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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应遗忘唯物与唯心

 気子 2023-05-29 发布于辽宁

中国古贤探讨世界本体时从未将物质与精神、客体与主体彻底分开,自然没有所谓“何者第一”的问题。所以,在中国哲学史上不存在什么“唯物”和“唯心”。这是中西之间的重要差异。

中国先哲在世界本原的探究上偏重于“和合会通”,其理论架构或模式为一元两面观。易、道、太极、太一、太虚等为“一元”,阴阳、形神、质用、理气、心物等为“两面”。“两面”融合于贯通全体、无乎不在的世界本体之中。

这种模式源于《周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周易》为古代本体论提供了范式和母体,后续的本体论万变不离其宗。一元两面观迥异于西方本体论模式,是中国古代哲学的正宗嫡派。


老子的本体论是典型的一元两面观。“道”是本原,“无”与“有”则是两面。如果把老子的“道”硬说成是西方的物质或精神,会引发无休止的笔墨官司,或导致庐山真面目的荡然无存,或二者兼而有之。


王充《论衡》提出“气一元论”:“天地,含气之自然也。”但其形神论不是建立在形神的分离之上。他认为形神是统一于人本身的互倚的两面。“烛火”之喻(“天下无独燃之火,世间安得有无体独知之精?”)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而且,王充的“精神”指的是“精气”,不同于与物质对立的精神。

排佛英雄范缜在形神关系上主张:“神即形也,形即神也。”二者“名殊而体一也”,“形者神之质,神者形之用,是则形称其质,神言其用,形之与神不得相异也。”其“质用”之喻只是比王充的“烛火”之喻更贴切一点儿罢了。引文中“其质”、“其用”之“其”乃“体一”之“体”,“形神”乃“质用”之两面。

王夫之被看作是中国古代唯物主义的巅峰,实则其本体论未能跳出周易模式。他的“道器”无法对应于西方的本体与现象。他认为“道不离器”,“道器相依”,“统此一物,形而上则谓之道,形而下则谓之器,无非一阴一阳之和而成。尽器则道在其中矣”。可知,“道器”皆是“统此一物”之两面。

我国哲学史上不但没有唯物,也没有唯心。朱熹构建成古典哲学最系统缜密的本体论,“太极”是世界本原,而“理气”则是两面。说他是客观唯心主义实在荒谬。因为

一、 太极包孕理气(太极也是“理”之一种,是“理之极致”)并为二者所共出。“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理气虽为二物,然无先后之分:“或问理在先气在后,曰:理与气无先后之可言,但推上去时,却如理在先气在后相似。”意即“理气”先后次序只具有逻辑推导的意义。

二、理与气的关系是体用关系。“自太极至万物化生,只是一个道理包括,非是先有此而后有彼,但统是一个大源,由体而达用,从微而至著耳”。

三、“理”本身并不能派生出万物,“理气”结合方能生物:“天地之间有理有气,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气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秉此理,然后有性,必秉此气,然后有形。”

四、朱子《易学启蒙》:“天地之间,一气而已,分而为二,则为阴阳而五行,造化万物,始终无不管于是焉。”这岂不是周易模式的绝佳翻版?

凡此种种均不可与柏拉图、黑格尔的客观唯心主义同日而语。

阳明心学被视为主观唯心主义集大成者,此实不妥。为什么?

一、王学不是以心物分离而是以心即物为理论预设的,所以不存在“物由心构成”的命题。

二、王学的“心”也不是唯心论的“感知”之类,他认为“心即道,道即天”。

三、阳明在论及理气关系时重气轻理:“流行为气,凝聚为精,妙用为神”。“精”、“神”为一元之两面。

诸如此类,都和贝克莱等人的主观唯心主义貌异神离。况且,阳明提出心学,更多是出于感情用事,是对拾程朱牙慧的理学家们“外面做得好看,却与心全不相干”之痼疾的反拨。

综上所述,以唯物唯心的模式嵌套中国哲学史,在方法上是削足适履,在学理上是对先哲智慧的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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