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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陈书 徐陵传 江总传 姚察传 萧济传

 新用户4541Ay47 2023-06-16 发布于上海

徐陵传

徐陵字孝穆,东海郯人。祖父徐超之,为齐郁林太守,梁员外散骑常侍。父徐扌离,梁戎昭将军、太子左卫率,死后追任为侍中、太子詹事,谥号贞子。母亲臧氏,曾经梦见五色云变化为凤,栖息于左肩之上,然后生了徐陵。当时有位宝志上人,人称他有道术,徐陵才几岁的时候,家里人带着他去占验,宝志以手摩其头顶说:“天上的石麒麟啊。”光宅寺惠云法师常感叹徐陵大器早成,称他为颜回。徐陵八岁时就能写文章。十二岁通晓《庄子》、《老子》文义。成年后,博览史籍,谈吐纵横,有辩才。

梁普通二年(521),晋安王为平西将军、宁蛮校尉,徐陵父徐擒为晋安王谘议。晋安王又引荐徐陵参与宁蛮府军事。中大通三年(531),晋安王被立为皇太子,东宫置备学士,徐陵经铨选得以进入。不久迁官尚书度支郎。又出京任上虞县令,御史中丞刘孝仪与徐陵先前有隔阂,捕风捉影地劾奏徐陵在县贪污,徐陵因此被免职。过了很久,起用为南平王府行参军,迁任通直散骑侍郎。梁简文帝在东宫时撰《长春殿义记》,让徐陵作序。又命他在少傅府讲述所作的《庄子义》。不久迁任镇西湘东王府中记室参军。

太清二年(548),兼任通直散骑常侍。出使东魏,魏人设馆宴客。这天天气很热,主客郎魏收嘲笑徐陵说:“今日这么躁热,必定是因徐常侍而来。”徐陵便回答说:“当年王肃到此,第一次为魏国制定了礼仪;今日我来报聘,使阁下重新知道冷热。”魏收大窘。

到了侯景寇掠京师之时,徐陵父徐扌离已先在围城之内,徐陵得不到家中讯息,便开始吃素,穿粗布衣服,宛如居服父丧。适逢齐得到魏的禅让,梁元帝也继位于江陵,重又派使者交好于齐。徐陵累次要求回国复命,却始终被扣留不肯放行,徐陵于是写信给齐仆射杨遵彦说:“鲁陽公一句仁言感动上苍,残陽退返三舍之域,陽光凝聚,再照于鲁陽城;耿恭一番诚心感通神明,飞泉奔涌于缺水的疏勒城。何况如今是天子圣明,辅臣贤良,邻国之间互通音讯,以淳化风俗与教化互相期许呢?天道昏乱,专乱本朝,众人之处境犹如脱缰马之惊恐万状,官府私家悲惧盈怀,而朝廷空自忙于挽留请求辞官退休的年迈之人,对于衰世到来的呼吁徒然充斥于奏本之中,此所谓不曾料想,而非所企及之状况。

“足下也知道的啊。从前断鳌足以补天、以九扈为九农正之代名的时代,设坛于河而有黄龙负图而出,拜祭于洛而有神龟负书而来的年世,便有十日并出为害天下、鸷鸟大风恣意祸乱人间,高天往西北倾斜,大地缺损东南一块,大旱干裂了河、洛、伊三川,泛滥的洪水吞没了五岳之土。我大梁国应金..而有天下之康宁,继承清明之道却仍免不了国运艰难。为什么呢?圣人不能自己选择时代,这正是困厄与显达之根由所在。至于荆州刺史湘东王萧绎,生就机微神妙之资质,无须借重称说,纵令未经陶冶造就,也足以成为尧、舜之列的圣王,即使将黄帝、尧、舜、禹、汤、周武六代之舞,陈列于明堂之西,将九州之歌进献于司乐面前,让虞舜的乐师夔击磬,让晋国的乐师师旷调钟,也不足以歌颂其人之英名,也无法传扬其高尚之品德。假如让他在三楚之地得以行祭天之礼,则即便不成为再承夏祀的少康王平定崩坏之世,也会成为辅佐周天子的五霸之流,岂只是像公刘那样迁于雍州,一个月让它成为城廓,或者像舜帝那样迁于曹州黄河之滨,一年便让它成为城邑。当今之世,越常国虽悬远在南,驯顺之雉也知北飞来朝,肃睤国虽遥遥在北,关山万重亦解南附盛朝,凡吾君之子民,有灵识之人均知要归故土,而答旨却说往何处投身,此所不能明解者其一。

“又有晋熙等郡,都已归并到贵朝,离我国之浔陽,路程却又何等的近。至于铛铛之拂晓漏声,隔着溆水便能传到彼岸,明亮之夜烽火,登临高台即可望见。有泉名为陈书宝盎,令我遥忆江州之湓城,有峰号称香炉,俨然是庐岳的影子。前者鄱陽王世子萧范出兵汇、派二水,驻守于微波之滨,早晚是文书笺牒,日日是常务扰心,我没有机会去参加作战,他与何人同路而思齐头并进?难道失败是必然的吗?不是这样的啊。又近日邵陵王萧纶来与贵国通好,所期郢中之贵客,可以云聚于许昌,河北之名流卿士,可以如风般驰赴江南,难道到卢龙山的路径新近向你方开放了,而洛陽铜睧街却将对我方永远关闭?何以彼方之路能轻易打通,不须劳动力士,我方之路却如此艰难,好比攀登邛徕之九折坂?大地不会单方面承受而不期求报答,怎么这次会出了差错呢?然而答旨却说回乡无路,此所不能明解者其二。

