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陆军旅的战略转型（1）

DOI:10.19486/j.cnki.11-1936/tj.2023.03.005

冷战结束后，为实现海外任务的快速部署，遂行未来复杂战场环境条件下的作战任务，美国陆军以“阻止冲突、塑造作战环境和打赢国家战争”为目标，力图建设一支适应部署要求、灵活并具有多样化作战能力、高度杀伤力、生存力和持久作战能力的全球化作战部队。

2003年，美国国防部启动模块化旅战斗队建设，通过对陆军作战部队重构，形成了三类模块化旅，即旅战斗队、多功能支援旅和特种多功能支援旅。这其中美国陆军旅战斗队作为诸兵种合成部队，是设计用于战役、战术的基本单元，它通过综合实施侦察、监视、信息获取、机动突击、远程火力打击等行动，联合其它支援力量消灭敌军。美军现有步兵型、“斯特赖克”型和装甲型三种标准类型的旅战斗队，建制单位包括旅级和营级规模的机动、火力、侦察、工兵和支援等作战力量。旅战斗队的下属组成单位也遵循模块化结构和标准化编制，可以根据任务需要灵活编组。2012年，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对模块化兵力结构进行了全面评估，2013年，美国陆军启动模块化旅的第二轮改革，对力量编制和装备编配进行优化，此轮改革于2017年完成。模块化改革极大增强了陆军部队的灵活性、响应性和可部署性，提高了陆军部队全频谱作战能力，也提升了陆军部队的整体作战效能。但也是从2017年开始，为了应对所谓的大国竞争，美国陆军又全面启动了自冷战结束以来最大的一次战略转型，为适应转型需要，旅战斗队的建设再次进行了调整。

背 景

当前，美军旅战斗队建设是在明确的背景目标需求牵引下展开的。美军认为，在长期的“非正规战”实践后，美国陆军实施大规模作战的能力有所下降。近年来，中俄等大国的军队实力不断增强，美国陆军的优势地位受到一定挑战。因此，美国陆军必须推进着眼未来高端战争的转型建设，力争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冲突中夺取主动权。当前，美国陆军正全力开展以“大国竞争”为目标的战略转型。本轮转型以应对中俄等大国威胁为主要目的，突出提升美国陆军的大规模作战能力。自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战略开始，美国的战略重心就逐渐由“反恐战争”向“大国竞争”转变。2018年，特朗普政府发布《美国国防战略》，明确强调“与中国和俄罗斯的长期战略竞争是国防部的主要优先事项”。2021年3月，拜登当局发布《临时国家安全战略指导》文件，直言不讳地指出，“中国是惟一有能力将经济、外交、军事和技术力量结合起来，对稳定和开放的国际体系提出持续挑战的竞争对手”。

美国陆军认为，自身现有能力难以在未来的大规模冲突中击败对手，一是中俄的“反介入/区域拒止”战略极大限制了美国陆军的跨域投送能力；二是美国陆军部队在未来残酷的战争环境中生存能力不足；三是与对手的火力在规模和射程上存在一定差距。据此，美国陆军在“多域战”理论的指导下，加快推进以应对大国威胁为目标的转型工作，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冲突。

同时还需要看到，本次美国陆军的转型工作不仅是一次武器装备的革新，更是一场全方位变革，涉及作战理论、部队结构、武器装备等多个方面。一是推进“多域战”理论发展，塑造未来战争方式。自2016年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司令大卫·G·珀金斯将军提出“多域战”概念以来，美国陆军陆续发布了一系列相关文件，如《多域战：21世纪合成兵种的演变2025~2040年》、《美国陆军多域战2028》、《多域战：美国陆军旅以上梯队》等，已形成了相对完善的作战理论体系，可为美国陆军转型建设提供理论指导。二是调整陆军结构，在旅战斗队总数保持不变的前提下，增加2支装甲旅战斗队，以应对未来可能发生的大规模武装冲突。三是发布《2019年陆军现代化战略：投资未来》纲领性文件，用以指导陆军装备现代化建设，持续推进高新技术装备研发，保持技术优势。

