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总在儿童节来临时涌向脑海。
那是我七岁时夏季里的一个下午,父母都去生产队挣工分了,邻家女孩小华来我家玩儿。
都玩儿累了,觉得肚子很饿,我们翻遍橱柜也没找到可充饥的食物,突然,我灵机一动,对小华说:“河边高粱地中间种了一大片红薯,咱们去挖回来吃吧?”小华拍巴掌赞成。
红薯地有两个护青人,其中一个是我爷爷,爷爷不苟言笑,是我最畏惧的人。
我翻出母亲平时不舍得围的红色纱巾裹在头上,做了个满意的“伪装”,便和小华“潜伏”在高粱地边观察:
破苇席搭建的窝棚前,护青人“曾老六”光着膀子,手里托着一件发黄的衬衫,兴致正浓地捉虱子,那神态和我姥爷一模一样。
我又四下看了看,不见爷爷的身影,便得意地笑了一下,真是天赐良机。
我们从高粱地探出头来,蹑手蹑脚地迈过几垄黄豆秧。
哇!茂盛的红薯秧在烈日照耀下绿得发亮,我忙蹲下身子,找到红薯秧的根部,用锅铲扒开松软的沙土,红薯粉嫩的小脸露了出来。
刚刚摘下一个鹅蛋大的红薯,眼睛的余光里就闪入一个细高的身影。
应该是我的“伪装”出卖了我。
来不及细看,我起身就跑,可是腿抖得厉害,钻进高粱地没跑几步就被一根割人藤绊倒了,我的“伪装”已被高粱叶剥去。
面对语无伦次的我,一向严肃的爷爷被我狼狈不堪的样子逗笑了:“这个红薯既然摘下来了,你就拿去吃吧。以后记住,不是自己家的东西不能随便拿。”
怎么和父亲说过的话一样呢?我心想。
一个月后,我和母亲去领生产队为社员发放的红薯,看着领到的一筐深紫色红薯,心里正高兴,突然,一只黑瘦的手抓起一个大红薯。
我抬头一看,是爷爷。爷爷的目光第一次那么温和。
看着他向生产队的红薯堆走去,我羞愧地低下了头。
(已载6月1日《德州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