“晋熙、庐江、义陽、安陆,都说将诚心归附,我国再也不是不安宁的国家,展望不久的将来,便当步入康宁之路。对于北边,开战之木包鼓永不再鸣;对于南方,不必再闭锁边界。然而其境外之国,假如牺牲了人的生命,所企求的只是保全边境守官的面子,哪里在乎普通百姓的性命?再者这一节是为使臣之游,毫无资费,所愧不能像韩起那样,在聘郑时可以私自买下欲得之玉环,也不能像吴之季札那样,在经过徐国时,属意于其身佩之宝剑。自最初以来,宴饮赏赐不断,所有袋中所盛之物,为旅行逗留所备之资,都已虚空罄尽。发散有限的微末之财,来供给遥遥无期的永久为客,其状况是您可以想见的。何况左手按天下之图右手自刎其喉,愚蠢的人也不愿为;冒险运斧斫去鼻尖之灰而不伤及身子,泛泛之众也以此为鉴戒。为什么?世界轻如一根头发,而自身重于千钧,人们不愿做商人与盗贼就是明证。骨与肉不能听任他人以之入鼎镬、上砧俎,肤发不值得为了财货付出,盗贼也有自己明智之见解,意识到这一点,我再无忧虑了。再者朝廷派出的使者,纵然有资须费用,本朝并非太平之时,使臣又哪有在国内时堂皇之势。所望能轻装独宿而回,不必劳驾行聚木斥报时之礼仪,弃马闲步而去,哪敢企望送天子使臣之礼节?还乡之人要去了,自备驴骡坐骑,沿路有亭有驿站,只求得些饭菜即可。如果说留住我们不会增加阁下什么麻烦,放走我们又让小臣有司们费事,或者以旅途奔波劳累为借口,或者说所费资用装备多得怕人,这并非通达之言,却是离题之语了。此所不能明解者其三。

“又如以我辈应归还侯景为辞,侯景凶恶悖逆,断送我国家,普天下之人,人怀激愤,既已不能再投身社稷,保卫万岁之尊体,于是如磔蚩尤般将侯景分为三段,于是如千刀割王莽般割死侯景,又何谈俯首屈膝,归还寇仇之人,使南国佩珥携袋之众士,再来给他作皂仆作奴隶?前者两国通使交好,正致力于恢复往日的和睦,谁知凶恶之徒伺隙用谋,竟然动了如狼之贪欲,颇疑东周南宫长宋万弑闵公之必然遭诛,更害怕北齐会像晋国求荀睩那样向我大梁索回他,所以放纵其铁蹄锐角,肆意横行,凡我路人,遍怀仇恨。仅仅将他菹醢筋骨,抽其舌挖其肝,相比其凶恶之情状,仍不足以雪恨。这是天下尽知,君侯您也能辨察的。又听说本朝的王公贵戚,都中之人无论男女,如风雨般飘散,流落四方,城市化为丘墟,新起的草屋在秋风中萧瑟,从周武王伐纣驻兵的偃师回头望去,满眼都是荒草,回首望汉文帝以瓦器所垒之霸陵,草木都沾满霜露,这又是您所知道的。彼侯景有何恩功,怎得免寇仇之罪?我又是何等之辈,如何定要为人质而死?从前羊公祜以贵宠之将,对于陆公抗之病情仍加以记挂和忧惜,叔向以名士之辈,凭一言之善而深知于..篾。我虽不甚敏惠,仍常常倾慕前贤超凡之举,不料众人有感,反而以此品评人物。当年北魏将亡之时,各方凶恶之辈挺身争斗,诸位贤士努力维持,希望招降其众。请问他们算是葛荣之党众,还是邢杲之同伙呢?如果说并非这样,这正是我所不能明解者其四。

“假如把我辈白白地奉还凶党,让侯景再生于赵代,再以幽恒为起家之所,居官则为台司,赐给正伯之爵位,山川形势,军国常则,他将不必烦劳借箸为算筹,便可以屈指成算。侯景以负罪逃亡之小丑,与猪羊同群之辈,客居江南,留家室于河北,心神不宁、行止无定,如鬼魅般一无着落。难道不是这样吗?然而这又是您所知道的。何况宫廷内部之秘政大事,对我们均是如隔云端,君侯您英武大谋之人,岂不是运筹于帷幄之中,或者如汉张安世假装惊奇而定策于心,或者如汉之孔光典、晋之羊祜那样若无其事地焚藁草而奏大事,连朝廷之士宦,犹然难以参预其谋,我们寄居异乡之人,又何从有耳目可资凭借?至于礼乐制度的沿革有致,刑政的宽猛相济,则已是讴歌之声远播,万舞之颂犹如风传,正不知该以手舞还是该以足蹈之也。又何用我等摇唇鼓舌,来作个间谍刺探此等讯息呢?如果说我们会到周国去复命,投奔大齐之敌人,尽避齐与梁有距离之隔,而守边都尉与伺敌之斥侯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我们会为了河曲之难渡而又去渡一样难渡的江关吗?要我等以马渡河桥之法而逃回,这岂不是陈书学宋典之使诡计?关门内鸡鸣大起,谁不知尽是田文之宾客?有何等连比之屏障,竟然还对我们之返国如此地加以阻扰,这是我所不能明解者其五。

“再者两军交阵不斩来使之语,尽避明著于前人经典,但倘若以司马穰苴斩使臣仆人之仆以示众三军为过错,追思缓解寒山擒贞陽侯之愤怒,则所有诸位主帅,全部释放我们被囚禁的人,包括偏将,一概不行诛戮。以至于出现如钟仪被赦回楚,朋辈沿途欢笑,襄老得蒙返国,故旧高唱《虞殡》为他开路的情景。我等将张挂赤色曲柄大旗,再来出使齐国,重修旧好,再拾往日的盟誓,像古人那样,渡泗水乘船而来到城郊时就进行劳问赠礼,我公之恩惠既已广被,我等将以客礼敬待,一无违拗。而今日我等有何过失,反遭贬斥责辱?如以我所说为正言,这是我所不能明解者其六。

“如果说不祥的云气已成为过去,丧乱已是悠远之事,可怜我等奔波于此,得以保全性命,本已铭记此番厚德,感戴如此大恩,比之如渤海一样深,如嵩山、华山一样重。只是山雉十步一啄,百步一饮,居于笼中已无意绪;海鸟飞浮于江海之上,原本不会感钟鼓相迎之情而死。何况我等魂魄精神已然谢散,空留一点余生,于忧伤沉默中活着,如何能够支持太久,所以尽避有蒙养护,仍不免夭折了天年。如果以此为正言,这就是所不能明解者其七。

“如果说逆贼被歼灭夷平,我等当听返国之命,以高车接踵行于路,以飞盖相随返国,只是不明其言真实所谓,如何能够开颜为笑?大凡困顿与通达,治世与乱世,哪会在事前即有预兆?谢常侍今年五十有一,我今年四十有四,介之推被烧死时已过五十知命之年,宾起被害时已是六十杖乡之龄,比起那自刎的侯赢老者来,我们更只算追随而已。莫非以翰林学士院这样重要之所,他们不曾从师而需要我?莫非我知道祀灶而使丹砂化为黄金的要诀?只恐怕是南陽菊山之水,饮之最终不会令人长寿,而等那东海化为桑田,我等又无法可以望到。如以此言为正论,此所不能明解者其八。

