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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1年6月，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五次战役后期，从汉江北岸回撤过程中，60军180师承担了掩护全军的重任。由于各种原因所致，全师共计负伤、阵亡、失散、被俘达7644人。在我军历史上成为一个不可忘记的悲怆。但是，失散的志愿军官兵面对战斗失利，依然以坚定的信仰，可贵的忠诚，在朝鲜的崇山峻岭中自发地组成了数支敌后游击队。他们在语言不通、没有给养、孤悬敌后、环境恶劣、与上级失联的情况下，克服诸多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顽强坚持战斗，历经数天，数月，最长的是300多天、400多天，活下来的官兵终于突出重围与大部队会合归建。另有回忆文章显示，有的官兵竟坚持到停战。师政治部主任吴成德率100多名轻伤员上白云山打游击，同敌人周旋了14个月，最后仅剩3个人，于1952年7月被敌军俘获。  今天，臧翁说史给朋友们分享的是其中一支不为人知的志愿军游击队顽强战斗在赤根山300天，最后在朝鲜人民军侦察小分队协助下胜利突围的故事。 梁保安，时任180师539团政治处组织股股长。他所在的组织股一共有5个人，其中有两个人在鹰峰突围战斗中牺牲。5月28日的夜间，梁保安和干事汪朝良、通讯员王新智等3人与部队失散。慌乱中，两位部下问道：”股长，如果出不去，我们3个人怎么干？”梁保安尽管对突围方向同样忧心忡忡，但他立即坚定地回答说：“不用怕，现在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只要我们3个人团结一致，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突出去！”在部队危难的时候，股长的这句话很快就温暖了两位部下的心。年仅16岁的小通讯员王新智抑制不住热泪，动情地说：“我是多希望回到大部队的怀抱啊！”  激战过后，部队粮食、弹药消耗殆尽，连续5天没有粮食，3个人已经饿得浑身颤抖，头昏目眩，没有力气说话，更没有力气走路了。他们互相搀扶着，花费了3个钟头才走出去300步的路程。当时最要紧的是到山上找野菜和山芋填饱肚子再说。当时，战斗还在继续，敌人的炮声还在隆隆作响，到处都是火光冲天。3个人手里只有一支冲锋枪和两支手枪，没有弹药，没有地图，不熟悉地形，又与上级失去联系。因此，3个人决定暂时留在敌后，争取搞些吃的，恢复一下体力。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一片茂密的松林中，经过一整天的休息，3个人喝足了水，吃饱了树叶，相互搀扶着向东走，直至走进了一座不知名的大山......  到了6月中旬，他们陆陆续续汇集了失散在山上的本团通讯连副指导员吴云山、侦察排的岳三台以及4连副班长何大明带的3个战士，共计12个人。武器增加到3支苏式冲锋枪，4支手枪和一些手榴弹。大家伙纷纷议论是打游击，还是立即突围出去。有的提出：“等着坐以待毙还不如冲出去拼一场，一死了之！”副班长何大明开口说：”我们连都快打光了，不过早够本了，就看最后我们还能赚几个。”有一位战士拍了拍身边的锋枪说：“有这家伙至少能赚他10个。”梁保安考虑再三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已经苦战了近一个月，没有得到一点儿粮食充饥，一共只有12个人，根本没有实力和体力突围，更没有力气对付气势汹汹的坦克群。我决定，面对现实，暂时隐蔽，等待时机，做好长期在敌后战斗的准备。如果我军发起第六次战役，到那时我们配合部队打击敌人，说不定会作出更大的贡献。”  作出决定后，这支小部队利用夜间，迅速而又谨慎地穿梭在林海之中，向着附近一处更高的山脉疾进。后来知道这座山脉叫做赤根山，又名大成山。这里山高林密，植被丰厚，足有方圆四、五十公里大小，是个打游击的好地方，大家决定在此处安营扎寨。不久，大家又与本团保卫股长贾耀先和他带领的4位战士会合了。 17个人在这个山上隐蔽到7月中旬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为了长期坚持战斗，必须积蓄粮食、弹药，准备越冬服装。于是，决定袭击小股敌人，通过缴获敌人的军需品解决面临的问题，并且研究了侦察方式和行动方向，力争以速战速决的方式对敌展开袭击作战。  经过反复细致的侦察，游击队终于发现敌人一支运输小队的行踪。这支敌人的运输小队每天要连背带挑一些物资从一个叫桃李洞的村子经过，显然是在向敌人前方部队运送给养。