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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宋挽歌水浒》——“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是爽文吗?

 江南二小姐 2023-06-14 发布于四川

小说第三回“史大朗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话说史进和三个土匪头领正在家里吃酒高乐,不妨被猎户李吉举报,县尉亲带了三四百官兵围住庄院。史进为了“江湖义气”,只得和三个头领一起顽抗。混战中,一股血气涌上头,史进在中堂放火烧了自家庄院,奋力杀出一条血路,且战且走,正撞上李吉,将他怒砍成了两截。史进和三个头领杀回了少华山,好吃好喝住了几日,朱武劝史进留下做寨主,史进道:“我是个清白好汉,如何肯把父母遗体来污了?你劝我落草,再也休题。”

一日,史进只带了些少碎银两,与官兵厮杀撤退时收拾的多数金银细软尽数留在寨中,起身欲去投奔他师父王进。行了半月,来至渭州,知这里也有一个经略府,便入茶坊坐下打听。这时进来一个军官模样的大汉,茶博士道:“客官要寻王教头,只问这位提辖。”史进两忙起身施礼道:“官人,请坐拜茶。”

史进便这样认识了鲁提辖鲁达,二人相见恨晚。鲁达说王教头在延安府老种经略那里,这里是小种经略,遂让茶博士记下茶钱,挽起史进胳膊出茶坊,碰见一人在街上使枪棒卖药,史进认出是他早年的师父,人称打虎将李忠

二人邀约李忠一起去吃酒,李忠道:“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鲁达道:“谁耐烦等你?去便同去。李忠道:“小人的衣饭,无计奈何。提辖先行…”鲁达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跤,便骂道:“这厮们夹着屁眼撒开,不去的,洒家便打。”众人见是鲁提辖,一哄都散了。

李忠见鲁达凶猛,只得赔笑收拾行头,一起去酒馆,上楼选了一个绝佳位子,鲁提辖坐了首位。端的是座好酒肆:

风拂烟笼锦旆扬,太平时节日初长。

能添壮士英雄胆,善解佳人愁闷肠。

三尺晓垂杨柳外,一竿斜插杏花旁。

男儿未遂平生志,且乐高歌入酔乡。

三人饮酒中,听见间壁吱吱哭声,鲁达不耐烦。让酒保唤至跟前,却是一对卖唱的父女,姓金,那妇人叫金翠莲十八九岁,生的颇有动人的颜色。妇人哭诉说,他们一家三口从东京到此投奔亲戚,不想扑空,流落至此,母亲染病亡故,此间一个叫镇关西郑大人的财主趁人之危,强媒硬保让她做妾,未及三月,被他家大娘子赶出,反诬赖他们欠了三千贯身钱。鲁达问那郑关西大官人在那里住,老头道:“郑大官人便是此间状元桥下卖肉的郑屠,绰号镇关西。”鲁达听了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这个腌臜泼才,投托着俺小种经略相公门下做个肉脯户,却原来这等欺负人!”当下就说要去打死了那厮再来吃酒。史进、李忠苦劝。

鲁达当机立断资助金老父女回东京,摸出了五两银子放在桌上,又让史进和李忠众筹。史进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李忠身边摸出二两。鲁提辖嫌少,便道:“也是个不爽利的人。”只将十五两银子给金老,把那二两银子丢还李忠。

三人酒后作别,鲁提辖回到经略府前处房里,气愤愤的睡了。

金老得了银子后,便悄悄张罗雇车。次日天色微明,鲁提辖便来到金老父女租住的客栈。店小二担心郑屠找他麻烦,欲阻拦金老父女,鲁提辖上前就给了他脸上一掌,打得口中吐血,再复一拳,打下当门两颗牙齿。

为了防止店小二拦截或报信,鲁达拿了一条凳子,坐堵了两个时辰,估摸金老父女已走远,方起身径直来到状元桥收拾郑屠。

鲁提辖让郑屠亲主刀自给经略府切十斤精瘦肉臊子、十斤精肥肉臊子,故意消遣激怒郑屠,郑屠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两人厮打起来。

只见鲁达踏住郑屠胸脯,提着醋钵儿大小拳头,瞪着郑屠道:“洒家始投老种经略相公,做道关西五路廉访史,也不枉了叫做镇关西。你是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镇关西!你如和强骗了金翠莲?”扑的只一拳,打得郑屠整脸如开了酱铺。郑屠挣不起来,口里只叫:“打得好!”鲁达骂道:“娘贼,还敢开口!”对着眼眶又是一拳。郑屠讨饶,鲁达喝道:“咄!你是个破落户,若是硬到底,洒家倒饶了你,你如何对俺讨饶,洒家偏不饶你。”又是太阳穴上一拳。只见郑屠挺在地上,有出气没回气,很快就断气不动弹了。鲁提辖假意道:“你这厮诈死,洒家再打。

鲁达寻思片刻,拔步就走,回头指着郑屠:“你诈死,洒家和你慢慢理会。”一面回去急急收拾细软盘缠,提根短棒,一溜烟走了。

待到郑屠家人告状,府尹来到经略府,经略对嘱咐府尹说,如果逮到鲁达,好歹与他父亲老种经略知会一下。府尹说这个自然。一行做公的来到鲁达住处,方知他已出逃。当下官府立案海捕,悬赏一千贯捉拿鲁达。