“足下胸怀高洁,能托重嘱,真文章之园,文士之荫林。总计从远古直至幽王、厉王,像我今日之境,哪有其人?及至春秋一代,更不值得多说。宗周衰微,霸道大行其昏乱凶恶,或有政令不由一家出,或是陪臣凉德,所以以臧文仲号称有礼之人,反而囚禁了交好之国的宾客;周之凡伯有何过失,楚国是徒然惹怒了天王之使臣。将箕郑父连迁两馆,扣留唐国肃爽马之驹达三年之久,这不是贪财乱礼之风吗?这些难道是今日可援袭的高明之例吗?到了齐秦俱帝,四海之内互相争雄,有的与赵交好而侵燕国,有的与韩连结而谋伐魏国,亲自到楚国宫殿请求结盟,亲手在秦人之庭会上夺回宝璧,将九鼎托付给齐王,坐小车而诱致魏之宾客。此外极力谗毁、卖弄口舌之辈,分道扬镖之徒,你无罪于我我无辜于你,身处敌国而情深意厚有如兄弟之人,比比皆是。等到汉高祖受命于天,天下同其轨范,巡察省视全国,没听说有像秦始皇那样遭侮辱之事。到了三国鼎立争霸,孙氏甜言蜜语且赋媚向人,曹氏屈身行诈以羁縻天子而令诸侯,建旌节之车每年都出使吴国,使者每年都到蜀汉,便有草《客嘲》以自慰其志之人消失了或是半掩不出,作《宾戏》以自怜之辈也已隐藏不出,共尽游戏玄谈之乐,还说什么疑忌和忤逆呢?如果搜集访求典故,便当漏掉当政者先辈的难以对人之事,这恐怕已是末世无奈之谬计,而决非治国之良策。

“又听人说,云师与火帝之时,尽避浇薄与淳朴之风互有不同,或如龙跃在渊,或如猛兽当途而麒麟恐惧,王道与霸道尽避互不同道,但没有不崇敬其君长、父母以教导天下人民,精心于赡养以治理百姓的。事先有邦国情况之侦知,从没有过兴衰的不断交替。我的奉养之心违背了冬温夏清之道,正当乱离之时,贼寇猖狂,朝廷与大臣都流离失所。萧育之轩车无人驾御,王筠之舫谁人协持?远望乡关,问天地何其忍心!只要不是诞自巨竹之中,来源于空心桑树如此的来历不明非父母所生之人,凡行路之人都怀着深情,格外加以怜悯。常言说选择为官入仕,就不能称作孝家;选择职事而投身,就不能叫作忠于国家。何况钦承有道之业,我又曾为前王之车右。郎官小吏,经射策所取之士,就是鸱鸢类鸷鸟恶人也知讲礼。巡视方内,访查教化,总要问高寿者之所疾苦;兴办的东序西胶,都尊养耆耋之老人。我以圭璋和玉帛来交好通问敝国,正值世道艰难之时,正当生民遭厄运之世,一年又一年过去,我无从上达如徐庶以养母辞君之祈请,忍泣吞声,长期忍受着贾充辈小人的发怒。合情合礼之倾诉,都会视同逆君之语;发出忠孝之言,都该以失言咬舌来自戒,这是所不曾料,并非所企及者。

“况且兄弟间天伦之爱,如何能够忘怀?妻子儿女之深情,谁能不牵挂于心?以晋清河公主之尊贵,余姚州书佐黄昌之家室,无论其门位高低,都被驱策、殴掠。因东南贼寇掠夺贩卖饥民,台署郎官,都曾有饿死于墙壁之间,何况陈书我所历生离死别,已过去了许多年,守活寡之妻,还有我幼小的儿女,岂止是念念在兹?如得身还故里,当亲自追究小人之罪,还希望得到阁下的提携扶助,一道避免凶恶残暴之人的再出。

“使国君四聪不达,不能知天下之事,华陽君便是所谓乱臣;百姓一无冤狱,孙叔敖因此称为良相。足下才高八斗,誉满四海,协理国政,如虎如貔,通晓《诗》与《礼》,而朝廷之重大决策,总是广采众议,从不曾矜持一己之论,宫禁之中如此高明的经国策略,他人如何能及!不是周舍那样的谔谔之臣,倒多像随众附和的胡广,何等的缺少谏诤之臣啊!岁月犹如流水,人生何其短促。早晨看到北雁南飞,我的心便随之飞往江淮,晚上仰望牵牛星,又心驰神往于扬、越之土。清晨生出千重悲哀,掩面而泣,夜里因万种思绪扰心而焦虑不安,不知自己将会活下去,还是将会死去。足下向来文辞锋利特杰,又富于才学,以上所云真如匡丞相面前说诗,徒增笑料,又如当着乐令君乐广谈名理,实在有辱视听。前文所列之质疑,除了足下又有谁能明白告知于我呢?如果在下的言语有错漏,来信的旨意有私通款曲之嫌,则甘愿请灰钉,宁愿就斧镬而死,岂只是惊视自失、默无一言,忍气吞声而已?如文中有一丝正理,仍希望能怜念眷顾,何必让我等死于齐郡,增补赵魏一带的黄尘,给幽州并州增加几片骨头,竟使如东平思王冢上之拱树,永怀朝向宫阙而不得回京师的悲哀,又如洛陽城傍之孤坟,常托思乡之梦。一次又一次地向您求请,而我内心之悲痛也更加深重了。”

杨遵彦竟然没有回信。等到江陵陷落,齐国送贞陽侯萧渊明为梁之继位者,才打发徐陵随同返国。太尉王僧辩初时在边境上拦阻不纳,萧渊明往返致信,都是徐陵手笔。及至萧渊明入京,王僧辩得徐陵大喜,接待馈赠,其礼节很是优厚。以徐陵为尚书吏部郎,掌诏诰。这一年高祖率兵诛王僧辩,又进军讨韦载。当时任约、徐嗣徽乘虚袭击石头城,徐陵感戴王僧辩旧恩,便赶赴任约军中。等到任约等被平定,高祖放过徐陵不问罪。不久任贞威将军、尚书左丞。

