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未老先生:运用中医理法治疗西医诊断的"肝炎,神经衰弱"
导读 中、西医是两个理论体系,运用中医的方法治疗西医诊断的疾病,要以中医诊断,辩证论治为主。西医诊断加以参考,结合治疗,多方分析,效果往往都很好。 神经衰弱 西医诊断的神经衰弱,是神经官能证的一种。它的临床证状错综复杂,西医认为都是大脑皮层的兴奋过程和抑制过程的不平衡,或者由于这些过程有某些不协调所致。从中医的理论来分析这些临床表现,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身体消瘦,极易疲劳,面色不华,筋惕肉瞤,脉象细弱——肝血虚; 头胀头痛,面部轰热,手足心热。潮汗,舌质红,脉细数——肝热; 头晕,偏头痛,眼花目干,泛漾欲吐,脉细虚弦——肝阳; 四肢麻木,颤抖,头晕欲倒,脉沉细弱或浮弦无根——肝风; 头胀,胸闷太息,胁肋胀痛,腹胀腹痛,嗳气矢气,脉弦——肝气; 头昏,胸膈不畅,多疑善感,忧郁不乐,食呆寡味,脉沉弦或细涩——肝郁; 头脑胀痛,口苦口干,急躁激怒,大便秘结,舌苔黄糙,脉弦数——肝火; 心慌心悸,健忘惊惕,思想不易集中——心血虚; 心烦闷乱,不易入睡,睡则易醒,多梦多汗——心火旺; 耳鸣,腰膝酸软,遗精早泄,咽喉干痛,手足心热,小便黄赤,脉象细数——肾阴虚,相火旺; 怕冷,手足不温,性欲减退,阳萎,小便频数清长,脉沉迟无力——肾阳虚; 消化迟钝,脘腹饱闷,大便溏泄,脉濡缓——脾阳虚; 纳食减少,嗳腐恶心,脘腹胀痛——胃气滞; 神思淡荡,困倦无力,心悸,失眠,胸烦,足冷——心肾不交。
就上面分析多可以看出神经衰弱所出现的一系列临床表现,从中医理论来讲,病因方面,应以七情、劳倦为主,与体质和大病、久病后也有一定关系;在脏腑经络方面,多为肝、心、肾和脾胃的病变。 总的来说,属于内伤范围。进一步从这些证状的主和次,多见和少见及各脏之间的相互关系来分析,其中肝的病变又占着重要位置。因肝同心、肾和脾胃有生克关系,当肝有病变时往往影响到这些内脏,而这些内脏有病也多影响到肝多这就会出现许多复杂的证状,特别是肝证状最为多见亦比较突出。 因此,从中医理论来探讨神经衰弱的发病机理,我的初步意见是,以肝为主。
肝以血为体,气为用,血宜充盈,气宜条畅。如果受到某种原因而使血分亏耗,一般称为肝虚;若是气分横逆和郁结,称为肝气和肝郁。 所以肝病总的表现可分为气和血两个方面,在血多虚,在气有虚有实,而以实证居多。 肝血也可发生瘀结,但据临床观察,它在神经衰弱中比较少见。 肝的病变,若因血虚而生热,便为肝热;因肝热而阳升,便为肝阳,又因阴不敬阳,则为肝风;气盛化火,则为肝火。 同时肝阳能发展为肝风。肝郁亦能转化为肝火,肝血虚能引起肝气横逆和肝火旺盛;反过来,肝气横逆和肝火旺盛也能损害肝血。 为此,肝病上产生的多种证候,都是肝脏的体、用失去平衡所致,并且相互影响而形成了复杂现象。 另一方面,由于肝和心是母子相生,故肝血不足,相生不及,可以产生心血虚,肝火旺也能影响到心,产生心火旺,因而引起心神不安等现象。肝和肾为子和母,肝脏须赖肾水滋养,肝虚而肾阴亦虚,便成水不涵木。并且肾为水 火之脏,无论肾阴和肾阳不足或肾脏相火偏旺,均能影响肝和脾胃,成为火不生土、阴虚阳亢现象。至于脾胃又最畏木横克土和木不疏土,产生功能障碍,引起一系列消化失常的证状。
