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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 卢秀辉 原标题: 徐生翁与时风不同，属张庄的锣，李庄的鼓，各敲各的锣鼓。沙孟海激赏此翁，说他：“峻健开豁，想见早年功力。” 《书法家诗传·四七七·徐生翁》 诗文/卢秀辉 为徐生翁歌 为闲汝誉篇，花雨乘龙舞。 斯材雅丽如岚奇，此子似飘穷困鼓。 鬻艺那年钱难掏，拍场今日任徒取。 病疴初就恨交番，农圃草萋怪少主。 方恋外家姓显仪，又随本性金丹补。 萧然以亲弄优柔，开处谁当芬馥吐。 闻达德孤哪有邻？ 惟赋枯庐破颜烂册三千睹。 画堂写遍凡间非，书腕逍遥波碎苦。 平野岂肯尽列侯， 而与弹歌从中而解沉浮伍。 挟弦无惧称人豪， 骚客逞能逐月跨雪万里聚。 傲世余怀瞠结衔，学禅一道诗词祖。 缺情手段埋坟丘，觅句俗尘历可数。 碑帖入神得意搜，绘图韵拙维韶古。 长使天才翰藻求残章， 太白愁肠苍莽缕。 狂酣魇迷乱泼醅，竟差寸纸失君弩。 忽啸大风去兮云飞扬， 却归疯呓话凋颓，我且依霞裁霁抚。 醉也！ 梦断管锥挥洒之，待眸寻唱焉支俯。 徐生翁与时风不同，属张庄的锣，李庄的鼓，各敲各的锣鼓。沙孟海激赏此翁，说他：“峻健开豁，想见早年功力。” 徐生翁（1875～1964），早年姓李，名徐，号生翁。中年以李生翁书署，晚年始复姓徐，仍号生翁。浙江绍兴人。 徐生翁徐家世代务农，到他父亲润生时，才开始读书。这都要感谢母亲的娘家，因为润生一出生就寄养在外祖父家，从外祖父姓李，润生才有机会摆脱了农务，能出为商号文牍。太平天国时，外祖父家人俱卒于战火，润生失去倚靠，从兵慌马乱中辗转来到绍兴，遂在绍兴落下了脚，从此为绍兴人。徐生翁早年姓李，是从的外家姓。他姓李名徐，以徐为名，以示不忘先人。中年后，他才署名为李生翁，晚年复本姓姓徐，在中国人心目中，对于姓氏的重视是刻骨铭心的。他还是以生翁名，一生无字无别号。 徐生翁幼时体弱多病，眼睛近视，耳朵重听，因为家贫，一直没有机会读书，他自己在废旧书本上认字、写字。十岁时，才有机会入私塾读书，私塾离家很远，父亲又早逝。家多事故，不到一年就辍学了。自学是他最大的乐趣，一本颜体字帖陪伴他若干个冬夏。二十岁左右，他写的颜字，已在乡里为人称赞。这时他又开始了学画，从工笔入手，山水、人物、花卉无不涉猎。他的邻居周星诒，是致仕知府，工诗，好为近体，多真挚语。著有《窳櫎诗质》及《瑞瓜堂诗钞》，并传于世。徐生翁从其学习，周星诒很喜欢他不甘命运，而勤于学习的精神，也对他倾心以授。周星诒还是藏书家，学问极其丰富，徐生翁犹如海绵遇水，只知饱饮了。 周星诒对他的指导，对徐生翁一生相当重要，他从盲目练字开始涉及诗文学习，也知道了书论知识，知道了书法是什么。他反思了自己，开始由颜字脱胎转向汉隶和六朝碑版的学习。很快，他在文风很盛的山阴地区，书法逐渐有了影响，他的辛勤的汗水和周星诒的认真的浇灌，终于结出了美丽的硕果。他这一时期，为兰亭撰书的长联，就是对他的肯定： 此地似曾游，想当年列坐流觞，未偿无我；仙缘难逆料，问异日重来修楔，能否逢君。 他那时的书风还很严谨，没有如后来的忘乎所以，只知奔腾心中块垒。 徐生翁前后娶二妻，育七男三女。他三十岁前，妻因病而亡，遗一双儿女。三十岁后，续娶的妻子为失去双亲的孤儿，又生六子二女。沉重的家庭负担，使他必须正视现实，对他来讲，养家糊口成了重中之重。他无暇潇洒，无暇悠哉，他一生足迹几乎不出山阴，非不愿与人接触，乃无力为之。他以书画自食，非地方财力富足，而是文化富足，肯养文化人。当时浙中名家马一浮、张宗祥、诸宗元都知道山阴徐生翁，吴昌硕还为他的书画题过跋。  徐生翁书法 1920年春，族人邀请徐生翁回原籍淳安，此时回去，为认祖之行。他在经过富春江时，作《富春江行》一首，以表达自己对故土的期待和对自己生活的愁怅： 逆水行舟听楫师， 朝朝那有顺风吹。 溟濠细雨富春路， 贪看桃花不厌迟。 他的好友张锺湘以罗振玉、王国维合编的《流沙坠简》相赠。从此，他的书风受此书影响，他的创作思路很多地方借鉴于此书。当年，徐生翁为绍兴名刹开元寺题额。字大盈丈，亦隶亦魏，奇伟挺键，气象万千，沙孟海说过：“旧时屡过绍兴开元寺，激赏翁三字题榜，峻健开豁，想见早年功力。”徐生翁此额一出，观者如堵，无不赞叹。