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非如烟》
作者：晚霞
十三、爱恨交织
（七）
长江抱着一条大黄狗，从外面进来了，吓得我直躲问：“哪弄来的？”“我同学家不养了，给我啦。”我反对说：“咱家不能养狗，一屋两家，大院人多，要是咬了人怎么办？怪吓人的，不是好玩的。”“我把它拴上。”长江说着找来一根大粗绳子，把狗拴在院子里，他蹲在地上和狗玩起来了。我看他喜欢的样子说：“真拿你没办法。”
父亲下班回来见院子里拴着一条大黄狗，一听是长江弄来的说：“长江，你赶快把狗弄走。”长江哀求地说：“爷爷我把它拴上了。”徐婶说情道：“孩子喜欢就让他养吧，有个狗和他作伴，省他总往外跑。”
父亲说：“这孩子一天不务正业。”
几天后，上班的都走了，上学的也都走了，家里只剩下徐叔徐婶看家。
大黄狗闭着双眼正安祥地趴在墙底下晒太阳睡大觉。前院的小军从门口路过，看见黄狗趴在那，他站在板障外学狗叫，大黄狗听见“汪、汪、汪”的声音，腾地站起来，双耳耸立，昂首翘尾，威武神气。小军顺手拿块石头打了过去。“汪、汪、汪”大黄狗抖抖脖子上的绳子，凶恶地叫起来。小军还顽皮地继续学大黄狗叫，大黄狗一边叫着一边往外窜，挣扎着向小军进攻。三窜两窜缰绳挣断了，突然跳出板障外，猛扑过去，一口把小军腿咬住，小军大喊呼救起来：“狗咬人了。”
屋里的徐叔徐婶听到喊叫，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把大黄狗按住，小军挣脱出来，裤腿撕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渗出来了，小军吓得脸色煞白。
徐叔批评小军：“人家狗拴得好好的，没事逗什么狗，看被狗咬了吧？”徐婶说：“他家人不在，快回去找你家人上医院。”小军哭着，拖着疼痛的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中午长江放学回来，刚一进门，徐婶告诉说：“长江，你可惹祸了，大黄狗把前院小军咬坏了。”徐叔火上加油：“你爷爷不让养，你非养，这回惹祸了吧？”长江不服地说：“狗拴着，怎么能咬着他？”徐叔接着说：“绳子断了，看你爷爷回来非把狗弄死不可。”长江不服地说：“那也是他逗狗了，活该，不是我咬的。”话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正说着，小军在他妈妈的带领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小军妈满脸怒气地说：“长江看你家狗把我家小军腿咬坏了，这要得破伤风怎么办”长江反驳道：“谁让他逗狗了？”小军妈非常不满生气地说：“你家狗把人咬坏了，你还不说好听的。”长江不示弱地说：“谁让他逗狗了，活该！”
这时徐叔和徐婶过来解围说：“你先别跟孩子吵，你先给孩子看病，等他爷爷晚上回来再说。”小军妈领着孩子气冲冲地走了。
太阳即将沉下去了，夜幕就要来临。父亲带着一身疲惫走进家门，脱掉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看见长江老老实实地趴在炕沿边写作业，高兴地说：“今天我孙子表现挺好。”我接着说：“又给你惹大祸了，狗把前院老王家小军腿咬坏了，人家找来了，让给治病呢，徐大婶好说歹说打发走了。”父亲问：“狗不是拴着了吗”“小军逗狗，狗把绳子挣断了。”“咬什么样？重不重？”“腿咬坏了。”
父亲坐到炕沿边说：“不管怨不怨咱，狗把孩子咬坏了，咱得去看看，你去买点儿水果，我吃完饭咱去看看，把看病的钱送过去。”
父亲边吃饭边说：“这狗不能养。长江你是把狗送人，还是怎么地，如果不送人，我就把它勒死。”
长江一听，要把狗勒死，放下作业本和笔，蹲在地上，靠在水缸旁抱着狗哭。一边哭一边抚摸狗的头，大黄狗立刻伏在他腿旁，把头搁在长江胳膊上，伺察主人的脸色渴望他的原谅和爱抚。
父亲接着又说：“这狗说什么也不能养，这是刚搭头，以后再咬人怎么办？不咬人也吓人，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不能让人家对咱有意见。”说着放下碗，就去拽狗。
长江捂着狗不让拽，父亲生气地说：“对狗比对你爷还亲。”说着随手打了长江一巴掌。
长江生气地说：“我知道你是拿狗撒气，你嫌我多余，好，我走，我不姓魏，我不是你孙子，你也不是我爷爷，我叫你老魏头。”
父亲说：“这回你有章程了，一管你就往你妈那跑，在家一套，到你妈那又说一套，好像爷爷虐待你了。”长江继续顶嘴说：“你一天总看我黑眼风。”父亲气得哆嗦地说：“看看你做的那些事，要是有你爹活着你敢这样？就是把你惯的，没教育好你，你还说我虐待你了，你是啃树皮了，喝西北风了，还是披麻袋了，这么点儿小孩没良心，昧着良心说话，让爷爷多伤心！”
父亲气得拉绳子要把狗拽到外面，长江把狗压在身底下不让拽。父亲抽出皮腰带要打长江，长江一躲，皮带抽在水缸上，皮带断了。长江一看爷爷生这么大的气，这次真的生气了，把狗松开了。
父亲把绳子套在狗的脖子上，吊在院外板障木头桩上，往上一拽，狗发出悲惨的长嚎，停止了呼吸，长江一看狗真的被勒死了，气得拔腿就跑。
父亲浑身颤抖地坐在门坎上，平日他连小鸡都不敢杀，今天被逼得无奈，不知哪来的勇气把狗勒死。他皱着眉头，两边眉毛弯成八字，好像小孩快要哭了那模样。然而，他的眼睛里并没有哭的神情。他脸上满是皱纹，那么细，那么密，好像一缕缕麻丝把脸抽紫了，这张脸铭刻着多么深的愁苦啊。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