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小城多雨。楼前楼后,雨水洗刷过的杨树,银杏树,柿子树,无花果树,叶子翠绿得发亮。这清新的绿,映着天空的灰暗,像是一幅淡雅水墨画。下雨天,推窗听雨,雨声嘀嗒嘀嗒,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敲打着地面。想起小时候,一到雨天,就搬个小凳,坐在屋檐下,看雨点从瓦檐滚珠一般掉在地面的青砖上,青砖表面有浅浅的凹痕,是天长日久雨水的痕迹。千年前的雨,和今天的雨没有什么不同。它落在山峦,落在湖泊,落在它到的每一个地方。千年前的人,漂泊在外,逢着雨天,更是想家。于是写一首诗,把身在异乡的孤寂,思念家人的愁绪,都嵌入每一个字里。李商隐的诗,大多晦涩,如薛宝钗所言“李义山之隐僻”。这首《夜雨寄北》例外,简单易懂。远赴桂林任职,因雨滞留巴蜀的诗人收到妻子问候平安的家信,惆怅思归,雨夜作诗。有说诗题原为《夜雨寄内》。山高水长。待到诗人返家时,妻子已病故。痛失爱妻的诗人,独自抚养一双儿女,四十五岁病故于老家郑州。和妻子王晏媄十二年的婚姻,两个人相聚时日少,更多的是离别。因岳丈泾原节度使王茂元,李商隐无端陷入朋党之争,仕途坎坷,常年奔波在异乡。他爱她,又因她的家族漂泊不定,一生不得志。诗人无怨亦无悔,小他十岁的妻子,却背负了更多沉重,先他而去。晏殊和晏几道父子,是宋代的婉约派词人。晏殊的一曲《浣溪沙》,最为出名。父子两人的词风略有不同,晏殊的词,清丽中有闲适,晏几道的词,清丽中透哀怨,这与际遇不同有关。晏殊五岁即为神童,十四岁参加科举考试,宋真宗极为赏识,赐同进士身份,后官拜宰相,一生顺遂。晏几道出生时,晏殊已四十七岁。晏几道是晏殊第七子,他有不输其父的文采,亦是十四岁即考中进士。鲜衣怒马的宰相公子晏几道,十七岁那年,永远失去了慈父。渐渐地,门前车马稀。到后来,贵族生活已成了昔日记忆。不如意时常光顾。朋友郑侠获罪,晏几道受牵连。对于官场,他不再有希冀,与好友黄庭坚流连于酒肆歌楼。词人想起了曾经相恋的歌女小苹。梦中酒后,楼台依旧,伊人已离散。又见春雨,离恨绵绵。春燕双双飞过,词人静看落花,更显形单影只。他依然记得初见小苹,她着心字状的罗衫,轻弹琵琶。明月依旧是当年的明月,明月又怎能是当年的明月,昔时伊人相伴,如今伊人已无踪影,如云朵般飘散。晚年的晏几道寒素清贫,贵公子出身的孤傲清贵仍是一生不变。权臣蔡京曾请晏几道为自己作词,词人虽应允,词作里一字未提及蔡京。就连才名远播的苏轼,托黄庭坚传话想拜访晏几道,也被词人冷淡婉拒“今日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瑕见也。”也许,见过浮华,经历了世事沧桑的词人,只愿清净,只想做个尘世里的出世人。词人蒋捷,他是南宋遗民,寄居在元朝,隐于太湖之滨。因“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有了樱桃进士的雅称。宋亡,蒋捷隐居竹山不仕,世人敬其气节,尊称竹山先生。生于江南宜兴望族蒋家的词人,从小锦衣玉食。三十岁考中进士,一想光耀门庭,二愿为国效力。时代的洪流中,个人的命运只能任由裹挟冲刷,谁也无能为力。悲怆惨烈的崖山之战后,南宋,蒋捷的国,消失了。江山易主,他依是认定自己为南宋子民,宁可街头摆摊算命,也不愿入仕新朝。晚年的词人,一曲听雨,深沉幽远。词人忆起春风得意的青年,那时佳人在侧,世路平坦,听雨,只觉欢欣。人到中年,身在异乡的客船,乌云漫卷,江水滔滔,闻哀雁鸣,又听疾雨打窗,多像词人飘忽不定的命运。词人的老年,鬓已染霜。他在僧庐与一场雨相逢。走过悠长的岁月,一切的悲欢离合都还给岁月,词人惟余心静身轻。嘀嗒嘀嗒的雨,一直在下,词人蒋捷,只听到嘀嗒嘀嗒的雨声。 -作者- 童话。北方女子。 遇见是缘,点亮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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