话说鲁达东讨西奔,正是逃生不避路,到处便为家。应了古语“饥不择食,寒不择衣,慌不择路,贫不择妻”之心慌抢路。行了半月,来到代州雁门县,见十字路口一群人在围观榜文,鲁达也钻在人群。只听背后一个人大叫道:“张大哥,你如何在这里?”拦腰抱住,扯离现场。

水浒行文,简练利落,没有闲笔。作为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孩子,史进开始在为他的年少无知买单。祖辈辛苦积攒的家业一朝被他烧成一堆灰烬,这个时候才想到不能落草丢了父母的脸。既然认为落草是不光彩的事,当初却要和山贼相交。史进终究为他的成长抑或是交友不慎付出了代价。从世俗角度来讲,我们这一生和什么样的人交往实在太重要。

年少时读“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这一回,简直就是妥妥的爽文,对鲁提辖那是赞赏有加。而今读到这回,除了觉得鲁提辖霸气仗义之外,也会觉得此时的鲁提辖正是我们很多人年少轻狂自命不凡的写照。在史进、李忠面前,编制内的军官鲁提辖优越感十足,尤其是在走江湖卖艺的李忠面前,更别说在茶博士和酒家店小二面前了。堂堂地头蛇郑屠见了他,也得敬畏三分。

萍水相逢,鲁提辖对李忠毫不客气,并且直接像不良城管那样用暴力把围观李忠卖艺卖的群众驱散了,砸了他的生意。当他听了金翠莲的诉说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同情他们的遭遇,而是气不过郑屠竟敢冒充镇关西,当下就扬言要去打死这厮,被史进和李忠劝住。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也是觉得金翠莲有几分姿色,鲁提辖决定资助金老父女回东京。在众筹资金时,他再次不给李忠面子,丝毫不体谅人各有难处,更不懂得尊重别人。试想,李忠跑江湖卖膏药挣钱容易吗?给二两银子就不爽利了?

诚然,鲁达在帮助金老父女逃跑时,确实秉承了他的座右铭“杀人要见血,救人要救彻”。这点确实值得肯定。同样是仗势欺人,鲁达与郑屠的唯一区别在于,他有基本的是非善恶原则,在他粗中有细、正大于邪的复杂性格中,确实一种孩童般的赤诚天真和侠士的豁达耿直,这让他在水浒的一群乌合之众中鹤立鸡群,也是后世读者喜欢他的原因。

然而鲁提辖打死镇关西,终究还是大意了。他本来可能只是想狠狠教训一下郑屠立威扬名的,却不料做了冲动的魔鬼。无论郑屠说什么,他都觉得人家欠揍。冲动之下,三拳将郑屠打死。

案发后,性格粗中有细的鲁达一边佯骂着郑屠炸死为自己遮掩,一边果断选择亡命天涯。虽说丢失了提辖的铁饭碗挺可惜,可是从此却落下“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江湖美誉,流量蹭蹭暴涨。就像史进,虽然丢掉了祖宗基业,可是也因为大闹史家村,火烧自家庄院的“江湖义气”而声名远播。有了流量,四海之内皆兄弟,何愁没有饭吃,还要家业和铁饭碗干什么?就像得罪了高力士的李白,虽然失去侍奉帝王的差事,却因此爆红,“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靠流量蹭吃蹭喝蹭招赘游遍天下,让粉丝汪伦们翘首以盼得好辛苦。犯了事不要紧,要紧的是要善于转危为机,好好炒作,树立人设,争取最大的流量,并利用流量快速套现或长久变现。曾经轰动全国的杭州某小区保姆纵火案中,男主林生斌不是也利用妻儿的惨死上演“老婆孩子在天堂”的悲情戏,树立模范丈夫好爸爸的人设,疯狂吸粉变现吗?

原来,我们一直崇拜喜爱的鲁达,在没有打死镇关西成名之前,或许就是一个随时可能仗着经略府的势力暴力执法的大宋城管鲁提辖。他以能在老种经略和小种经略父子门下效力为荣,而经略父子对他也算看顾。谁说大宋只是重文轻武呢,不仅当地父母官府尹办案要请示经略,郑屠卖个猪肉也要投在经略门下,经略门下的提辖鲁达走路都带风,大街上无人不敬畏他,茶博士店小二这些对他更是前倨后恭,他吃茶吃酒都喊记账,究竟会不会定期去清账,是否长期吃霸王茶或霸王餐,书里没说。大宋的武官不管抵御外寇本事如何,反正在老百姓面前耍威风,没有不怕他们的,忽悠起皇帝佬儿来,倒是有一整套。

老种经略的儿子是小种经略,蔡京的儿子、高俅的儿子都是高官,张教头的女婿是林教头,林教头的父亲是老林教头,史太公的儿子史进如果不折腾最终也会混成富甲一方的小史太公。阶层固化,古来如此。对大宋的广大底层百姓来说,正所谓“只要你愿意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鲁提辖以暴制暴打死郑屠的做法是典型的知法犯法,不值得依法治国的今人宣扬,但他解救金翠莲父女也是真心的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水浒中其实很难见,就是放在现在,也很难见,人们都太习惯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因而,一身臭毛病的鲁达不仅是水浒中难得的一束人性亮光,放在今天也绝对是条有种的汉子!

附小说第三回出场人物:

史进、朱武、杨春、陈达、鲁达(05,梁山排名第13位)、打虎将李忠(06,梁山排名第86)、金翠莲父女、郑屠、茶博士、店小二、围观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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