事实上,神经衰弱患者所出现的临床表现很少属于单独一个证候,往往是几个证候错综出现,但是通过上述的分析研究,就不难分清哪些是主证,哪些是兼证,从而给立法处方指出明确的方向。 比如说,一般用于神经衰弱的方剂很多,有逍遥散、归脾汤、补心丹、人参养营汤、驯龙汤、香砂六君丸、柴胡疏肝散、黄连阿胶汤、六味地黄丸、交泰丸、金锁固精丸、左归饮、右归饮等等。 那么多的方剂,在临床应用时如何具体掌握呢?我以为首先从内脏病变了解它的基本治法,然后再依具体病情适当地将这些基本治法结合起来,参考成方加减。 本病基本治法,根据上述辨证分析,大概可以归纳为养肝血、清肝热、平肝阳、熄肝风、疏肝气、降肝火、补心血、安心神、清心火、滋肾阴、温肾阳、清相火、补脾土、和胃气等十四个。 由于神经衰弱的临床表现往往不是单一的而是错综复杂的,所以实际治疗时这些基本治法也多结合起来运用,如:养血清热法,养血潜阳法,养血熄风法,养血调气法,疏肝理气法,清肝降火法,养血安神法,滋肾清心法,交通心肾法,滋补肝肾法,温肾扶阳法,温补脾肾法,滋阴降火法,调养肝脾法,调养心脾法,疏肝和胃法等。这些治法,也就是复方的组成法则。
通过辨证,掌握基本治法灵活运用,便不难选方用药了。 例如:养肝血是神经衰弱属于血虚的基本治法,单纯的肝血不足便是养血补肝,因血虚而引起的肝脏其它病变及兼有其它内脏证状时均可与之结合。 所以适用于消瘦疲乏,不耐烦劳等血虚证外,凡是肝热手足心热,肝阳头晕眼花,肝风四肢麻木颤抖、肝气胸胁满闷,以及心神不安,肾阴不足,脾土虚弱等,只要与血虚有关的都不能离开这个基础。 具体地说,养肝血的常用药物有当归、白芍、首乌、阿胶等,如果肝热可加丹皮、山栀,肝阳可加菊花、牡蛎,肝风可加羚羊、天麻,肝气和肝郁可加青陈皮、香附、柴胡,心神不安可加枣仁、茯神,肾阴不足可加生地、枸杞、脾胃虚弱可加白术、茯苓等等,这样就成为养血清热、养血潜阳、养血熄风、养血调气、养血安神、滋补肝肾、调养肝胆等复方了。 顾名思义,西医诊断的神经衰弱似乎是一种虚弱证。 中医认为有虚有实,也有虚实夹杂,因而从各方面来调整其偏盛偏衰,有多种不同的疗法,可以看到辨证施治的重要性了。 慢性型传染性肝炎 传染性肝炎西医分为若干类型,我在临床上遇见的多为慢性型传染性肝炎(以下简称肝炎),现在只对这方面来谈。 肝炎的临床表现相当复杂,从中医理论来分析,大致可以归纳为两类。 (一)属于肝的:右胁部隐隐胀痛,遇劳则痛加剧,或有较明显的疼痛,头痛头晕,潮热或头面、掌心热,或自觉轰热而体温不高,失眠,易出汗,小便黄,皮肤偶有搔痒或落屑,月经不调等; (二)属于脾胃(包括肠)的:纳食呆钝,厌恶油腻,泛恶,嗳气,腹胀肠鸣,便秘或便溏,消瘦,倦怠无力,精神不振,黄疸等。从病因病机来说,在肝证状方面,有虚实、气血之分,其中包括气虚和血虚,气滞和血寨,并由于气血不和,出现偏寒、偏热现象;脾胃方面的证状多由肝病引起,其中有因木旺克土而使脾胃薄弱,也有因木不疏土而使肠胃壅滞,更因木与土之间存在此胜彼负的相互关系,在脾胃不和的情况下又能使肝证状加重。为此,西医诊断的肝炎,从中医来诊断也是以肝病为主,但在治疗上认为不能单治肝脏,而且也不是单用一种方法治肝。 治疗任何一个疾病,必须将主证明确提出。我认为肝炎一般有胁痛(肝区痛),从辨证来看,应该以胁痛为主证。 中医对于胁痛,以新病在气,久则入络来分别气血,又以痛的不同情况区别为隐痛多虚,压痛多实,剧痛多寒,刺痛多瘀,及胀痛和时痛时止多属于气,再结合兼证和脉象、舌苔等,作出确诊。 肝炎的胁痛可以因血虚、血、气逆、气郁等因素引起,又可出现气逆化火、血虚生热现象,从而产生头晕、头痛、头面掌心灼热、小便黄等种种兼证。只有结合这些反映不同的病理现象的兼证,才能确定胁痛的性质,分别治疗。
