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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派京剧与关外京剧(下)

 cxag 2023-06-04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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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明捷(1941.9.8-2011.2.3)

作者简介:

马明捷,笔名鸣杰,汉族,中共党员。祖籍山东平度。1963年毕业于中国戏曲学院(今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文系。先后担任吉林省文化局戏曲研究室、旅大市文化局戏剧理论研究室干部,旅大市文联编辑,大连市艺术学校教师、副校长,大连市艺术研究所书记、副所长,大连京剧团(院)艺术顾问,1996年晋升研究员。生前为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戏剧家协会理事,大连市戏剧家协会副主席、顾问,辽宁省老艺术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国戏曲学院京剧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毕业论文导师,大连外国语学院客座教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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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新阳编


海派京剧与关外京剧

一道雄关阻隔着关东大地和中原文化,尤其是与京都文化的密切联系;而一条海岸线却成了上海商业文化向东北各新兴城市渗透的热线。长年战乱,陆上不宁,大海却是坦途,更增强了海派文化向东北辐射的力度。

从本世纪初起,以汪笑侬、张德俊、杨瑞亭、高百岁、盖叫天、刘汉臣、刘筱衡、杨四立、小达子(李桂春)、老三麻子(王鸿寿)、绿牡丹(黄玉麟)、小杨月楼、欧阳予倩、冯子和、张竹轩、王兰芳、麒麟童(周信芳)、刘斌昆、刘韵芳、周五宝、赵如泉、金素琴、陈筱穆、刘五立、林树森、张桂轩、李仲林、郭王昆、杨菊苹、陈鹤峰、董志扬、王芸芳等名角儿挑梁的海派戏班儿在海上可谓不绝于道。他们从大连抢滩登陆,然后顺铁路北上,向东北腹地拓展,把海派京剧传进沈阳、长春、哈尔滨、丹东、营口、吉林、佳木斯等大、中城市,直到俄罗斯境内的海参崴(符拉迪沃斯托克)、伯力(哈巴罗夫斯克)。1924年张作霖寿辰,招梅兰芳、余叔岩等唱戏庆寿,唱完回京。沈阳市民极少有见这些京派大角儿一面者。

海派京剧发挥海派文化的开拓意识、竞争意识、市场意识,抢先占领了东北这一大片市场后,便有不少演员为了更好地发展自己,从上海转移到了东北,选择一个城市(以大连最多)安家落户,搭班唱戏。如筱九霄(尹凤鸣),梆子班出身,久站上海唱武旦,曾参加小杨月楼衡兴班赴日本演出。受郑法祥影响,三十年代改演猴戏。落户东北后,以连台本戏《西游记》获“关东猴王”的美誉。又如曹艺斌,即二十年代上海丹桂第一台主演《呼延庆打擂》的小小宝义,上海名武生小宝义之子,夏家科班出身。二十年代末在哈尔滨向高百岁学麒派戏,后得周信芳亲传,是麒派剧目和表演艺术在东北的主要传播者。如蓉丽娟,出自北京,红在上海。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在上海大舞台和林树森唱生、旦对儿戏,在丹桂第一台和刘筱衡并挂头牌,主演连台本戏《开天辟地》,后与曹艺斌在东北各地演出海派剧目。如吕慧君,上海名武生吕月樵之子,名旦小杨月楼之徒。三十年代进入东北,唱遍东北各大中城市,演出海派旦角戏甚多。如张菁华,在上海久与小杨月楼合作,唱旦角、彩旦,虽非挑梁主演,会戏很多。到东北后,以教戏、排戏为主业,为海派戏在东北的传播贡献很大。如王芸芳,上海四大名旦之一,与周信芳同台多年,有麒派青衣之称。四十年代初来到东北,在各大城市挑班演出,传统戏、单本戏、连台本戏皆有独特演法,伶、票两界极为推崇,向其问艺者甚多。

