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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钩沉]“六一”节前忆童年

 一林冷月图书馆 2023-05-31 发布于吉林

作者/一林冷月   2024-05-31

六十多年前,我出生在北京,两岁时,举家迁徙到了东北的吉林省省会长春市。对于北京,我当然是已经没有了丝毫印象,我现在还能模糊记得的,是在从北京开往长春的火车上的奔跑,哭闹和高声喊叫(后来听母亲说:我在火车上和人家吹牛,我说:东单市场,西郊公园,我都去过,于是引来一阵哄笑,有个大人说:这孩子,一开口又是东又是西,还挺合辙押韵的...呵呵...)!

我还能回忆起来的第二个印象,是在一个很大的公共厨房里和一个如我一般大的孩子打架(对于这个地方,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是我家刚来长春时,居住的省公安厅家属宿舍)。我们不知道为了什么,相互撕扯着对方的头发,然后相互扭打,跌倒,翻滚!然后被各自的家长拉开,又被自己家长打屁股,委屈地大声哭嚎!

我清晰记忆中的童年的老屋,坐落在长春东朝阳路的电车站附近,是一座面积很大,举架很高的日式平房,虽然是平房,但要比一般平房高出不少,原因是房子的底层,还有个大大的半地下室。进得屋来还得走上五六级的台阶,台阶两边还有与之对应的护墙,护墙对应台阶部分很陡,于是被我们小哥仨当作了滑梯,常常用来“打出溜滑”。但有一次二弟不慎从“滑梯”上摔了出去,居然把牙磕掉了一个,因为我是带头人,所以被父亲重重的打了屁股。

春天来到的时候,父亲和祖父把房子后院的地翻了一遍,打上垄,撒下不知道什么的种子,春雨过后,小苗渐渐出土长大,我才看清了绿油油的玉米和爬满枝条的豆角,高高的向日葵,还有紫色的茄子,碧绿的渐渐转红的西红柿,路边点缀着步登高,高莨菊,西番莲和牵牛等花草,盛夏时节,引来蜂蝶纷飞,满园的姹紫嫣红。还有几颗洋菇孃,但主要是两户邻居的女孩光顾了。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母是匆匆忙忙的,匆匆忙忙的上班,匆匆忙忙的吃饭,家里平时很少见到他们的身影,而外婆是和我朝夕相处最多的人,也是最为和善的,她从不打骂我们,闲暇时还给我们讲故事,尽管她没有什么文化,但我觉得她讲的故事是最生动的,她也是我们家起的最早,睡的最晚的人。为我们全家人做饭,还要为家里洗洗涮涮,收拾屋子,出去买菜,我们哥仨中的谁如果生病了,还要带我们上医院。她好像从来不知疲倦,尽管有时也发发牢骚。

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子,所以“待遇”也比两个弟弟要高,在我三岁多不到四岁时,就被送到母亲单位所属的“省文化系统幼儿园”住长托了(周一到周六在幼儿园,其中周六晚上被家长接回,周一早晨再由家长送回)。

刚入园时,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阿姨和小朋友,非常的不习惯,于是又哭又闹,不吃饭,疯了似往外跑,一边哭一边喊:“我要回家,我要找妈妈”...

阿姨对付和我一样刚入园的小朋友,就是“你有千变万化,我有一定之规”。既不哄也不劝,让你使劲的作,使劲的闹,结果一天不到,这些小朋友哭够了也闹够了,也就从此成为了幼儿园里“懂事听话”的乖孩子了...

我们小班孩子刚入园时,有的还需要喂饭,还需要换尿布啥的,我记忆中好像我从小生活自理能力还挺强的,起码喂饭换尿布这些环节都是一跃而过的。

我们在幼儿园吃饭、上课、做游戏,起床睡觉都是有作息时间的,慢慢的养成习惯,和我那两个没上过幼儿园的弟弟来比较,我的时间观念是很强的。

因为和同园的小朋友朝夕相处,所以时间久了,既有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有几个平时非常讨厌的孩子。记得和我挨床的一个叫祖帅的小朋友,就老是欺负我,小朋友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有时候突然在背后使劲的推上一把,有好几次摔倒。还有一次正在我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在后面掐了我,结果把饭给弄撒了。我非常生气,就回敬他一掐,结果他非常夸张的大叫,这一幕被阿姨看在眼里,自然认为是我在调皮捣蛋,于是我被罚饭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被饿醒了,于是蹑手蹑脚的起床,自己到了楼下(我们寝室在楼上)伙房,轻手轻脚的拿了一个小椅子,把走廊拐角的一扇窗户打开,摸进黑咕隆咚的屋子,在一个盖着苫布单子的箩筐里偷了两个馒头,然后翻窗出来,就在走廊拐角昏暗灯光下,狼吞虎咽吃下这两个不大的小馒头。多少年过去了,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吃的最香的馒头。