绍泰二年(556),出使齐,返国后任给事黄门侍郎、秘书监。高祖受梁禅之后,又加任散骑常侍,左丞如故。天嘉初年(560),任太府卿。四年迁任五兵尚书,兼任大著作。六年任散骑常侍、御史中丞。当时安成王陈顼为司空,以皇弟之尊,势倾朝野。直兵鲍僧睿又借重安成王之权势,压抑和堵塞诉讼,大臣无人敢言。徐陵知道了,便上奏弹劾,引领南台官属百官,牵拉奏案而进殿。世祖见徐陵身着朝服,表情严肃,俨然不可侵犯,为之敛容正坐。徐陵进殿读诏版时,安成王侍立于殿上,仰视世祖,一边流汗,脸色骤变。徐陵派殿中御史引安成王下殿,于是弹劾免去他侍中、中书监之职。从此朝廷纲纪肃然。

天康元年(566),迁任吏部尚书,兼任大著作。徐陵鉴于梁末以来,选辟授职大多不得其人,于是掌管法度,全面核查名与实之符合与否。当时有言行立异鸣高以求官职,喧闹竞逐不止之辈,徐陵于是作书发布说:“自古以来,吏部尚书品评、鉴定人才,选择其才能,依循其门第,依其才能大小,商酌授其官职。梁元帝承继侯景乱后之荒灾,王太尉承接荆州失陷后的残破,那时政局动荡,不再有所谓典章,所以使得朝廷受困于纷繁杂乱之中。永定之时,圣朝草创其业,战争未止,也无头绪。府库空虚,赏赐之物空乏,白银难以获得,而黄纸札却容易买到,权且以官位代替钱绢以作赏赐,存恤、安抚、接纳,不计多少,以至令员外、常侍,路上比肩皆是,谘议、参军,街市上就有无数,这哪里是朝廷典章所许可如此的呢?今世族士绅之礼节乐制,日逐一日地富丽华美,怎么能仍为旧时想法,违背了名分和族望呢?所见到的许多位,大多超越了其本份,却仍说大屈弓不能比况其高超的胸怀。有人问要是梁朝中领军朱异也任卿相之职,这不是超越了其本分吗?这是天子所提拔的,与品位之铨选无关。梁武帝说:'世上人说有垂青之说,我惟独不垂青范悌。’宋文帝也说:'人生岂会没有命运,每当有好官缺时,我就忆念起羊玄保。’这正表明高贵荣显之职位并不由铨选而来。秦有车府令赵高直当到丞相,汉代有高庙令田千秋也为丞相,这又可以作可援之例吗?既然辱列铨衡之流,就该将黑与白区分清楚。所期望的是诸位贤君能深明在下之心意。”自此众官都心折于他,时论比之为毛..。

废帝即位,高宗做宰相,谋划贬黜有异心之人,荐举徐陵参预其谋议。高宗嗣位后,徐陵被封为建昌县侯,封邑五百户。太建元年(569),任尚书右仆射。三年迁任尚书左仆射,徐陵上表推举周弘正、王劢等,高宗召徐陵入内殿,说:“你何以要坚辞此职而推荐别人呢?”徐陵说:“周弘正跟随陛下从西魏返国,长期旧藩长史,王劢是太平相府长史,张种是您的乡人,既贤能又和您亲近,若要选贤与旧,我应当排在后边。”坚辞多日,高宗苦苦委付于他,徐陵这才奉诏。

等到朝议北伐大计,高宗说:“朕意已决,你等可推荐元帅。”众论均以中权将军淳于量权高位重,一致联名推举他。惟独徐陵说:“不是这样。吴明彻家在淮南,熟悉当地风俗,用兵之谋略与才能,当今也无人超过他。”于是争论多日不能决断。都官尚书裴忌说:“我与徐仆射意见相同。”徐陵应声说:“不但明彻是员良将,裴忌便是个好副手。”当日,诏令吴明彻为大都督,令裴忌监军事,因此攻克收复了淮南数十州之地。高宗因而摆酒,举杯劝徐陵说:“奖赏你知人。”徐陵避席回答说:“定大策出自皇上本心,并非我的功劳。”同年加任侍中,其余一概如旧。七年兼任国子祭酒、南徐州大中正、。以公事免去侍中、仆射。不久加任侍中,给扶,又授领军将军。八年加任翊右将军、太子詹事,置佐史。不久迁任右光禄大夫,余皆如故。十年重为领军将军。不久迁任安右将军、丹陽尹。十三年为中书监,兼任太子詹事,给鼓吹一部,侍中、将军、右光禄、中正如故。徐陵以年老屡次上表请求辞去官职,高宗也优待他,于是下诏令将作监为他造作大斋法会,令徐陵就馆第理事。

后主即位,迁任左光禄大夫、太子少傅,余职如故。至德元年(583)卒,时年七十七岁。皇帝下诏说:“慎终如始,谨遵常道,真乃古贤再世,美德可照鉴世人,相信必能远追其先祖。侍中、安右将军、左光禄大夫、太子少傅、南徐州大中正、建昌县开国侯徐陵,年少时已然学问高深,进用于朝廷,更显得优异、聪颖,学业高于名流,其诗文号称词章之宗师。朕近年承接父祖之业,特别倚重和亲近他,尽避他多有卧病,正期他能康复健旺起来,不幸猝然谢世,我心中充满了惊恐与悲悼。特赠予镇右将军、特进,其侍中、左光禄、鼓吹、侯如故,百官全体举哀,办丧事所须费用,酌量加以供给。谥号章。”

徐陵器量深远,面容隽秀,本性又清廉俭约,从不曾有什么经营生计,俸禄则与亲戚族人共用。太建年间,食建昌邑,邑户送米到了水边,徐陵亲戚有贫穷匮乏之人,让他们都来领取粮米,几天便告罄尽,而徐陵家不久断炊。僚属奇怪,问其缘故。徐陵说:“我有车、牛和衣裳可以卖,别的家里有可卖的没有?”其周济他人便是如此不遗余力。年轻时崇信佛教,作经论多有精到之见解。后主在东宫时,让徐陵讲授大品经,精通义理之学的名僧,从远方云集而至,每当在讲席上商讨较量词锋义理时,四座中无人可与他抗衡。他目中有青眼珠,时人认为是聪明智慧之相。自从有陈创业以来,檄文、军书及禅让授位之诏令策文,都是徐陵所作,而尤以《九锡》为美。身为一代文章宗伯,却不以此向人炫耀,不曾诋毁他人之作。他对于后学之辈,引进推荐,从不厌倦。世祖、高宗在位之世,国家一应重要诏令文书,都是徐陵草作。其文对于旧体多有变革,剪裁巧妙细密,常有新意。每每一文出手,好事者便已传写成诵,于是遍及海内,每家藏有其文本,后逢世道大乱,多有散失,保存下来的有三十卷。有四子:徐俭,徐份,徐仪,徐亻尊。

