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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主任 口述/秦向荣 父亲去世，我们姐三个已经没有亲人了。 唯一一位还算是亲戚的就是我姑姑，姑姑叫秦彩凤，是我爸爸当年从山东逃荒到东北带过来的。 当年一个村的，都姓秦，姑姑是我爸爸老师的学生。 那个年代吃不饱，我爸爸逃荒要来东北。 他老师害病，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就委托我爸爸把她女儿也带上。 因此，姑姑成了和我家唯一没有血脉的亲人。  爸爸葬礼结束后，所有来帮忙的乡亲都陆续散了。 我和两个妹妹一起拾掇爸爸的遗物，姑姑也帮着忙乎。 拾掇完，这个房子就彻底不住人了。 我回哈尔滨，两个妹妹一个嫁到了陕西，一个回广州上班，而姑姑要回山东。 爸爸的葬礼，姑姑是特意从山东赶来的。  姑姑是个非常会过日子的人，舍不得扔东西，把爸爸的房间挨个检查一遍。 姑姑在仓房的一个木头箱子里，发现了爸爸的推子，姑姑又开始蹲在地上哭嚎上了。 葬礼这几天，姑姑已经哭干了眼泪。 姑姑说，小时候，爸爸就拿这把推子给她剃头，爸爸心灵手巧，自学成才。 那时候，家里所有的人的头，都是爸爸剃的。 姑姑说，她出嫁的头一天，爸爸还要给她剃头，奶奶拿炉钩子给爸爸一顿打。 说这话的时候，姑姑蹲在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上了：这把推子，还是我发第一月工资给你爸爸买的。  妹妹要把爸爸的脸盆送人。 姑姑说，放着吧，万一我们哪天还回来呢。 我二妹说，姑姑，咱家都没人了，咱们还回来干啥呀！ 姑姑忽然直接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你这个小妖精，你这个丧良心的，谁说咱家散了！谁说咱家散了！ 姑姑疯狂的摇晃着二妹的腿！ 之后，我们姐三个和姑姑哭成一团。  妈妈去世的早，爸爸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 爸爸生病的那几年，姑姑特意从山东来伺候爸爸一年。（姑姑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回山东了） 后来，爸爸把姑姑撵回山东了，说你也是有家的人。  姑姑这次来给爸爸料理后事，特意买了一个刷锅的新笤帚。 姑姑说，爸爸是个利索人，利索了一辈子，万一哪天他……  这台缝纫机，放在我家仓房好多年了，爸爸一直舍不得扔。 姑姑说，她那时候和爸爸闹掰了好长时间，就因为这台缝纫机。 姑姑结婚想要一个缝纫机，爸爸没钱买。 姑姑想要妈妈的这台，可妈妈和姑姑性格合不来，死活不同意。 姑姑就和爸爸执拗，必须要！ 姑姑说，你爸爸是个妻管严，他还心疼我……那天晚上，他蹲在院子里被你妈妈骂了半宿。 因为……你爸爸趁你妈妈睡着了，半夜偷偷的把缝纫机扛到我新房子。 姑姑哈哈笑。  这是我姑姑给我爸爸买的手表。 从姑姑上班之后，姑姑就有个习惯，给爸爸买手表。 我爸爸是个农村半拉教员（不是正式的），姑姑说，教书人总要有个脸面。 这是爸爸出差给姑姑买的磁带和明信片。 姑姑非常崇拜刘慧芳，姑姑说，爸爸的性格和宋大成有点像，憨厚老实，怕媳妇。  这是爸爸出差，给姑姑买的唯一的礼物，姑姑说，那时候爸爸兜里也没钱。  这是姑姑给爸爸买的黄梅戏磁带。 爸爸的录音机坏了，后来有了手机，爸爸一直没怎么听。  姑姑结婚时，爸爸给姑姑买的海鸥相机，那个年代很流行。 姑姑说，因为这个相机，爸爸还被我妈妈骂了一顿。 后来，姑姑回山东的时候，把相机给爸爸用，爸爸那时候在学校给孩子照相啥的。  爸爸去世，我家没有老人，丧葬仪式的礼节懂的很少。 按照老人的说法，我们把爸爸用过的东西都烧掉了，家里几乎没啥东西了，爸爸的一件衣服也没留。 关于爸爸的死因我这里不想提，敬请谅解。 拾掇完了，全都拾掇利索了。 姑姑把整个院子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姑姑说，爸爸一辈子就是个勤快人，伺候园子黄瓜带刺，柿子通红…… 我们几个要和姑姑在家门口合一张影。姑姑说不照了，人都没了，还照啥。 姑姑眼泪噼里啪啦的。 几个老邻居过来和我们姐几个唠嗑，姑姑就蹲在这棵大槐树下（邻居和姑姑不熟悉）。 等邻居都散了，发现姑姑蹲在树底下抹扯眼泪。 姑姑说，看着那个树杈了吗，小时候我学习不好，你奶奶追着打我。 我哥哥就把我抱上去，和你奶奶说，别打她，别打她，她没爸没妈。 那个晚上，我坐在上面，死活不下来。 你爸爸给我道歉说，我错了，你有爸爸，你有妈妈，你还有我这个哥哥！ 然后，姑姑浑身瘫软，抱着大槐树死命的哭嚎起来。 我们准备上车的时候，姑姑已经一个人去了后山，说再去看她哥哥一眼。 而蹲在石头上的大娘说，那个人是你姑姑，小时候我好像见过。 看见那棵老榆树了吗！ 小时候，她一哭，你爸爸就爬上树，给她摘榆树钱吃。 姑姑从后山回来，又去后院子摘了几个柿子，说回山东的路上吃。 后来，姑姑在山东给我打电话，问我回老房子去了吗。 有时间回去看看后院子，你爸爸特别爱吃柿子。 然后，电话那端姑姑泣不成声。 一年夏天，村子发小家办事，我回去一趟。 我家老房子已经破败不堪，院子杂草丛生。 唯独，我家后院子的黄瓜依然带刺，西红柿依然饱满。 由于年代久远，有的图片找不到了，为了还原真实场景，部分图片为配图，敬请谅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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