这天凌晨时分，全队人员秘密行军好长一段的路程，一大早就埋伏在桃李洞山腰的两侧。果然，天色大亮的时候，10多个南朝鲜军的运输兵背的背、挑的挑，步履蹒跚地朝游击队的伏击阵地走过来。等他们进入伏击圈后，梁保安一声令下，全体官兵犹如猛虎下山，斩头截尾地向敌人发起突然进攻。这些气喘吁吁、毫无准备的敌军，面对游击队突然袭击，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丢下肩上的物质望风而逃。游击队一枪未发，缴获了大批粮食、衣物、食盐，还有许久不见的香烟。大家兴高采烈地把缴获的物质扛回营地，一个月来第一次吃上香喷喷的米饭，第一次品味到有滋有味的食盐，第一次吸上一支香烟，那个高兴和惬意就无法形容了。从此，大家坚持敌后战斗的积极性更高了，信心更足了。 为了安全起见，梁保安带领大家按照我军的游击战术，打一仗就转移到20里地以外的地方，换一个营地；能带走的缴获物资就尽量带走，带不走的就埋藏起来，做上标记。当敌人气势汹汹地搜山时，志愿军游击队早就转移了。  8月初，经过多次侦察后，战士们在赤根山脚下发现有美军一个炮兵的后勤站，这里有美军的一个炊事班和一个小型物资仓库。这里距离敌人的一个炮兵群约有三、四公里，而且武装人员绝大多数住在炮兵阵地上。深夜，一片漆黑寂静。大约零点光景，游击队包围了美军后勤兵的住房。当战士们冲进去时，10多个美国兵当即就懵了，看着寒光逼人的刺刀，一个个不用翻译，啥都明白了。他们只得乖乖地举起双手。我军战士们把他们一一捆住，然后连接在一起，随手找来厨房的油抹布、围裙和帽子，一一堵上他们的嘴。然后把厨房里能吃的东西，库房里能用的东西，尽力全部携带上。当时，游击队里没有人会英语，无法对这些俘虏进行反战教育，只好根据我军的俘房政策，临走时把他们反锁在屋子里，然后就迅速撤离，隐入了黑蒙蒙的山林。  游击队员几次干净利落的偷袭作战，伤害不大，侮辱极强，此举终于激怒了美军。有一天蒙蒙亮，美军便以猛烈的排山炮向赤根山上漫无目标地开始轰击。梁保安和大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他们分别隐蔽在石洞里，密切注视山下敌人的举动。敌人炮击之后，开始了大规模搜山。但由于山高林密，敌军士兵战战兢兢，不敢冒进，大老远对着密林用机枪开路壮胆。就这样连续扫荡了多次，也没找到志愿军游击队的踪影。  10月初开始，气急败坏的美军利用秋季风干物燥的机会，大规模放火烧山，在所有山口摆上了坦克，架上机枪，密布岗哨，企图把志愿军游击队烧死、饿死、冻死。还开展了所谓的政治攻势，出动飞机盘旋喊话，闹腾了好几个昼夜。志愿军游击队被困在山里也没闲着。他们派出了侦察员秘密穿过敌人的封锁线，想方设法与山下的朝鲜劳动党地下工作者取得了联系。朝鲜地下党的同志给游击队送来不少情报、粮食和珍贵的食盐。使游击队有针对性地转移驻地，数次免遭敌人的袭击。  10月的天气，朝鲜与祖国的气温状况大不一样。在祖国东北正值秋高气爽的黄金季节，而这里已经是寒风刺骨了。经过大家讨论，最后决定挖洞越冬。赤根山是半石半土的地质特征，动土挖洞的难度不小。大家就用刺刀、粗树枝代锹，能当工具的都用上了，还用树枝编成抬筐。大家分成两个组，一组挖洞一组运土，挖出的新土运到三、四百米的多个地方，然后再加以掩盖隐藏，以免敌人发觉。为了避开敌人侦察，大家就白天挖，晚上运，两个组轮流干。在大家共同努力下，只用了20天时间，先后在相隔10公里的两个山坡上，挖成了两个既能住人，又能保暖，还能解决炊烟的山洞。每个洞都有3个出口，两个预备出口，平时加以伪装不用，万一被敌人发现，或被敌人堵住，就可以利用预备出口迅速撤出转移。  时间一长，梁保安和战友们就发现，鹰峰突围失利后，180师不少失散的战友在赤根山里潜伏，不约而同地组成了多股游击队，依托赤根山继续战斗。他们发现有538团青年股长张万光和团特务连长秦福德的小分队；540团组织股长韦光明的小分队；540团3营营长韩月季、副教导员张合顺、王金方的小分队。3营营长韩月季身负重伤后，是几位战友架着走路的，由于失血过多身体非常虚弱。他是在大山北边突围时被敌人打伤的，当时他带领12个人，其中8个人牺牲了。梁保安与他们一一取得了联系。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在敌人重重包围之中，在远离上级和组织的困难情况下，战友们失散后又重逢，感到分外亲切。540团3营营长韩月季虽然身负重伤，但信仰坚定，大家组建了赤根山游击队党支部，选举他为党支部书记。为了有效隐蔽，减少伤亡，大家决定划分成5个小分队，分别行动，各自为战。从此，游击队连续不断下山截击敌人的运输队，围歼小股部队，渐渐成为敌人的心腹大患。  1952年3月中旬，美军调动3000多步兵，还聘请了参加过侵华战争的日军当顾问，采用日军在中国抗日根据地扫荡用过的分进合击、“铁壁合围”战术，把靠近赤根山山口的所有村庄全部烧毁，变成无人区。