江总传

江总字总持,济陽考城人。是晋朝散骑常侍江统的十世孙。其五世祖江湛,为宋朝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封爵号忠简公。祖父江..,为梁朝光禄大夫,称名当代。父亲江纟不,为本州迎主簿,年少时父亲去世,因伤心过度而死,事在《梁书孝行传》。

江总七岁丧父,寄依外祖家。年少时聪明敏捷,性情纯厚。其舅舅吴平光侯萧劢,在当时名望很高,特别钟爱他,曾对江总说:“你节操品行与众不同,神态举止超群出众,将来出名,必当超过我。”江总长大后,勤奋笃学才思敏捷,他家世代相传的书数千卷,江总日夜探究研读,未曾离手。十八岁时,江总初任宣惠武陵王府法曹参军。中权将军、丹陽尹何敬容建府置僚属,设置佐吏,都以显贵的后代担任,江总又授职为敬容府主簿。不久调任尚书殿中郎。梁武帝撰写《正言》才毕,又写《述怀诗》,江总参与写此诗,梁武帝读完江总的诗后,大为叹赏。又调任侍郎。尚书仆射范陽张缵,度支尚书琅邪王筠,都官尚书南陽刘之遴,都才学渊博,因江总年少时出名,张缵等人很是推重,结为忘年之交。刘之遴曾以诗文相赠江总,诗的大意是:“显贵住居崇礼寺,寺院和我栖息的官署相邻。讨厌听到喝道者的吆喝声,总是担心太陽已上三竿。我们在一起高谈阔论兴致无穷,设问作答欢愉无边。从官署请假来与你一同遨游,在例假之日因贪乐忘了退食之规。又何须为了免除我囊中羞涩,委屈自己挪步去那官署看长官们的脸色。上下几千年纵横论谈,品评王侯将相说出了我心中想说的一切。”可见他被学识渊博之人如此钦佩推崇。调任太子洗马,又出京任临安县令,再回京任中军宣城王府内录事参军,调任太子舍人。

梁朝和西魏友好往来,梁武帝诏命江总和徐陵居官出使西魏,江总生病没有前去。侯景寇掠京城,梁武帝诏命江总暂兼太常卿,坚守陈书小庙。台城陷落后,江总在外境维艰中逃难,费了几年时间才到会稽郡,住到龙华寺,便写了《修心赋》,大略评品时事。其赋为:

太清四年(550)秋七月,我因避侯景之乱移住会稽龙华寺。此寺院,是我的六世祖宋朝尚书右仆射州陵侯元嘉二十四年(447)所建。州陵侯的祖父是晋朝护军将军江錋,他从前来到此地,占卜后择居山陰都陽里,有子子孙孙自始至终定居此地的愿望。寺院的范围是房子的旧墙基,寺院左临江右濒湖,面对着山背倚着沟壑,东西相连,南北连绵,州陵侯和苦节名僧一起,同度日月,白天修治经书戒律,晚上阅览群书,休憩于风云之中,凭眺于映月池边。不料华戎不分,朝廷倾沦,因此内心感伤,其情可以想见。泪墨交流,岂能舒缓我的郁结之心。希望后代子孙,怜珍我的心意。

赞美吴楚大地,开启东越之灵气,记载《桧风》于《诗经》,载录职官制度于《周礼》,收藏大禹用金泥所饰之书,镌刻收藏秦代的石刻文字,太史公来此探穴寻禹迹,钟离离开此地后开始发奋读书,信服竹简的价值珍贵,贬斥..王夫的价值连城之说。继奉盛德之大业,寄居安禅古寺,这豫章的旧园林,成为黄金胜地。顺遂我寂寞的幽静之心,好比往镜中远寻可望而不可及,面对遥远飘忽的高山,临近深远的平湖。山脉连绵立耸,落叶沉入水中,早上看吊臂的猿猴从树上跳下,晚上听饥饿的鼯鼠哀吟。果树丛生药草满苑,桃林橘林,枝繁叶茂,遮云盖日。保持自然天真的雅趣,鄙弃人世间的荒诞杂乱,遥望轮廓迂曲的岛屿,面对汇合众流的大江,泛舟于深夜的月光下,散步于清晨光烟缭绕之中。清风引动蝉的鸣叫,骤雨频落于林中,发出萧飒之声,群鸟小戏后知道回巢,流云无意却能自然聚合。

当年在荒野之地建起灵塔,就地筑起禅房,高兴的是林园开阔,树木繁茂。行走于草地之上,坐禅于河渠之旁,坚守戒律云游四方,长年甘于素食,坚固之林可见其边,寂灭之场霎然悟及。此境异于曲终所产生的悲壮气氛,也不是叶落而生的悲凉情境,岂是降志辱身,靠不自露才华来显扬自己。正当风雨如晦之乱州,厌倦于鸡鸣的嘈杂之声,希望避开尘世而高卧,聆听往古高士的遗训。折服于四辩的微言大义,领悟三乘的玄妙之理,排遣十缠的系缚,祛除五惑的尘滓,长久地抛弃荣华富贵,不再追逐势利,但愿忘怀于妻子儿女,把意气用事留给过去,寄望于来年能洞悉稀声大音,怜惜远方游客的悲凉处境,也知道自怜于悟道的无边无已。

江总的第九个舅舅萧勃首先占领广州,他又从会稽去投依萧勃。梁元帝平定侯景之乱后,诏命江总任明威将军、始兴内史,给江总八百斛太守薪俸让他出行。恰逢江陵陷落,江总遂不成行,从此寄居岭南多年。天嘉四年(563),诏命任中书侍郎回朝廷,管辖侍中省。江总历任司徒右长史,掌东宫管记,给事黄门侍郎,兼南徐州大中正。又授职太子中庶子、通直散骑常侍,东宫、中正职务不变。不久调任左民尚书,后转任太子詹事,中正职务不变。江总因与太子彻夜畅饮,收养良家女子陈氏为女,太子便装去江总住所,皇上怒而免除其职。不久复任侍中,兼左骁骑将军。再任左民尚书,兼左军将军,未授职,又因公事免职。不久任散骑常侍、明烈将军、司徒左长史,调任太常卿。