再有，美国陆军认为，经过长期发展，当前主要作战对手在军队现代化上取得长足进步，其“反介入/区域拒止”战略将作战环境塑造为进入困难、行动艰难、支援缺乏且充满危险的环境，这给陆军部队执行任务带来了巨大挑战。针对在未来冲突中可能面临的生存困境，美国陆军强调以“能力聚合”代替传统的“兵力集中”。由此，美国陆军总结前期作战经验，融入全新转型理念，采取多种建设举措提升自身能力。一是推进网络现代化，美军高层认为这是未来陆军部队实现分布式部署的必然需求，也是支撑其他现代化装备发挥出应有作战效能的基础性能力。二是发展精确打击能力，2017年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发布《美国陆军火力职能2020~2040年》文件，提出“精确”、“迅速”、“毁伤”、“多域”四项原则，用以指导美国陆军火力发展，打造现代化火力体系。三是提升部队生存力，美国陆军分析人员认为，陆军部队要在进一步降低识别特征的同时，至少保证7天以上的独立作战能力，才能满足未来“多域作战”的需求。

未来，美国陆军将采取减少视觉和电磁信号、增加抗干扰的冗余通信信道、降低后勤需求、增强医疗保障、强化多功能网络、提升机动保障能力和多域遮蔽能力等措施，提升陆军部队的生存力。简言之，美国陆军将面临的风险分为竞争、危机和武装冲突三种，强调陆军部队要采取多种措施使风险保持在竞争层面，避免局势向危机和武装冲突转化。这要求陆军拥有有效、强大的作战部队，能够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也正是在这一大背景下，美国陆军战略转型中的旅战斗队建设随之发生了调整。

战略转型中美陆军旅战斗队建设指导性原则

“旅战斗队”一词实际上是美国陆军旅级作战部队（Brigade combat team）一词的直译，美国国防部出版的《国防部军事和相关术语词典》对此定义如下：旅战斗队是一支合成武装部队，是美国陆军战术组成的模块化基础。美国陆军旅战斗队是构成美国陆军近距离地面战斗能力的基础，分为装甲旅战斗队、“斯特赖克（Stryker）”旅战斗队和步兵旅战斗队3种类型。

近年来，美国将大国竞争作为首要军事目标，其军队建设也主要围绕提升大规模作战能力展开。作为美军遂行大规模地面作战的主要军种，美国陆军聚焦中俄等竞争对手，着力提升大规模陆上作战能力。而旅战斗队作为美国陆军的主要合成兵种部队，其发展建设情况隐含美国陆军未来作战目标、方式和特点。而美陆军旅战斗队当前及未来的建设，又是在一系列明确的指导原则下展开的。自2016年美国陆军提出“多域战”概念以来，陆续发布一系列相关文件以指导美国陆军转型建设，时至今日，该理论已日渐发展完善，其理论核心为通过陆军部队的转型建设实现“跨域打击”、“能力上集中”和“分布式部署”，以破解对手的“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旅战斗队也在陆军“多域战”概念的指导下，着力提升大规模作战能力。2018年12月，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出版的《多域战中的美国陆军2028》指出，未来美国陆军29个旅战斗队都将具备一定程度的多域能力，同时其情报、火力、机动以及航空支援、电子战、空间能力将进一步整合，而处于作战前沿的旅战斗队的跨域能力将得到重点加强，以便实现更广泛的跨域融合能力。

未来，美国陆军将按照发展跨域能力、集中运用火力、强化自持能力和整合多域资源等原则推进旅战斗队发展建设。美国陆军认为，面对未来现代化的作战对手和复杂多变的作战环境，陆军部队面临的形势更加严峻复杂，中俄等强大对手通过实施“反介入/区域拒止”战略，正在剥夺美军在多个作战域的优势。这要求陆军部队要具备在缺乏支援的陌生环境下执行任务的能力，并能够为自身提供全方位的有效防护。同时，陆军的多域战建设不能只停留在战役层级，必须使战术级部、分队也具备多域战能力，形成不同层级的多域战编队。据此，旅战斗队应着力提高以下能力。一是发展跨域火力，美国陆军要求，未来旅战斗队应具备提供跨域火力的能力，能够在敌“反介入/区域拒止”环境中执行任务，主要是构建自主化、现代化的近程防空火力和远程地面火力。二是发展跨域信息获取能力，跨域火力的发展必须有跨域信息获取能力的支持，包括运用航空侦察系统、分层防空和侦察装备、电子战设备、多光谱传感器、网络空间力量以及有关军事设施的能力。三是提升跨域数据处理使用能力，例如通过人工智能等高新技术的应用，加快空中、地面平台和通信网络的数据处理和信息交互速度，推进灵活机动和杀伤能力进行深度结合，充分发挥作战部队的战斗力。

