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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的绞肉机

 李雨航的图书馆 2023-06-14 发布于新疆

在南北新一轮的大战时期,打乱西域格局的是高车人。

高车人性格粗犷,很难被役使。

说说高车人的礼俗,在草原上,男女婚嫁有一套特别的程序。娶妻的聘礼是牛和马,骏马由女方来挑。程序是这样的:男方用高轮大车把马驱赶到车围中,让女方随意挑上等好马,代表女方的选马者挑好后,由光着膀子的勇士,跨上光着膀子的骏马,这时候,男方会想办法惊吓马匹,如果骑手没有从马背上出溜下来,则认为是温顺的良马,如果马受到惊吓狂奔乱跑,把马背上的骑手甩下来,就要重新挑选,直到达到商定良马数额为止。迎娶新娘那天,娘家人准备着奶酪、大块煮肉宴请来客,没有尊长远近的礼仪之分,在毡房前围坐,饮酒到日落,娘家留迎亲的人住下。第二天早餐后,迎亲的队伍带新娘返回婆家。女方回门时,男方会在女方家的马群中,挑选陪嫁的良马,新娘的父亲弟兄就是舍不得,也不会拒绝。

高车人与匈奴人不同,没有继婚制,非常忌讳娶寡妇,但是对这类女子很关照,不会欺辱或强夺属于她们作有记号的牛羊。高车人的葬礼也很独特,通常是在地上挖墓穴,把亡者遗体放置在坑里,按生前的样子佩刀挟矛或张臂引弓。墓穴并不掩埋,任由大漠风沙自然吹平或由鹰、狼吞食。如非正常死亡,众人会为亡灵祈求福祉;如果自然死亡,则进行祭祀。宰杀牲畜后将骨头焚毁,众人跑马绕圈,呼啸着多达数百圈。一般婚丧嫁娶,部落里的男女老幼都要集会。除了死者家属悲吟哭泣。其他人,喝酒唱歌跳舞,如同节日。高车人逐水草而居,穿皮吃肉,畜养的种类与柔然相同。只是车轮高大,车辐很多,这足以说明,柔然人与高车人所生活的地表生态有差异。

高车部落是游走的行国,有十二个大姓,泣伏利氏,吐卢氏,乙旃氏,大连氏,窟贺氏,达薄氏,阿山仑氏,莫允氏,俟分氏,副伏罗氏,乞袁氏,右叔沛氏。也就是有十二个大部落,迁往西域的只是副伏罗氏的部落。

当然高车部落联盟集中强大时,常与柔然争夺草场,也越过长城劫掠。北魏建国初期,道武帝远征,击败高车各部,高车各部对北魏极为恐惧,北魏曾将俘获的高车部落迁至平城,建造鹿苑,南至台阴,北到长城,东围白登,西连阴山。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部的九百余落归附后,头领敕力犍被封为扬威将军,按汉制设置司马、参军,赐谷两万斛。后来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又率领他的部众归附,被封为威远将军,设置司马、参军,赐给衣物,每年由北魏供给粮食。
  太武帝征讨柔然时,驱逐柔然返回。到达漠南,听说高车东边部落在已尼陂,人畜很多,离北魏军队千余里,打算派左仆射安原等征讨。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劝谏,太武帝不听。派安原等率新归附的高车军队万骑,抵达已尼陂,高车各部看见官军投降数十万落,缴获牛羊百余万,这些人被迁置在漠南千里的地域上。这些高车部依旧逐水草而繁衍生息,由于北魏提供大批粮食,这些部落才开始食用谷稻,并年年向北魏朝贡。这让北魏的马和牛羊价格低廉,毡革堆积。

文成帝时,高车五个部落祭天,民众数万,杀牲游绕,欢歌吟唱,欣喜得意。部落中的老人说,有生以来这是最为盛大的集会。刚好文成帝到达,万民欢呼。

高车的部落,有依附柔然的也有归降北魏的。以游牧的方式存在。

孝文帝南征迁都后,曾召集驻守长城一线的高车部众南征,高车人不愿向南长途远征,于是推举袁纥树者做首领,接连叛离,向北逃亡,返回他们的故土,贝加尔湖一带。游动的踪迹一度到达金陵。这里的“金陵”是指最早埋葬北魏历代帝后的墓地。北魏早期的帝王墓,相传地下建筑规模宏大。但史籍却从未讲明“金陵”的准确位置。鲜卑人早先的习俗是,人死后深埋地下,并不设地表标志物,送葬的队伍中的灵柩中并无死者,所葬地只是划定一个范围,死者生前车马用具全都焚烧,算是随亡者而去。墓葬在地表恢复原貌,所以也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金陵”的位置大概在当时的盛乐城(今和林格尔县)或云中城(今托克托县)附近。

高车部远遁,孝文帝元宏派征北将军宇文福追击,但被高车人打败,然后再派平北将军元继出兵讨伐,元继采用了怀柔的办法,先派人慰劳高车头领树者。后来,这部高车人进入柔然地域,不久就后悔了,又接连投奔北魏。

迁入西域的只是高车副伏罗氏部。当时首领阿伏至罗立高昌士族敦煌人张孟明为高昌王,高车派出官员监国,高昌的税收多归高车部落。高车人的习俗,喜欢蹲着,这与中原跪坐、盘坐明显不同,这让高昌贵族们觉得很不雅观,不是一类人。平时交往,高车人也不懂得回避的礼仪。

高昌人对来自高车的压榨忍无可忍,而此时高车国内部矛盾不断,阿伏至罗在西域立国已十年,得到北魏的支持,开始无所约束,残暴的个性得以张扬。后来,阿伏至罗的长子与阿伏至罗的妻妾通奸,并企图谋杀阿伏至罗篡位,这个信息被泄露后,高车王阿伏至罗大开杀戒,也大失民心。

