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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学与巫术的关系

 史仁杰大夫 2023-05-26 发布于江苏

有朋友希望我给大家科普一下中医知识,限于时间和精力,一直未付诸行动。因为写这类文章,必须看很多资料,否则有点对受众不负责任。科普文章,要写好也不是简单的事。

谈到中医,首先必须谈中医学的起源与形成。这又是一个非常复杂、很难说清的问题,因为并没有多少相关文献资料,因为在原始社会连文字也没有。后来有了竹简、帛书之类,也是极难留存的东西。要凭有限的物证与文献,说清中医学的起源,这确实很难!

一、中医学形成的早期,巫师兼医师。

巫学是人类最早的信仰。在原始社会,由于人们对于疾病的防治知识有限,认为灾害与疾病等都是神灵对人的惩罚,而巫师就是被认为能与神灵沟通,请神灵降临的人。于是人们求助于巫师,乞求巫师用巫术化解灾难与疾病。所以古代的巫师也兼作医生。所以有“医巫同源”的说法。在古代,巫与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怎么区分的,古代的医生也叫巫医,最早的医字为“毉”,而不是“醫“。

   “巫”本来是指的女性巫师,男性巫师称为“觋”(xí)。《国语·楚语下》载有:“在男曰觋,在女曰巫”。《说文解字·巫部》说:“祝也。女能事無形,以舞降神者也。”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巫师,就是向神祝祷的人,能够敬奉无形迹的神灵,并能用舞蹈请神灵降临的女人。

《说文·酉部》:“醫,治病工也。估者巫彭初作醫。”段玉裁注:“此出世本,巫彭始作治病工。”因此巫彭是古代中国神话传说中的神医,是传说中的第一个中医。《说文·巫部》:“巫,祝也。古者巫咸初作巫。”说的是巫咸是历史上的第一个巫师,据说卜噬就是她创用的。

    巫医的名称首见于周初的《逸周书·大聚》,此时的“巫医”是指掌握医药知识的巫师。《尚书·君爽》中载“巫咸入王家”,说的是巫咸可自由出入帝王之家,表明当时的巫师的社会地位很高。

《论语·子路》说:“南人有言日:“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意思是说,要当巫医,必须恒心与毅力学习。表明,连孔子的徒弟对巫医都是是相当敬重的。

“病入膏肓”里的主人公晋侯,梦厉鬼索命,因惧成疾,在请秦医缓看病之前,曾召桑田巫视疾。桑田巫告诉晋侯,他的病很重,恐怕吃不到新麦上来就要死了,后果如其言。而秦医缓认为晋侯的病“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疾不可为”,与桑田巫的认识一致,由此可见桑田巫的医术还是相当高的。

战国之前,直至三国时期,巫、医一直是不分的,当时巫也兼有医生的职能。三国魏时张揖撰的《广雅·释话》载:“灵子、医、觋、巫也。”可见在三国时期,医、巫仍是不分的。

由于早期的巫师兼职医疗,所以巫术中也含有不少医学、药物学知识等。巫术本身也存在着一些治病的方法,如精神暗示法、催眠术等。

但是,我认为,并不能因为巫师兼医师,就认为中医学与巫学同源。这只能说明当时的巫师当时除了掌握巫学知识外,还掌握了医学知识,是一人双职的。就象主妇也是厨师,不能因之认为厨师源于主妇一样。

二、医学与巫学的分离始于春秋战国时期

《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记载,扁鹊说:“故病有六不治: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赢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这段话的意思是:有六种不能治疗的患者,一是蛮不讲理;二是特别看重钱财,就是要钱不要命的;三是特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四是阴阳逆乱、脏腑功能失调的,也就是疾病末期的;五是衰弱得连药也服不下,即没法治的;六是宁愿相信巫术、鬼神而不相信医学的。

     从扁鹊“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这句话中,反映的是扁鹊认为医与巫是二个不同的范畴。《伤寒杂病论序》中批判有些人遇到疾病“降志屈节,钦望巫祝”,也反映东汉名医张仲景反对巫学,不认同巫术也是医学的观点。

    从《内经》来看,当时的医学体系已经基本与巫术分道扬镳了。素问·五脏别论》指出:“凡治病必察其上下,适其脉候,观其志意,与其病能。拘于鬼神,不可与言至德;恶于针石者,不可与言至巧;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治之无功矣。”翻译成白话文就是:凡治病必须观察患者全身的表现,把握其脉象的虚实,观察其精神状态,以及引起疾病的原因。对于那些迷信鬼神的人,没有必要与其谈论高深的医学理论;对那些讨厌针石治疗的人,也不可以和他们讲什么疗法与疗效;有病不愿意治疗的人,他的病必定治不好,即使予以治疗也不会得到他的认可。从中可以看出,《黄帝内经》是反对迷信鬼神的。