我在临床上以胁痛为肝炎的主证,再结合经常常见的肝、脾、肠胃证状,初步定出两个治疗原则胁部胀痛,痛的程度较剧,兼见腹胀、食减等肠胃轻证,脉弦滑或细弦,舌苔薄腻,用疏肝为主多胁痛不甚剧烈,或痛虽重而肠胃证状特别明显,包括脾困湿阻,食呆恶心,食后腹胀更差,嗳气矢气,大便不调多,脉濡细,舌苔厚腻等,则用调理脾胃为主。 在这治疗原则下具体使用是疏肝法采用柴胡疏肝散加减,以白芍、柴胡、丹参、郁金、枳壳、青陈皮为基本方。 白芍养血护阴,兼能止痛,丹参和血而无辛温流弊,用来调养肝体为主,佐以柴胡、郁金、青皮疏肝气多枳壳、陈皮,调理肠胃。 如果胁痛较重或牵及少腹胀痛的加金铃子、延胡多久痛不止,痛如针刺,或日轻夜重的加红花、制乳没;痛处有内热感的加大小蓟、大青叶;掌心热的加丹皮、山栀。 调理脾胃法采用解肝煎加减,以白芍、柴胡、厚朴、半夏、茯苓、砂仁、枳壳、青陈皮为基本方。仍取白芍、柴胡、青皮琉肝止痛,针对主证,结合厚朴、半夏、陈皮、茯苓、枳壳、砂仁,侧重在和中化湿。 如果腹胀甚的加木香;腹满大便不畅的加大腹皮或大腹子皮;舌苔厚腻的加苍术;肠鸣大便溏薄的加乌药,兼见黄疸的加茵陈等。 这是肝炎的一般治法,由于肝和脾尚有密切关系,开且肝炎经常出现肝和脾胃的错杂证状,必须分别主次,全面照顾。 遇到特殊情况也能用黄芪、首乌、当归补肝乡桃仁、三棱、莪茉破瘀。此外还有很多疏肝理气和中药,如香附、香橼、荔枝核、白蒺藜、藿香、蔻仁、佛手、鸡内金、六神曲等,均可选用,不受限制。 总之,掌握原则,根据临床表现辨证施治,不要受肝病的拘束,也不能忽视肝脏体用的相互影响。 正因为此,中医治疗肝炎取得了一定的疗效。但对没有证状和证状已经消失,仅凭化验结果肝功能不正常的患者,如何进行治疗,是一个新问题,有待今后研究。
附带说明,中医文献关于肝脏部位的记载,因《内经》上有“肝生于左”的字句,有人以为根本不对头。其实《内经》这字句出在《刺禁篇》,是指针剂的禁忌部位。 它的原文是:“脏有要害,不可不察:肝生于左,肺藏于右;心部于表,肾治于里;脾为之使,胃为之市。”如果认清题目,不将文字割裂来看,意思是十分清楚的。 故张景岳《类经图翼》里指出:“《肝之为脏,其治在左,其藏在右胁右肾之间。”中医治病从整体出发,往往不固执于本脏的部位,而就其生理作用和经络部位治疗。 例如《医学正传》治左胁痛用枳芎散——枳实、川芎、甘草,《得效方》治右胁痛用推气散——枳壳、姜黄、肉桂、甘草,《医宗必读》和《医学心悟》里治胁痛,均以左为肝气不和,右为肝移邪于肺,并指出“凡治实证胁痛,左用枳壳,右用郁金”。 他们对于左右的部位都区别甚清。我以为不妨从前人的观点来深入探讨,不要粗暴地一笔抹杀。 (本文摘自谦斋医学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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