例。例如固定式蒸汽机和牵引式蒸汽机、汽油机、机动车、电报和电话、电动机等直接进入大多数人的生活。学生在童年时实际上就熟悉这些东西。不仅他们的家长所从事的职业依靠科学的应用,就是家务、保健、街道上的景色都体现了科学成就,并激发人们对有关科学原理的兴趣。科学教育的新出发点,显然不是教一些贴有科学标签的东西,而是要教人们利用熟悉的作业和工具指导观察和实验,使人们在它们实际的运转中了解它们,从而获得一些基本原则的知识。
有人认为,在科学的具体事业中学习科学而不是在理论的抽象中学习科学,有损科学的“纯洁性”,这是一种误解。事实上,任何科目如果在它最广阔的意义范围内理解它,就具有文化价值。了解各种意义要依靠了解各种联系,以及了解事物的背景才能办到。我们学习科学事实或科学法则,如果注意科学事实与物质和技术的联系,也注意科学事实与人的联系,就能扩大科学事实的含义,给予科学事实更大的文化价值。科学事实直接应用于经济,如果所谓经济是指有金钱的价值,那么这种应用就是偶然的,是第二位的,它只是科学事实实际联系的一部分。重要的问题是,要从科学事实的社会联系着眼,从它在生活中的作用着眼来理解科学事实。
至于“人文主义”,基本上是指对人类的兴趣充满智慧的领悟。社会兴趣的最深刻意义就是道德兴趣,对人来说,社会兴趣必然是至高无上的。要了解一个人,了解他的过去,熟悉他过去的知识,熟悉他的文献记录,可能和积累有关物质的知识一样具有价值。人类忙于各种事务,有各种不同的途径,有的忙于赚钱,有的在实验室操作,获得熟练技能,有的则积累了大量有关语言方面的事情或文学作品的年表。除非这种活动能扩大生活的想象力,否则它就和小孩子瞎忙一样没有什么两样,只有表象,没有实际精神。
这样的活动容易流于守财奴式的行为,做的人只为自己得到的东西而得意,而不是为他在生活的事务中找到意义而感到高兴。任何科目的学习,只要能够增加对生活价值的关心,只要能够使人对社会福祉更多关注、更有能力来促进社会福祉,都是具有人文精神的学习。

编者|许扬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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