还有长年来往于上海、东北之间的赵松樵、白玉昆等。他们不像前面提到的上海角儿到东北唱完就走,对他们来说,东北是比上海更重要的演出基地。这里不像上海有那么多好角儿和他们竞争,这里有广阔的市场,因此,他们每到东北都演出较长时间。除了连台本戏和单本戏外,唱联弹的《甘露寺》,“一赶五”的《生死桃园》(关羽、张飞、黄忠、刘备、赵云)等海派演法的戏,就是白玉昆和赵松樵从上海带到东北,并推广开来的。

说到这里,为什么说“(山海)关外戏班儿吃的是上海的饭”的道理,更容易明白了吧!


三十年代中期以后,京角儿挑梁的戏班陆续出关,东北居民开始认识各种风格、各种流派的京朝派京剧。知识阶层的观众,尤其是票界,首先举起拥戴京派的旗帜。随之是京剧界内部的分化,一部分演员转向、“归路”,以唱京派戏为荣。东北不再是海派京剧一统天下了。

京、海两大派在东北的竞争中,又有一派势力参加进来,就是唐韵笙。唐韵笙起自上海,穿梭于上海、东北之间,艺兼京、海两派,受海派影响更多。

三十年代起,唐韵笙从剧目到表演,逐步自成一派。1927年编演武生戏《驱车战将》,明显是王虎辰《周瑜归天》的模式;1931年编演的《好鹤失政》又受周信芳《追韩信》的影响。1932年《陈十策》、《绝龙岭》、《闹朝扑犬》、《未央宫斩韩信》、《郑伯克段》等戏的出现,标志着唐派艺术已经形成。唐派,是关东大地上唯一的京剧流派,自然受到东北京剧界的推崇,产生很大影响。唐派剧目和唐派表演艺术被唐韵笙和他的传人、追随者很快推广到东北全境,甚至回流上海。唐派和受唐派影响的众多演员的表演风格又被称为“关东派”。三十年代后期,东北已呈现京派、海派、关东派鼎足而立、三分天下的局面。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理论界、新闻传媒对海派京剧的评论往往带有偏见、歧见,海派和不正派几乎同义,因此,海派京剧在东北也处于不利地位。全国京剧界,包含上海、东北在内,除了保留着麒派、盖派的一席之地外,几乎一律向京朝派大皈依。东北各地的剧团演出海派戏已是偶尔为之,虽有几位受海派影响较深的老演员还在坚守海派京剧的阵地,但是,海派京剧在东北的衰颓之势已非常明显了。

内陆到东北演出海派戏的剧团也不多,上海京剧院曾五次到东北,仅1955年周信芳演出了《追韩信》、《坐楼·杀惜》、《徐策跑城》、《四进士》四出麒派戏,其余都是落户上海的京角儿主演的京派戏。武汉京剧团也到过东北,高百岁唱了几出麒派戏。此外,便没有什么海派名角儿到东北了。当年海派戏班纷至东北,“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繁盛局面,只在一些老艺人和老戏迷的口中谈论,颇似“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凄凉境界了。

在历史潮流的冲刷下,海派京剧先天的缺陷和后天的不足也越来越明显地暴露出来。连台本戏的通病是过分重情节和舞台技术而不耐重复鉴赏,难以长久流传。海派单本戏和传统老戏,除麒派、盖派几出保留剧目外,由于推陈出新,加工整理的工作没能跟上,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大都被冷冻起来。上海自己不演,东北剧团也不大敢唱,逐渐被遗忘了。

上海也新编了不少戏,但够得上海派特色的不过《义责王魁》、《澶渊之盟》、《海瑞上疏》三出,前两出都传到了东北,有人演出,反响也很不错。但是和《猎虎记》、《野猪林》、《响马传》、《赵氏孤儿》、《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九江口》、《满江红》等北京新戏相比较,东北京剧界自然更多地接受了北京的剧目和表演艺术的影响。