因为父亲母亲都在工作,所以周六晚上接我回家的任务,就交给了我的姥姥,后来爷爷到了我们家,我上大班的时候,就由爷爷来接我了。从西朝阳路绕半个地质学院的后园,到东朝阳路我们家,怎么着也有六七里地吧,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条路很背,也没有公交车,接我的家长到的时候天还大亮,等回到家时,天就黑了。星期六晚上幼儿园象征性地给我们带了一顿晚饭,用纸袋装着(有时候是两个糖馒头,有时候是三个小包子)姥姥都是把东西带回去给两个弟弟吃。后来爷爷来接时直接把袋子打开,把里面东西自己吃了(后来长大了,回想六十年代自然灾害,爷爷那也是饿呀)。于是我很生气,以后拿了袋子在爷爷接我之前就把东西吃完了。后来爷爷问我要时,我就撒谎说幼儿园不发东西了。爷爷听了很扫兴,但是也没办法。

有一次家里有急事,把接我的事给耽误了,那时我已经上大班,回家对我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于是就自己从幼儿园接待室溜了出来,记得那是个冬天的晚上,天早就黑了还很冷,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走夜路,说实话真的是害怕,但是自己的选择,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快到家时,因为我太靠近一户人家的大门(姥姥对我说,小孩走道靠边才安全),突然从院子里传来非常凶的犬吠声,立马就把我吓哭了,我于是发疯似的跑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推开了家门...

我们幼儿园的隔壁就是吉林省某京剧团,天还不亮,墙对面就传来“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声音,还有念台词的,翻筋斗的,对打的,舞水袖的...好不热闹。于是引来一众小朋友的围观,终于有一天,一个小朋友从墙头跌下,磕破了头。于是两家单位协商,第一加高了围墙,第二早晨练功远离了我们,于是围观京剧团练功成为了过去式。

最后说一下和我挨床那个叫祖帅的孩子,很不幸早夭了。记得是一个周一的早晨,祖帅没有来幼儿园,他的父母来却来了。把他的一些行李物品,都拿走了,看得出他们眼睛哭得红红的。我大惑不解,幼儿园阿姨说,祖帅得了中毒性痢疾死了(祖帅的爷爷把平时很少吃的红烧肉留给孙子,但当年没有冰箱。估计是食物变质了,祖帅吃了之后连拉带吐,星期天一早送儿童医院都没赶趟,人就没了,这些话是两个阿姨聊天时我偷听来的)。我周日回家问了我的姥姥,何谓“死了,”姥姥说死了就是不喘气了。我于是在没人时憋了一口气,想体验一下不喘气,也就是死的感觉,但当然是徒劳的。这是平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的黑色话题。

在幼儿园上美术课,我与生俱来的爱好得到了很好的发挥,我的作品曾经代表幼儿园参加市区幼儿园比赛并获奖。用阿姨的话形容:画啥像啥,听着阿姨的夸赞,看着一众小朋友羡慕的眼光,那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在幼儿园从小班、中班到大班,我比当年很多小孩享受到了得天独厚的学龄前教育,这为我之后人生之路奠定坚实的基础。但这些都是在我成年之后才逐渐意识到的。

六十多年后,把童年的点滴记忆碎片写出来,忽然觉得记忆仿佛是面镜子,镜子的里面是从前,外面则是现在。站在它面前,看到的却是一片模模糊糊的幻影,逝去的岁月,仿佛是一盘反复播放的旧影带,虚幻、飘渺,恍若隔世!我的思绪又回转到了现实中,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疫情过后,又得见今天校园里孩子们那天真烂漫的笑脸,那相互追逐、打闹嬉戏,大呼小叫的稚嫩童音…于是在一瞬间,我似乎隐约望见了在花影绰约中的那些如风般的日子。 

在那逝去的蓝天下,是我曾经欢乐和苦涩的童年。(剪纸作品系一林冷月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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