在赤根山所有丘陵沟口都部署了重兵。直升飞机在上空不断巡逻、侦察、喊话，企图从心理上瓦解志愿军游击队。 特别感人的是，当敌人在山下重兵集结时，朝鲜地下党的同志冒死给志愿军游击队送来内线传递出来的情报，介绍了敌人的兵力部署和作战企图，并且告知游击队的山洞已成了敌人进攻的重点部位。 于是，志愿军游击队于3月16日晚上12点，在梁保安带领下，忍痛割爱告别了山洞，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但在冲过最后一道山口时，突然遭到了敌人的堵击，一阵混战后，13个同志安全冲了出来。贾耀光、刘喜明、段银智3人失联。后来，得知他们负伤后被俘。大约在同一个时间段里，韩月季和韦光明带领的游击队3个小分队在敌人大规模扫荡期间辗转突围，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韩月季等官兵不幸被俘。 敌人大规模扫荡终于结束了，志愿军的游击队员们又回到了赤根山营地。回到这里，第一眼发现大家用以栖身的山洞被炸毁了，粮食也被烧光了。显然，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于是，梁保安决定组织大家转移，寻找机会突围。碰巧的是，返回赤根山营地当天又遇到了从敌人扫荡中突围出来的538团张万光和他带领的3位连级干部，两路人员又汇合在一起了。 志愿军游击队很快就另辟蹊径，在一处更为隐蔽的山林里开辟了新营地。4月初，游击队派出3个小组到敌人前沿阵地侦察，摸清了敌人的兵力部署和通往我方前沿的道路。一天，张万光同志带着两个侦察员执行完侦察任务，在返回山林一个临时休息用的山洞时，朝鲜人民军第3军团由金大高队长带领的一支15人侦察队深入敌后侦察时，发现张万光3人的行踪，随即尾随他们就堵住了洞口。朝鲜人民军侦察员断定张万光等人不是敌人，是志愿军战友，于是用汉语向洞内喊话，亮出了他们的身份。然而，张万光和两个侦察员却不轻易相信，做好了最后的战斗准备。人民军同志急够呛，把他们随身携带的中国人民支援给他们的毛巾、解放鞋、压缩饼干等物品放在洞口让大家看，金大高队长甚至脱掉穿着的伪军服装，露出了人民军的军官服展示给他们。事已至此，张万光意识到这伙人可能是自己人。于是，先派出来一个侦察员与对方面谈，这位侦察员刚出洞口就被人民军同志紧紧拥抱起来。大家见面，就像久别重逢的亲兄弟一样，终于见到自己人了。人民军的侦察员们进到洞里后，拿出他们携带的牛肉干、饼干和大米，又为志愿军的战友们做了一顿香喷喷的大米饭。第二天，张万光回到营地向梁保安汇报了这一情况。于是，梁保安率领游击队的全体同志与人民军15人侦察小分队会合了，那个喜悦、高兴劲儿就甭说了。 梁保安与人民军侦察队长金大高根据双方共同掌握的敌情，制订了突围作战方案。4月11日夜，突围行动开始了，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决定分3批突出去。在打头阵的问题上，志愿军官兵们人人争当突击组成员，但人民军同志考虑到志愿军在敌后长期艰苦战斗，体力不支，建议打头阵的任务由他们承担。于是，他们挑了几个身体素质好、作战勇敢的老兵分作两个突击组，不仅要担任前卫，还要担任后卫，把志愿军的15个人放在他们两个突击组中间，以保障志愿军战友的安全。由于他们地形熟，语言通，梁保安决定整个战斗行动由金大高队长统一指挥。并宣布命令，必须听从指挥，不管发生任何情况，都要坚决向前冲锋。 由于朝鲜人民军同志的精心计划和周密准备，基本上按原定计划实现了突围目标。两个突击组越过敌前沿哨所时，敌人没有发觉，但当其他人突围时，被敌人察觉。在遭遇战中，我志愿军杨明强、贾宝保两位同志为掩护大家顺利突围，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人民军金大高队长是突围队伍中最后一个压阵的，他在负伤后也冲了出来。志愿军15个人和人民军的15个人，除两位战友英勇牺牲外，其余28人全部安全地回到我志愿军第12军31师的前沿阵地。 屈指算来，离开大部队已经整整300天啦。几度生死，无数次的梦想，终于回来了，令人感慨。梁保安等13名生死突围的官兵，不仅受到志愿军第12军的热烈欢迎，而且朝鲜人民军第3军团的首长又安排专人把他们特地接到驻地休息了几天，给予他们热情接待。最后，180师领导派人把他们接回部队。这些孤悬敌后依然英勇作战的英雄，带着牺牲战友在天之灵的重托，终于在历经无数次的磨难后胜利归建，回到了自己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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