集中运用火力是本次战略转型中美陆军旅战斗队建设的另一个指导性原则。2003年，时任美国陆军参谋长皮特·斯库梅克大刀阔斧地对陆军进行模块化改组，将战术兵团层级从师一级下放至旅，由改组后的师行使指挥机构职能，同时成立了若干旅战斗队，将师炮兵营成建制配属到旅战斗队中。此举虽加强了旅战斗队的火力，但却使师级部队的集中火力被分散，不利于火力部队保持技能水平。2008年，陆军研究人员经过对陆军火力部队的调查后得出结论，“野战炮兵的能力退化速度非常令人担忧”。为改变这种现状，虽然美国陆军多措并举提升陆军部队集中运用火力的能力，但一直缺乏官方文件规范牵引。2017年，美国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终于发布了指导陆军部队火力发展的文件《美国陆军火力职能2020~2040》，文件充分利用联合、跨机构和多国火力能力和多能火力融合作为美国陆军未来重点发展方向，它指出陆军未来将着力加强旅战斗队的火力集中运用能力和火力支援能力，以提升旅级部队在大规模地面作战中的打击力。再有，美国陆军认为，未来的战场是复杂、混乱和高度致命的，强大的对手可能剥夺陆军部队获取其他支援的能力，此时，多域编队则需要在危险的环境下独立完成作战任务。据此，多域编队应具备在有争议的作战环境中进行独立作战的能力，依托建制内的战斗力，通过远程机动夺取战场的主动权。旅战斗队作为多域编队的重要组成部分，需要具备在未来残酷、陌生、危险的作战环境下执行独立、持续作战任务的能力。美国陆军强调，为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大规模地面战斗，旅战斗队应着力提升自我防护和自我保障能力，如减少视觉和电磁信号、增加抗干扰的通信冗余信道、减少后勤需求、增强医疗保障、强化多功能网络、提升机动保障能力和多域遮蔽能力。最终目标是全面提升旅战斗队的自持力，如建制任务指挥、情报、侦察监视和维持能力等，以便旅战斗队在通信线路高度竞争、战场环境高度危险和复杂的情况下，有能力进行72~96小时的作战行动。

再有，在本次战略转型中整合多域资源是美陆军旅战斗队建设的又一指导性原则。整合多域资源是指将所有领域物理环境和信息环境中的能力快速和持续集成，实现多域能力的快速聚合，在严格的任务式指挥和发挥主动性的前提下，以多种类跨域协同的攻击手段打击敌人关键节点，力求最快击败敌人。美国陆军认为，联合部队多域聚合拥有灵活选取多域打击手段和有效整合各域作战能力两大优势。灵活选取多域打击手段即指旅战斗队指挥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采取运用建制内力量或请求上级支援的方式，灵活选择不同手段对敌弱点实施侦察、打击，确保在敌进行伪装、反制等复杂条件下也能成功实施摧毁。有效整合各域作战能力指的是美国陆军通过对各域战斗力的整合，在决定性的时间和地点集中释放，产生“1+1>2”的效果，进一步提升战斗力效能，获取对敌优势，为旅战斗队遂行近距离地面战斗提供强大支撑。美国陆军强调，未来陆军所有旅战斗队将整合提升建制内侦察、机动、火力资源与联合体系中的航空、机动支援、电子战、火力和进攻性空间能力，实现作战能力的整体跃升，在与强大作战对手的战斗中取得优势，夺取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