可叹，此寺额毁于敌伪之手。一个没有背景的书画家，想混出头真不容易。尤其那个时代不相信忽悠，只相信立起来的效果。从他自订书画润格，可见他的风光： 行草书，六尺屏四十元，联十元；五尺屏三十二元，联八元；四尺屏二十四元，联六元。屏以四条计，三尺屏同四尺横、直、整幅，视屏减半，六尺以上暨长联、来句另议。纨折扇四元。右行数难限，大小随书，如界丝格作楷者另议，泥金笺另议。冷金笺、绢倍之。堂扁、斋扁另议。篆、古隶真倍之。金石刻辞卷册署贉另议。竹、木、药卉、画视行草书倍之。劣纸、绢不合格，均不书画。润资先惠，立促不应。丙寅春三月，寓浙江绍兴东郭孟家桥三十六号。 1939年3月28日，周恩来来绍兴，在瞻仰大禹陵时，对大殿后壁'地平天成'四个大字，赞不绝口，连声问书写者，随员告诉他，书写者为山阴李生翁，周恩人嘱咐随员，回城后持他的名片去探望他。周恩来特意邀请徐生翁和《战旗》杂志主编曹天风一起游览东湖、快阁。 1941年，日寇入侵绍兴，徐生翁六十七岁了，年事又高，家累也重，所以，没有远避。就是这样一个疏忽，他的第四子翁旦被日本人掳走，枪杀于龙山，年仅二十余岁。事后，多次觅尸，竟不能得。抗战胜利后，徐生翁于1947年4月11日，邀请绍兴城里文茂山房刻师王宝贤、王伯超等人，和他一起同往禹庙《唐往生碑》上刻字。他从随带的火柴盒内，取出一张小纸条，上面书写着'丁丑浴佛日生翁偕四子翁旦同观'，以此纪念被日寇杀害的爱子翁旦。 抗战期间，人民陷入生活、生存痛苦中，时人自顾不暇，谁还和有闲文人热烙？再说也无钱热烙。文人是寄生人物，他们的工作不能直接为生活服务，只是精神寄托罢了。徐生翁无奈，领着全家十余口人借寺庙而避，合家以给人糊火柴盒及开发菜园种菜度日。日寇汉奸逼他作书绘画，他以种种借口推托。他宁可为文友、画友白画，也从不应酬日寇汉奸的要求。 1949年5月7日，绍兴解放。翌日清晨，浙东行署就派人上门看望徐生翁。1953年6月24日、浙江省文史馆一成立，就聘请徐生翁为首任馆员，月薪60元。绍兴方面每月还贴补他十元、十五元，金额不等。 当代书法家沈定庵童年就认识父亲的好友徐生翁，常往请教。直到年近三十，才在前辈的引荐下，得以拜徐生翁为师，沈定庵成为他的入室弟子，这是徐生翁首次收徒。而徐生翁已经七十九岁了，年届耄耋。他八十三岁时，在绍兴市刚成立的美术研究小组，出任为名誉组长。1963年12月21日，徐生翁患感冒，引发痔疮等疾病，病势日重，他知道时日无多了，闭门在家整理旧作，将不中意的作品全部焚化，忙了几天，病疴更沉。1964年1月8日，病情进一步恶化，年纪也大，汤药难入，乃去世，终年九十岁。 徐生翁在自撰《我学书画》中说：“因为我性疏野，不晓世故，不过我从小爱好书画，但家无藏弆，乏师友为之指导，今兹略有所获，多靠自己钻研得来。我学书画，不欲专从碑帖古画中寻求资粮，笔法材料多数还是从各种事物中若木工之运斤，泥水工之垩壁，石工之锤石，或诗歌、音乐及自然间一切动静物中取得之。有人问我学何种碑帖图画，我无以举似。其实我习涂抹数十年，皆自造意，未尝师过一人，宗过一家。” 自徐生翁以降，书法已不是余技，已经成为与画法等同的专业。古人持书法以傲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原因就在于学问一道，已是说词，仅此而已，书法家在画家面前的优越感也荡然无存。到了新时代，艺术成了名利场，成了商品。加上社会的开明，藏污纳垢已经是常态化。艺术的评判也失去了公平，以忽悠的能力为标准，以说话声音的大小为标准，以社会地位高低为标准。 徐生翁以书画名世，尤以书法。他初学颜真卿，后宗北碑。结体奇崛、生拙古辣，不在意用笔，故别具情趣。他以书法入画，以画法入书法，以八大山人、徐青藤为手段，不受技法的制约，独往独来。在天才面前，勤奋就是一个笑话。在艺术“疯子”面前，天才也是一个笑话。他不取悦于人，不迎合市场，不追逐时风，他只深锤自己，在纯粹的艺术状态下洗尽铅华，力追古朴稚拙，天真自然。徐生翁是当代大家，他的书风与当代时风、风马牛不相及，属于张庄的锣，李庄的鼓，各敲各的锣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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