后主继位后,授职江总任祠部尚书,又领左骁骑将军、参掌选事。又转任散骑常侍、吏部尚书。再调任尚书仆射,参掌选事职务不变。至德四年(586),江总加任宣惠将军,量置佐史。不久授官尚书令,赐给鼓吹一部,加扶,其他官职未变。后主为江总作策说:“呜呼,尚书省柄政之基石,司会掌管财政经济,韦彪称它们为朝廷之枢机,李固比之为北斗与北极。况且五曹综理,百官协合,同领冢宰之责,专擅台阁之职。惟尔学艺杰出,胸怀宽广,品德高尚,士大夫以为楷模,文人志士,士人君子以为典范,所以能总管六官。你学问渊博,为众人所仰望,官府八座,足为后世楷模,由你端正朝纲掌握准则,正是朕所希望的。今后你要努力啊,勉力建立美善之道,帮助我治理好国家,可要千万慎重啊!”祯明二年(588),晋号中权将军。京城陷落后,江总入隋朝,任上开府。隋开皇十四年(594)死于江都,时年七十六岁。

江总曾为自己作叙,其大意为:

我历任显达之职,只是徒占其位而已,既不追求实利,也不涉足权势。我曾抚身仰天叹息说,庄青翟官至丞相,无事迹可纪;赵元叔只是任掌计簿的小吏,却光耀列传。我自从在陈朝任职以来,未曾奉承任何人,干预任何事。风尘岁月,身处世俗之人中,多招致怨憎,宦海浮沉,都不放在心上。太建之时,国家权力被下移至众多宵小之手,谄媚嫉妒之风盛行,我屡被排斥罢免,面对命运无可奈何。后主过去在东宫,留心文章的风采,我一向承蒙开导,恩重如山,情深似海。后主继位之日,时常指责我的过错,仰遵天文,改定各种事功,八法六典之制度,无一不亲自统管。昔晋武帝为荀公曾作策说:“周代陈书的冢宰,今日之尚书令。”何况我的才能不及古人一半,而居位食禄不理政事则同于古人。晋太尉陆玩说:“让我做三公,可知天下实在无人。”官位爵禄本是无意得来之物,哪里是我刻意要追求的呢?

少年时潜心于佛教,二十多岁时,到钟山从灵曜寺则法师学佛法。晚年在陈朝任官,与摄山布上人交往,彻悟佛教苦空二境,再次详习戒律,对自己维持一颗善心,对别人广施慈悲,颇知自我勉励,然而不愿食素,并且浸染尘世之烦劳,因此抱愧终生。

江总的自叙,当时人称之为实录。

江总一向行义,性情温和宽厚。好学,善于写文章,尤其擅长写五言七言诗;因他潜心于文章的文采,故得后主的宠爱。他有些小诗之类,为好事者相互传送诵读玩赏,至今流传。后主之世,江总任宰相,他不理政务,只是每天和后主在后宫饮酒作乐,还加上陈暄、孔范、王瑗等十余人,当时称他们为狎玩之客。因此国家日益衰败,典章制度不健全,有上言者,就以犯罪论处,君臣昏庸腐败,以至于国家灭亡。江总著有三十卷诗文集子,都流行于世。

姚察传

姚察字伯审,吴兴武康人。其九世祖姚信,为吴太常卿,称名江左。

姚察幼时性情纯厚,侍奉双亲以行孝道闻名。六岁时,能诵书万余言。姚察体弱不好动,博围棋及杂耍,当初都不留心。只是勤奋苦读,夜以继日。十二岁时,便能写文章。其父亲上开府姚僧垣,在梁武帝时很出名,皇上和太子待他以厚礼,每每得到薪俸恩赐,皆回家给姚察兄弟,作为求学的费用,姚察一概用来积藏图书,因而见识日益广博。十三岁时,梁简文帝当时在东宫,注重修治文章的义理,即引荐姚察到宣猷堂听讲发问,儒士们都很称道他。简文帝继位后,尤其以礼待他。他初任南海王国左侍郎,兼司文侍郎。任南郡王行参军,兼尚书驾部郎。

梁室遭遇丧乱时,姚察随父母从金陵回乡里。当时东土兵荒马乱,人饥相食,官吏休假回家无处买粮,姚察一家人口又多,只好采野菜充饥。姚察历尽千辛万苦,求得供养全家资用,才得以养家糊口。又常把自己的一份推让给弟妹们,甚至亲朋旧友中缺粮者也加以周济,自己甘于吃藜藿之类的野菜。他在丧乱期间,勤学不止。

元帝于荆州即位,父亲随朝内之士照例赶赴西台荆州,元帝授姚察任原乡县令。当时原乡县境萧条不堪,流民未返乡,姚察减轻赋税徭役,劝勉耕种田地,于是人丁兴盛生活殷实,百姓至今还称道他。

中书侍郎领著作杜之伟和姚察情投意合,上表推荐姚察为佐著作,兼撰史。永定初年,姚察任始兴王府功曹参军,不久征补为嘉德殿学士,调任中卫、仪同始兴王府记室参军。吏部尚书徐陵当时领著作,又招引姚察为史佐,徐陵需要的有关让官辞官归居等表,一概请姚察写,徐陵看后感叹到:“吾不及他。”太建初年,补为宣明殿学士,任散骑侍郎、左通直。不久兼通直散骑常侍,出使北周。江左故旧在关右者,都很羡慕。沛国刘臻私下到公馆访询有关《汉书》的十多条疑难,姚察一一剖析,皆有理有据。刘臻对所有的亲朋好友说:“姚察门下定无虚名之士。”姚察著《西聘道里记》,详细地叙说此事。

姚察回朝,补任东宫学士。当时济陽江总、吴国顾野王、陆琼、堂弟姚瑜、河南褚..、北地傅纟宰等人,都有才高学博的美名,他们早晚在一起陪伴娱乐。姚察每每谈论著述,都被众人推重。皇太子对他以厚礼相待,感情深于群僚,东宫内所需的典诰、诏命等文件,一概委托姚察起草。又数次诏令他同顾野王互相策问,姚察常受赞赏。

迁任尚书祠部侍郎。他在署内执掌郊祭,昔魏之王肃奏祭天地,设宫悬之乐,八佾之舞,从此后因循不变。梁武帝认为祭祀的礼节太繁缛,祭神的礼节太简单,古代又无宫悬之文。陈朝初年沿用,未有增减。高宗想增设备用之乐,交给有关部门商议办理,不赞成梁武帝的说法,当时博学名儒以及朝内在位重臣,都仰尊圣旨,一并赞同。姚察引经据典,独违众议,赞成梁乐,当时诸人都惊骇不已,莫不佩服,仆射徐陵便改为赞同姚察的提议。他不随波逐流,皆同此类。