     医药学是随着人类的产生和保健卫生的需要而逐步形成的。随着医疗实践的增多,防治疾病的知识得到积累,才使医学发展成为可能,这也是导致巫、医分道扬镳的根本原因。

总之,中医学的形成,离不开当时的技术和知识水平,与当时的科技、文化甚至农业等水平的影响息息相关,当然也会受巫学的影响。巫医一体只是医学发展初级阶段的一种现象。

    三、很长时间以来中医学中一直有巫术的内容

《黄帝内经·素问·移精变气论》中云:“黄帝问日: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对此,王冰注云:“祝说病由,不劳针石”。张志聪认为:“对神之辞日祝”。明代医家张介宾则释为:“由,病所从生也。上古毒药未兴,针石未起,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其病。”

“祝由中的”祝,有敬祝、恭敬之意。“由”则是疾病产生的原由、来由。“祝由”就是通过对神祷告,求助于神力,使患者的疾病得到治愈。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有效的治疗疾病的方法。现在认为,祝由的有益内容是心理治疗。

早于《黄帝内经》、春秋战国时期成书的《五十二病方》中,有很多关于祝由治病的内容。

     《素问移精变气论》日:“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祝由不能已也。”认为祝由只能治疗一些小病,大病交给祝由治疗只有死路一条。《黄帝内经》中也有一些可能源于祝由的判断疾病预后的内容,《素问刺法论》曰:“黑尸鬼犯之,令人暴亡。”“青尸鬼邪犯之于人,令人暴亡。”“有赤尸鬼干人,令人暴亡。”“有黄尸鬼干犯人正气,吸人神魂,致暴亡。”《素问本病论》日:“白尸鬼见之,令人暴亡也。”“神游失守其位,、即有五尸鬼干人,令人暴亡也,谓之曰尸厥。”

隋唐时期的医学专著《千金方》《外台秘要》所提到的“禁病法”中有许多显然属于巫术治病的方法。隋、唐、宋、明各朝代,都有以官方名义设立的“祝禁博士”与“咒禁师”,使巫术治病被披上了官方化、礼仪化、合法化的外衣。针灸学中的避人神、鬼神的禁针、禁灸法与迷信有关的内容,直到清代仍有相当的影响。

从中医学2000多年的发展史来看,巫学经常渗透在中医的日常诊疗中,反映在不同朝代的医药书中,直到解放以前都没有完全剔除。

巫学与医学混淆不分,在历代文献中也一直有所反映。《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有关扁鹊得异传于长桑君的记载。长桑君传禁方与扁鹊,扁鹊乃依言服食其方,竟能透视墙壁及人体五脏,并知症结之所在。这可能是司马迁对扁鹊的神化,带有很浓的巫学色彩。

《孝武本纪·封禅书第六》云:“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至不愈,游水(县名)发根(人名)乃言日:'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日:'天子毋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病愈,遂幸甘泉,病良已。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

《南史·张融传》载:“后秣人张景,年十五,腹胀面黄,众医不能疗,以问嗣伯。嗣伯日:'此石蛔耳,极难疗,当(以)死人枕煮服之。’依语煮枕,以汤投之,得大利,并蛔虫头坚如石五升,病即瘥。”

在历史上,也有讥讽巫医的文献。宋代范正敏撰《遁斋闲览》“医巫”条载:“田岩,闽人,以医著名,尤善治瘵疾。察形诊候,度疾浅深,以计所酬之直,约定始肯为治。多至五百千,少不下百千,疾平受。期以时月,未尝有失。岩后自得瘵疾,历试平日所用之方,无一验,遂死。南人信巫,有疾疠不召医,惟命巫使行禁咒。辛巳年,临汀大疫,郡巫尽死,余人不治,多自瘥,然则医巫岂足恃乎。”瘵疾即痨病,即肺结核。医巫田岩只会给别人治病,到了自己生病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方法一个也不灵,治不好自己的病因此死了。到了大疫流行的时候,巫医们都死了,但老百姓的病得不到治疗,却自己好了。所以作者认为,巫医是不能依靠的。

四、西方医学的起源阶段也有医、巫不分的情况

即使是西方医学,在其发展的早期,也有医巫同源的记载。如古埃及医师运用念咒、画符和草药治病等因此,巫术、医学应当是人类医学发展历程中的一个阶段性产物。

因为巫术与原始科学是糅合在一起的,巫术行为的本意也是探索自然的法则,亦即“道”。这种探索后来划属于迷信范围,但在当时却属于原始的科学探索。

时至今日,科学虽然早已从巫术中分离出来,但在一定范围内仍流行着各种巫术活动。如,近两百多年以来,对巫术、特异功能、超自然现象等一直都有人在研究,巫师一直活跃在很多场合。因此,巫学仍难以与中医学完全分离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能因此而成为攻击中医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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