做为高车的傀儡国,高昌国人对高车国的痛恨转移到高车所立的的傀儡高昌王张孟明身上,于是,在精心策划下,张孟明被杀,贵族们拥立高昌士家大族马儒为高昌王。

对于刚上位的马儒来说,既然反高车,自然投向柔然。当高昌王后,马儒马上派人联系柔然。但是,走出盆地的使者发现,周边的环境对高昌极为不利。此时,柔然驻伊吾的戍主高羔子已率部归附了北魏;与高昌相邻东面有北魏结盟的高车国;北边有与柔然敌对的嚈哒人;往南和西面则是北魏控制的鄯善和焉耆。高昌国王马儒只能蛰伏起来。但是,在夹缝中的小国高昌必须作出选择,以图平安。马儒思来想去,在众贵族的支持下,还是觉得回归北魏靠谱。

马儒本是敦煌人,当初随北凉沮渠政权迁到高昌。

高昌,国小力弱,处于高车与柔然之间,倒向哪边都会引起另一方的攻击。马儒为高昌贵族推立为王,并未得到高车的许可,一旦高车问罪,兴师来攻,则无力抵抗。为了自保,马儒无可奈何之下,决定举国内迁。

太和二十一年,公元497年秋。高昌国王马儒派出司马王体玄到北魏进贡,呈表请求派军队迎接高昌全体国民,迁往中原。

当时,孝文帝元宏非常高兴,命明威将军韩安保护送高昌司马王体玄返回西域,韩安保至伊吾后,与王体玄商定了迎接的地方和方式,按孝文帝的意图,划出伊吾土地五百里,容纳高昌国军民。

王体玄从洛阳归来,传达了魏孝文帝元宏的旨意。

迁至伊吾,这并不是高昌国民的心理底线。原本决议内迁,高昌人的意愿是进入河西地带。高昌人的先辈多是“八王之乱”时,为避乱从河西迁来,几代人过去了,让土生土长的高昌人内迁河西可行,但迁至伊吾则不行。伊吾距高昌800里左右,那里是东天山下的草原地带,与高昌的盆地气侯皆然不同,游牧可行,耕种无门。且没有摆脱高车或柔然这些游牧政权的控制范围,成为了草原大通道上的围栏,无城可拒。迁至伊吾的消息传来,举国震动。原本支持内迁的贵族开始反对。伊吾的条件不如高昌富裕,背井离乡也没解决问题,还不如留在高昌,不管是高车人还是柔然人来了,也只是换个傀儡,不会屠城自毁一块税收沃土。何况百年的经营,高昌已是家园。于是,在贵族的谋划与谣言的传播下,高昌人心不稳。

从魏孝文帝的角度来说,高昌人迁至伊吾可稳定经营西域的路线,如果人口众多的高昌居民进入河西,则有可能因土地问题与原河西居民发生冲突引发变乱,两汉时期就发生过类似故事。但是对于高昌王马儒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

马儒派出左、右长史巩顾礼和麹嘉率骑兵1500人,按约定时间迎接北魏驻伊吾的明威将军韩安保的接收部队。但是在指定的地点并没有见到韩安保的军队。

这里存在一个巨大的迷团,从历史的权谋我们可以推断:也就是说反对迁伊吾的右长史麹嘉从中作梗,并没有率军到达约定的地点羊榛水(可能是现哈密七角井一带),这里是伊吾与高昌的交界。在相约的时间段里,明威将军韩安保的部队与高昌的军队在两个不同的地点等对方,在约定的时间内均未见到对方,于是,右长史麹嘉率高昌军原路返回。而北魏的伊吾军似乎驻扎在约定点,并派出了12人的先遣队到达了高昌,了解高昌失约的情况。

此时的马儒有所醒悟,开始怀疑右长史麹嘉从中作梗。此后,马儒为表诚心,再次派出可靠的左长史巩顾礼和儿子马义舒前往迎接明威将军韩安保。而马儒带东迁的贵族百姓走到距高昌160里的白棘城(现鄯善县鲁克沁镇)时,众人不愿再走,发生了政变。马儒被杀,高昌国的三号人物麹嘉被推举为王。

左长史巩顾礼与马义舒在约定的地点见到了明威将军韩安保。几天后,政变的消息传来,韩安保无奈,如果借机攻击,但兵力不足,地形实力都不容与高昌军队为敌,只得带巩顾礼、马义郐返回洛阳复命。

看看高昌新王的家族史,麹嘉,字灵凤,金城(现兰州)榆中人。早在西晋时代,金城的麹氏与游氏家族就是名门望族,当时就有民谣唱:“与游,牛羊不可数,南开朱门,北望青楼。”

“朱门”是王侯贵族为表示尊贵将府第漆成红色的大门。“青楼”本意是指青漆涂饰的豪华精致的楼式建筑。可见麹氏家族富甲一方;麹氏祖上是北凉割据政权的官员,后来随沮渠无讳西迁高昌,成为高昌望族豪强。

就在高昌王马儒迁国前夕,柔然人得到消息,立即派出5000铁骑,突袭高车。而高车王避过柔然锋芒,划整为零规避柔然人的进攻。柔然的势力返回高昌,税赋如故。此时的嘉,虽摄政称王,但使用柔然“太安”的年号,听任柔然人索取贡赋,保全高昌的国运。直到公元502年,才确立高昌自己的年号“承平”,麹氏高昌国成立。

马氏高昌的历史教训就是,当权力失去制衡时,没有人是安全的,包括当权者在内,随时都可被推入利益的绞肉机。

文章作者东哥的《西域四百年》两汉西域故事,是此系列十六国至南北朝西域故事的前传。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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