在表演艺术上,海派演员走的是博而后精,必先出新而后求工的道路,但是,在对于唱、念、做、打,尤其是唱的精美和工稳的追求上,除少数几位大家之外,大多数是做得不够的。在这一点上,海派演员和京角儿,特别是和那些流派创始人相比,他们似乎忽略了总结、交流、研究、提高这一重要过程,致使原想出奇制胜出新制胜,因为缺少精美、工稳的保证而难以在竞争中最终获胜。因此,众多的海派名角儿中,创出被公认的艺术流派的只有麒、盖两家。浩如烟海的海派戏中,真正保留至今的并不多。当年,东北的戏班里曾流行一个说法:唱京派戏要学,而且要学的“实授”;唱海派戏用不着学,有个说戏的排几遍就能唱。

在京剧发展到情节、内容日益退化,形式美的观赏价值日益夸大的当代,东北京剧界也和别的地方一样,已不再以会的戏多,什么行当、什么派别都能唱和人争胜了,而是都想掌握几出“归路”的、够派的、有“死守”的戏,才有身份、上档次。所以,海派京剧在东北各大中城市影响也越来越小了。


新时期以来,特别是进入八十年代后,上海京剧界有几件事在东北引起很大反响。第一件是《盘丝洞》整理、改编后重新上演,在上海广获好评,特别是吸引了少年儿童涌进剧场;1990年进北京参加纪念徽班进京二百周年振兴京剧研讨大会,又产生轰动效应。第二件是连台本戏《狸猫换太子》复生,并参加了1995年在天津举行的首届中国京剧艺术节。看热闹的,看门道的都欢迎,都爱看。值得注意的是当年对海派京剧、对连台本戏的微辞、偏见一概没有听到。第三件是文化部1988年在天津举办的京剧新剧目汇演期间,《曹操与杨修》一炮打响,八年来演到哪里红到哪里。1995年中国首届京剧艺术节上,成为评价最高的戏,获程长庚金奖。总导演马科说自己排的这出戏是“海派艺术的胜利”,理论家曲六乙赞尚长荣的表演是“好一个麒派花脸”。第四件是首届中国京剧艺术节结束,上海京剧院移师北京,在海淀影剧院举行“京剧走向青年”演出活动,演出了《曹操与杨修》、《盘丝洞》、《智取威虎山》、《歧王梦》,在首都西北郊大学生中掀起了空前京剧热潮。第五件是1996年上海京剧院“京剧万里行”工程启动,首战西安告捷。

这五件事对全国京剧界特别是东北,有五点启示:第一,海派京剧并不只属于历史,它也要在今天的现代化建设和未来的现代社会中实现它的价值,这一点同样适用于东北的京剧。第二,只有正确的方针政策和科学的文艺指导思想,海派京剧才能获得新生并逐步取得繁荣。东北的京剧也面临这个问题。第三,开拓意识、竞争意识、市场意识在历史上是海派京剧走向东北大地的动力,今天是海派京剧走上中兴之路的保证。东北京剧急需呼唤这三个意识的回归。第四,海派京剧的中兴是上海艺术家脚踏实地、埋头苦干、呕心沥血进行艺术创作的结果,也是对当年的海派京剧忠实继承、大胆否定的结果,还是对北京和全国各地的京剧以及一切艺术品种的长处勇于借鉴、引进的结果。东北京剧界应该对照上海所做的这一切,认真研究如何运用于东北京剧的振兴。第五,海派京剧正在迅速使自己和上海这个中国第一大城市在国内外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地位相一致。海派京剧绝对不是仅属于上海,它对于其他地区的辐射和影响应当成为它的自觉意识。东北京剧在历史上是海派京剧影响下发展起来的,现在、将来仍然需要海派京剧的推动、促进。

我是大连来的,大连是东北的窗口,也是东北和上海沟通的第一站。历史上,海派京剧是从大连走向东北的。我关注着海派京剧雄风重振,希望看到它再一次越过大海,从大连登陆,向辽阔的东北大地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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