任宣惠宜都王中录事参军,兼东宫学士,历任仁威淮南王、平南建安王二府谘议参军,母死离职,不久起用为戎昭将军,知撰梁史事,他再三推辞也未能免职。后主继位,敕令兼东宫通事舍人,将军、知撰史之职不变。又敕令专管优册谥议等文章。至德元年(583),任中书侍郎,调任太子仆,其他职务不变。

当初,梁朝灭亡,父亲姚僧垣去到长安,姚察从此素食布衣,不听音乐,死讯直到周朝访臣来江南才知。当时姚察母亲韦氏的丧期刚满,后主认为姚察身体瘦弱,怕更加毁顿,便私下派中书舍人司马申到他宅第发丧,还令司马申单独规劝他。不久又派司马申宣旨劝谏说:“知道你哀伤过于毁顿,甚感忧虑。卿迥然一身,奠祭宗族的祖陈书先托于你,过于毁顿而危及生命,此乃圣教所不许。你应该节哀,以存礼制。我非常担心,才有此行为。”

不久起用为忠毅将军兼东宫通事舍人。姚察志在终丧,累有授任,一概推辞不就。又上奏推辞之表,其大意为:“臣家门遭逢不幸,灾祸接连发生,只是苟且偷生虚度光陰,想的是表示自己对父母的哀思。然而..疹病不断,所穿的丧服污浊不堪,不像人样,想要服完丧期。岂料朝恩惠顾,起用我为官,不久晋升,更感惭愧。且宫门很深,朝廷事务繁忙,怎么能因此妨碍服丧的宁静。陛下道德高尚以孝治国,夺情除服,使残生苟延,以度余生。”诏答曰:“览表你的心情我已知晓,卿行业精深,名声一向很大,理应按情礼服丧,不按法律行事。只因东宫事务繁忙,等待你很久,允许我强行夺情,不得推辞。”不久敕令主持著作郎事,服丧期满,任给事黄门侍郎,领著作。

姚察已经长时间服丧,加上吃素食时间太长,自从除服后,更加气疾。后主曾单独召见他,见姚察骨瘦如柴,为之感动,便对姚察说:“朝廷怜惜卿,卿应自惜,已经长时间吃斋,应停止食长斋。”又派度支尚书王瑗颁发御旨,再加以宽慰,与姚察一同吃晚饭。亲自写诏曰:“卿瘦弱不堪,吃斋数年,不应每天只吃一顿饭,有违起居饮食,如若服从所示,甚为佳。”姚察虽奉承敕令,然而仍旧敦从宿愿。

又诏令授任秘书监,领著作之职不变,便累次晋位让官,一概答而不许。姚察在秘书省大加删正,又上奏撰写中书表集。任散骑常侍,不久任度支尚书,十个月后迁任吏部尚书,领著作之职不变。姚察已博览群书,尤其擅长人物传纪,至于姓氏的起源,分枝流派,官职姻娶,兴衰高下,举例谈论,无所遗漏。且明察之职,时人久以他才干出众相赞许,等到调至吏部,正合朝望。当初,吏部尚书蔡征调任中书令,后主正物色人选,尚书令江总等人都推荐姚察,敕答曰:“姚察不只是学博艺优,操行也高洁,掌管吏部难得的人才,现得到了。”便妙笔生花草拟诏令,给姚察看,姚察言辞恳切地推辞。

又一日召见谈论铨选职官之事,姚察边哭边拜请求说:“臣东土寒族,才智浅薄,不敢想有远大的志向,不该有远大前途。近来蒙恩,远远超过我的能力,尤其仰赖东宫太子,承蒙谬赐大恩。今日滥竽充数,不能靠能力受用,即使陛下坚持启用庸薄之人,置朝列于何地呢?臣九世祖姚信,名高昔代,当时才居选部,自后很少有与他媲美之人。臣受擢用,受惠蒙恩。累至我的才能不配之职,总念及阻止了进一步选用贤人。臣虽无智无识。但颇知约束自己,所言所行,毫无企求荣华富贵之图,没想到铨选辟吏之重任,随便委托给我这种法和之人。且皇明御历,功高昔代,显贵世族,贤士名臣,若因才施用授受得宜,才为称职。臣素来受礼教熏陶,必知不可。”后主曰:“推荐你任铨选之职,众议所归,昔毛..气度不凡清廉恭慎,庐毓言行举止公正,王蕴铨选人才得体,山涛举不漏才,如卿任此职,必兼备他们的优点。况且我与卿虽行君臣之礼,但感情之深不同寻常,授任你铨选人才,实为我所期望。你内心无愧才是明智之举。”

姚察久居显达之位,甚是清正廉洁,除官俸恩赐之外,毫无非法之财。曾有门下徒生不敢送他厚礼,只送一段南布,一匹花纟束。姚察对他说:“我所穿的衣料,只是麻布蒲纟束,此物对我无用。既然与我交往,希望你能理解我。”此人谦逊劝请,还是希望他收下,姚察便声色严厉赶他出门,此后门下之人都不敢馈赠。

陈亡入隋,开皇九年(589),诏授为秘书丞,另敕令完成梁、陈二史,又敕令为朱华阁长参。文帝得知姚察吃素,另外选日单独召他入内殿,赐给果菜,便指着姚察对朝臣说:“听说姚察学行当今无比,我平陈国只得此一人。”十三年(593),袭封为北绛郡公。姚察往年出访周,得以与父亲僧垣见面,离别之时,悲痛欲绝,现在承袭,愈感悲切,见者莫不为他哀叹泣哭。

姚察幼年时到钟山明庆寺向尚禅师学习菩萨戒律,在陈做官后,俸禄皆捐给寺院营造,还为禅师立碑咏颂,其碑文甚是遒劲秀丽。那时,他看到梁国子祭酒萧子云为此寺写的斋诗,览后甚感悲伤,便用萧韵述怀为咏,词又哀切,僧俗士都以此事称道他,后母杜氏死,离职。在他服丧期间,有白鸠在家门上筑巢。

