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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 榈 树

 锅底洼人文学 2023-06-11 发布于江苏

棕 榈 树

邹仁龙

我在努力一棵树,欲亲近它,并了解它的全部。

这个欲念生出,是从一次去海门看滩涂而引起的,看过那棵树后便像于心底落下了种子,生了芽,盘桓生根,再也无法去除。

去年的夏天,有单位要给海门开发区一家客户送货,我便带上夫人一道,轻易地一路向北,过了江再向东,出了叠石桥不远便进入海门了。不过那日天公不作美,过了叠石桥它便赏了我一路的朦朦雨,洇雾雾的,直觉得车窗外灰蒙蒙的,路、水、天、连成了一色。

令人生畏,不过还好,并无暴风暴雨,虽逆风而行,闻着清新的空气,倒也觉得惬意。又向东行了一段路程,毛毛细雨的味似乎在变,变得咸了,变得腥了,还隐隐的含着些不太令人愉悦的味。继续循味而往,没过太久便到了目的地。卸了货,问好路,便驶上了最外围的海防堤。

看东海的海,在阴雨天才知道蔚蓝珍稀。

我甚至不敢想象眼前的滩涂、与再往前的海水、以及停车处的泥土颜色几乎是一致的。这种颜色并不能提起我愉悦的兴致来,反而觉得压抑,还有一点点的沮丧。夫人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个阴雨天,这是演的哪一出喔?”可这也怨不得我呀?天要作妖谁拦得住?但我还是笑着说:“我是属的猫的,闻着这海腥的味了,这不就不由自主了嘛,呵呵。”车停在两棵棕榈树旁,耗神地停了半大天才停好。大堤上几乎看不到人,也难怪,这阴嗖嗖的天气谁来呢?也只有我们还有这点兴致了。

洇气很浓,能见度很低,努力地极目也见不着海水的波涛。滩涂的泥倒是一展无余,满目望去,似腐烂的动物内脏裸露,发着阵阵腥味,随着迎面吹来的海风漫天而来,又漫天而去。潮湿的海风温柔说笑着,一边呼着略带咸涩口气的呼吸,一边唱着歌,喧哗地飘过了海堤,飘过了我们,留下来许多让我回味的海味碎屑悬浮于面前。滩涂里有许多几何形状的沟,这沟的线条一眼便能识别是人工所为。沟中隐约可见有网,笼、箅簖之类的捕鱼工具陈列,远处,一条廊桥像长臂一样地蜿蜒着伸向天边,尽头隐隐有一台吊车被雾水笼罩,或隐或现地影映在灰蒙蒙的海天雾气之中。

我们坐在车中随意地拍了几张照,便再提不起兴趣来。车外下着细雨,也就打消了下车去走走的念头。车外棕榈树的蒲扇状叶子在风中不停地向远方招手,发出“啪啪、啪啪,”的响声,像在呼唤着谁。这时,从路边一钩巨大的、生满了铁锈的大船锚后走出一个人来,看上去像个行动迟缓的老者,微微佝着腰,头上戴着斗篷,身上穿着蓑衣,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一步一步地从大堤内侧翻过堤坡,又走到堤的那一面,再一步步蹒跚地沿着坡走下去,向着被我们眼睛忽略了的一条小船而去的步伐看并不羸弱。一幅清素的、极富诗意的渔家生活场景这这样出人意料的跃于眼前。夫人见了很疑惑,在自言自语:“现在还有人穿这身蓑衣,穿雨衣不更方便吗?”我说:“可能是老人习惯吧,或是恋旧,舍不得丢弃了这老古董也说不定的。”夫人还觉不解,带着疑问:“这倒也有可能,但会不会也像我们那旅游景点穿着这行头给人拍摄呢?”我笑笑说:“不会吧?你看他可是真去海里讨生活哟,没必要装的。”夫人这才点头说:“嗯,这倒是真的。”我说:“你知道那一身的行头是什么做的吗?”夫人回过头来望着我:“什么做的?”我指指窗外那两棵棕榈树。“哦,是这个做的呀?”夫人恍然大悟,便移开看老人的目光,盯上了这风雨中的棕榈,然后又打开百度,查看相关资料。棕榈树:又称唐棕、扇棕、拼棕,是一种属于棕榈科常绿乔木,在东亚、东南亚都有分布,我国南方各地广泛栽培。我说:“这东西的叶子还能做扇子呢。”

“扇子不是巴焦做的吗?”

呵呵,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巴焦做的,可并不是,它虽起了个“巴焦扇”的名,可实际上是棕榈、蒲葵叶做的,最主要的还是蒲葵叶的功劳。以前,初见棕榈、蒲葵、芭蕉、还有铁树,我楞是傻傻地分不清,仲伯难厘。后来,因为听人说这树的叶子是可以做“巴焦扇”的,便觉得这做巴焦扇子的树便是巴焦树了,既然巴焦扇是这叶制成的,那它必定是巴焦树了,这既合情又合理,又顺理又成章,当然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后来才知道,巴焦扇是蒲葵叶做的。

“蒲葵是什么?是不是说,'蒲扇’的名字就因为'蒲’字而得来的?”

“极有可能,它看上去与棕榈极为相似,只是个头矮了一大截。”

“这个倒是个好题材,还能裹粽子呢,你看,它还是中药材,能止血、降压、解毒,治疗鼻衄、吐血、尿血、便血、高血压、腹泻、痢疾、哇,还能治妇女病,这么多功能呢,这个你不妨写一写。”夫人查阅过百度像有了新发现,在鼓励。

“嗯,它的用处多呢,以前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那些棕绳、绷子床、还有人家用的地毡,刷子、以及过去沙发里的填充物都是它,以前有种帽子也是它做的,我再酝酿酝酿,写一写它。”

车外的棕榈树依然在不停地“啪啪”响着在拍手,又一阵风吹过,随之有一种气味越来越浓,在这样一个本无事发生的时刻竟偷偷的、懒懒地、毫无征兆地在我心里滋生出一种欲望,怂恿我写点什么。可写什么呢?写那棕榈树吗?还是写那像张志刻画的披着“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的老渔翁?那还不如学柳宗元写的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了,不过也不对,这《江雪》写的是江,而这里是海呀,不一样的。

唉,算了,以后再说吧。

可这一酝酿,酝酿了近一年也没再顾得及描述它,有一次在太湖大道上游玩时,再见到那停靠在湖边渔船上的渔翁后倒是蠢蠢地有了再动笔续写它的念头,可回来后一打岔,便又岔了过去。

今年四月中,我看到公司的荷花池里睡了一冬的睡莲醒了,外面池边打瞌睡的蒲葵也醒了,像约好了似地开了花。它俩是不是心有灵犀啊?四月的风一撩便都醒来了?菏花池边还站着几棵树,一颗是巴焦,另两颗是蒲葵,还有两棵长在花盆里,那是火龙焦,又称铁树,还有三四颗便是棕榈了,咦,这会都开花了。

当一些相同或相似的场景一而再,再而三的现于视野,仅仅是偶然吗?哦,想起来了,在海门的滩涂大堤上,那个曾经激发我欲写一写那个出海老人模样的小文到现在还没有完稿呢,如今再望这棵顶叶冠若斗笠,身着蓑衣的棕榈树,不正是那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行将赶海的老渔翁吗!

2023年6月7日作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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