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无意间说:“你有没有发现,杭州的小馆子做的臭豆腐都不错。”被他这么一说,诶,杭州还真是一个极能吃臭豆腐的地方。普通的炸臭豆腐,垫一张油纸,配两碟酱料,小摊有,夜宵店有,连连锁店都有。从前说起来还算新鲜的杭椒炒臭豆腐,现在如家常豆腐一样常见于菜单;到了南片,多了清蒸臭豆腐。臭豆腐蒸毛豆、臭豆腐蒸蚕豆、臭豆腐蒸苋菜梗……有的老,则有豆腐的筋骨香。 生猛如臭豆腐刺身,高歌如臭豆腐明虾煲,出场那年,令食坛震了三震;这几年的食客嘛,早就喜怒不形于色。“臭豆腐刺身啊?吃过了,不过如此。”其实在杭州罢!臭豆腐就不是一道菜,而是一味调料,能搭万物。————————————————————
在杭州,臭豆腐就是一味调料 但在杭州情况有点不同。臭豆腐有时令,温度一高,食欲不振,吃臭去了。归根结底是豆腐霉变中分解出了氨基酸。让豆腐吃起来鲜美,容易下饭。一直以来,我都把臭豆腐看作下饭利器,但我实在没想到,臭豆腐和碳水是那么配!吃到的瞬间,眼睛肯定放圆了。 外壳酥脆,颅内能听到“咔嚓”的声响,里头的臭豆腐馅儿像是破防了什么了不起的屏障,直冲出来了。 细细品,它里头的馅儿还是润湿的。我当下让店家来一份辣酱,蘸着吃,滋味更甚。 玉米粿是建德的地方特色小吃,建德方言叫“苞芦粿”,炸得金黄,状如水饺。这道臭豆腐粿,初闻只有玉米面的清香味,咬开一口,蹦脆,臭味先是若有若有,后肆虐地钻出来。臭豆腐很饱满,加上葱、辣酱,本来,建德的辣就很新鲜水灵,更让这粿子生动得上下跳跃。
本来,臭豆腐是“下里巴人”,但到了杭州,被包容性极强的烧菜师傅们的巧手一转化,就能“登堂入室”。 河坊街拐个弯,有一条光复路的小路,也有几家私房菜。上回去吃到了一道臭豆腐烩东海大虾。
开背的东海大虾,灯光照下,亮晶晶,嫩莹莹,卧在几方臭豆腐上。 这道菜的主角不是这看着矜贵的大虾,而是它身后的丑媳妇臭豆腐。 咬一口,有一包汁水。果然是吸饱了虾之灵的,鲜美非常。上一个假高温天,晃悠到大马弄,吃了一道臭豆腐牛蛙。
它是真的臭! 吃完出门,走出了两炮仗远,鼻尖还挂着臭味。 “臭味飘那么远啊。” 一同吃饭的朋友和我说:“你闻闻自己。”
抬起胳膊凑上鼻尖,一闻,啊,原来是我们俩,是行走的臭豆腐散发机,臭得惨绝人寰。 他家的臭豆腐是油里微微煸过的,软踏踏的,贴锅底的几块,有焦香味。 咸、辣、甜,继而有鲜鲜的滋味冒出来了。下饭。 牛蛙鲜本身很难上色,吃个嫩弹的口感,即便它切得小小的,埋在臭豆腐里,吃起来也还是割裂。但为了那臭得惨绝人寰的豆腐我是愿意再去的。 早春天,在北山街的集艺楼,吃到了一道臭豆腐。 炸得蓬松的臭豆腐,顶着海胆辣酱和虾茸,入锅文火油炸,趁热腾撒上马苏里拉芝士点缀,倒是在古朴中透着点精细。 ————————————————————
到了杭州,人的吃臭力逐年升级 上面这些还是单一门类的臭,对于吃臭更高阶的人来说,不够。和萧山人一起在临安吃饭,点了一道臭鳜鱼煲,不是安徽做法,是臭鳜鱼+臭苋菜,越煮越臭那种。一桌子菜呢,这个萧山女人直接把筷子伸向碧碧绿的臭苋菜梗,边抿边说:“不够霉!”在杭州,萧山人吃臭,功力是更高一点的。往江南岸的萧山走,到了夏天,绝大多数小馆子里头,臭能叠加。明档里摆着:臭嫩豆腐、臭老豆腐、臭苋菜。可以搭配着来,蒸双臭、蒸三臭…蒸双臭里面的精华,我认为还是吸饱了鲜汁的臭豆腐。 臭豆腐的口感蓬松而嫩滑,拌着白米饭吃,呲溜溜一道儿,滑进了喉咙。 某个深夜时刻,我去了一家炸串店,看到店里有一道臭豆腐肥肠煲,两眼冒光:“这是集了两个我喜欢的食材啊。”炸过的脆皮肥肠,在咕嘟咕嘟的汤汁滚过,介于韧和老之间,味同嚼蜡,姑且不表。倒是这一锅臭豆腐,吸饱了汤,兜满汤水的豆腐摇摇欲坠,皮酥脆金黄。店里还推荐在碗里加点醋,蘸一蘸吃,辣爽变成了酸爽,一个惊醒。
羊脑卧躺在臭豆腐上,浇上辣椒油,蒸二十分钟上桌,闻着又香又臭。臭豆腐的口感就像蒸鸡蛋,入口软滑,一抿就在嘴巴里化开,来自绍兴,透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羊脑糯糯的,处理得还算干净。 这道菜要用剥筷子的吃饭,一点点抿着吃,太大口就腻了。 而杭州市面上的绝大多数馆子,有点小追求的,臭豆腐主要来自两个地方。一是这西兴古镇上的手工臭豆腐老店,这几年也算声名远扬。谁家都欠点胃口,而臭豆腐么,是个下饭快手菜。淋上菜籽油、滴几滴酱油,放几朵辣椒,一蒸就能吃。很早以前,就听福缘居的老板说,他们家的臭豆腐就从富阳进的。这几年,市面上多了许多直接挂永昌臭豆腐的菜。在私房菜重地馒头山就吃到过一道剁椒蒸永臭豆腐。深究起来么,永昌臭豆腐源于江西。江西人黄峌喜迁徙到富阳永昌,开始做起了臭豆腐生意。不同于西兴派的蓬松柔软,绍兴派的有霉味,这种臭豆腐偏硬,臭味略弱,能被大多数人接受。关键是这剁椒好,鲜、香,有刺激呛鼻的辣味,本就是提胃口利器。略带嚼劲的臭豆腐与松软的金针菇中和,倒也是一道新鲜、好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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