仁寿二年(602),诏曰:“前秘书丞北绛郡开国公姚察,勤学好问,博览群书,修身养性树立圣人之德,到老不渝,虽在丧期,应夺情除服,任员外散骑常侍,封爵不变。”又敕令侍晋王杨昭读书。炀帝在东宫时,数次召见他,询访有关文籍之事。即位之初,诏令授任他为太子内舍人,其他官职不变。炀帝车驾巡游,姚察常陪在身边。以及铨选辟绅,增删朝纲,切问近时,惟姚察一人而已。

大业二年(606),姚察去世于东都,时年七十四岁。遗嘱薄葬,丧事一切务必从俭。大意为:“吾家世代为寒素之士,本有常规。吾想穿袈裟入殓,且皆为布料,土坑藏身。又担心你们不忍心照此办事,如一定不照办,只需用松板薄陈书棺,刚好能藏身,再以四周填土围棺。安葬那天,只需简陋之车,送灵柩安葬祖坟北,吾在梁世时,才十四岁,就去钟山明庆寺向尚禅师学习菩萨戒律,自此深悟苦空二境,颇懂人生轮回之理。曾流连山寺,一去忘归。在陈代做官后诸名流给我捧场,加上皇上恩宠,仕途便亨通显达。自入隋朝以来,又承蒙恩惠。已经拖累人世,我素志不从。况且我习惯于吃素五十多年,既然过了这么多年,应遵循不失。瞑目之后,不需立灵位,只置一小床,每日放清水,六斋日摆斋食果菜,根据家中有无而定,不需另外购求。”当初,姚察想读一本藏经,已经快读完,临终时,毫无哀伤痛苦之感,只是向西坐,念着经,说:“一切空寂。”其后身体柔软,颜色未变。皇上太子深感悲痛惋惜,资给葬礼所需甚丰厚。

姚察性情至孝,有鉴赏人物的能力。幼时谦逊恭慎,不以己之所长在别人面前夸耀。终日恬静,只以书籍为乐,博览古代典籍。每有文章,多构思新奇,为人所未见,人们都推重他博闻。且一心一意著书立说,到老不倦怠亲自削撰,从没停止过。尤其爱好稽考古今,审查订正文字,文采优美,虽老也毫不逊色。同时谙熟佛教经典,所撰写的有关寺塔和众僧的文章,文采特别华丽细密。在职期间多有引证,若有善言可以采录,没有不录之赏之的。若以非分之想相求,一律以理打发。潜心侍奉皇上,尽力而为。侍奉机密,未曾泄漏。且官居高位,在职期间,常怀退隐之心,想要避开声势隆赫之地。清廉自处,资用常缺,有人劝他为生活着想,他笑而不答。与亲人朋友和睦相处,与故友相处厚道,所得禄赐,都用以周济他人。

后主所写文章,卷轴甚多,便另写一本给姚察,有问题都令他刊定,姚察也诚心奉上,有事不隐。后主曾从容对朝臣说:“姚察才学广博,手迹典庄而有体制,向古人学习,犹与之媲美;在于今世,足为典范。且向他讨教,言辞详明,聆听后使人忘了疲倦。”姚察每写文章敕令索本,上曰:“我读姚察文章,不只是欣赏而已,还因他是一代文匠。”

徐陵为一代名臣,常览姚察手笔,尤为推重,曾对其子徐俭说:“姚学士德学兼备无人可与他媲美,你应该向他学习。”尚书令江总与姚察交往甚深,江总每写文章,必先给姚察看,然后采用。江总任詹事时,曾写登宫城五百字诗,当时太子和徐陵以下诸多名人贤士都参与作此诗,徐公对江总说:“我和弟五十韵,寄弟集内。”等到江总编排文章,没找到姚察所和之本,江总跟徐陵讲及此事,对姚察说:“你才高学博,必能使拙作生辉,今需公所和五百字,用以和徐侯之诗章对偶。”姚察谦逊未交,江总说:“如若不得公此作,我的诗也需弃去稿本,对不住徐公寄诗之用心,岂能让两方面都不如意呢?”姚察不得己,便写和本交给他。结果被才高学博之人推重,如此不胜枚举。

姚察著《汉书训纂》三十卷,《说林》十卷,《西聘》、《玉玺》、《建康三钟》等记各一卷,全都完美无缺,旁征博引,且有《文集》二十卷,都流行于世。姚察所撰梁、陈二史虽没完成,隋文帝开皇之时,遣内史舍人虞世基索取文稿,且呈上,今在内殿,梁、陈二史之本多为姚察所撰,其中序论及纪,传有所缺,临终之时,还是以体例之事告诫其子姚思廉,要广泛访求史实续撰,思廉流着泪奉行。思廉在陈任衡陽王府法曹参军,转任会稽王主簿。入隋,补为汉府行参军,掌记室,不久任河间郡司法。大业初年,内史侍郎虞世基奏请让思廉续梁、陈二代史,从那以来,慢慢地增补续史。

萧济传

萧济字孝康,东海兰陵人。少时好学,通晓经史,为梁武帝咨询《左氏》之疑难义项三十余条,尚书仆射范陽张缵、太常卿南陽刘之遴和萧济一道寻究讨论,张缵等不能与他抗衡。初官梁秘书郎,迁太子舍人。以参与平定侯景之功受封为松陽县侯,食邑五百户。

等到高祖镇守徐州一方,以萧济为明威将军、征北长史。承圣二年(553),征辟为中书侍郎,转任通直散骑常侍。世祖为会稽太守时,又以萧济为宣毅府长史,迁官司徒左长史。世祖即位后,授职为侍中。不久迁任太府卿。因母丧而未就任。萧济辅助两位皇上,恩宠尤其深厚,赏赐超过一般人。历任兰陵、陽羡、临津、临安等郡太守,所到之处以声誉和政绩著称。

太建初年(569),入京任为五兵尚书,与左仆射徐陵、特进周弘正、度支尚书王..、散骑常侍袁宪一同侍奉太子。再任为司徒长史。不久授职度支尚书,领羽林监。迁官国子祭酒,领羽林职如故。晋升金紫光禄大夫,兼安德宫卫尉。不久迁任仁威将军、扬州长史。高宗曾下令取扬州曹务亲自审阅,见萧济有条有理,详尽细致,行文流畅,一无阻滞,便回头对左右大臣说:“我本来以为萧长史擅长的是经传,没想到他会对繁重的事务处理得如此精明干练,竟至于到了这等程度。”迁任祠部尚书,晋升给事中,复官为金紫光禄大夫。未就任陈书而卒,时年六十六岁。诏赠本官,由官府出资办理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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