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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公公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根直线，张荣听着医生劝她们节哀，木然的看着大姑姐在旁边大声的哭喊着爸爸，浑身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眼里酸涩的一滴眼泪也没有。 张蓉的公公去世时候98岁高龄，也是张荣和公公在一起生活的第21个年头。 张荣和老公王辰是单位同事，王辰比张荣大了7岁。 张荣第一天进车间实习的时候，王辰就看好了她，从最初的偶遇到后来的相恋。 张荣父母对他们的爱情极力反对，奈何张荣铁了心要嫁，父母最终妥协，但是提出一个条件：张荣婚后工资卡留在娘家三年，直到弟弟张阳大学毕业。 王辰兄弟姐妹7人，有4个姐姐、2哥哥，他的婚事一直是父母的心事，他和张荣结婚已经30岁了，妥妥的大龄青年。 公婆对于张荣这个小儿媳妇很喜欢，就像对自己的亲女儿一样。 66岁的婆婆是个大字不识的老太太，但人慈祥而善良，年轻时候因为家里孩子多，没上过班也就没有退休金，都靠着76岁公公的微薄退休金生活。 为了给王辰订婚、举行婚礼，老两口花光了多年的积蓄，虽然如此老两口依然很高兴。 婚后，王辰和张荣恩爱有加，虽然张荣的工资留在娘家，但是公婆都没说什么，甚至表示理解亲家的不容易。 婆婆在小区里找了份工作，张荣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婆婆说：我现在身子骨硬朗的很，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等你们生孩子后我就不干了，回家给你们带孩子。 但是几个大姑姐得知这件事后，每次回家都对她话里带刺的冷嘲热讽，婆婆听见后对几个闺女板起了脸，说：以后回家该吃饭吃饭，你弟弟和弟妹的事，不准你们掺和。 公公也说几个大姑姐：小荣不吃你们的喝你们，有你弟弟挣钱养家，以后让我再听见谁说这事，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大姑姐们在公婆的管束下再也不提这事，但是张荣知道他们心里不高兴，毕竟自己婚后前3年工资还依然给娘家，虽然王辰赚钱，但是自己也是沾了公婆的光。 很快张荣发现自己怀孕了，全家人都很高兴，婆婆化身花式大厨，变着花样给张荣做饭吃，虽然张荣预产期在6月份，婆婆却开始忙活着准备小棉袄和小棉裤。 张荣笑婆婆忙活的忒早了，婆婆说等孩子出生后就要忙起来了，提前准备好这些孩子的用品，到时候专心的照顾孩子就行。 张荣听了婆婆的话，看着婆婆戴着老花镜坐在窗前的阳光里仔仔细细缝着小棉被，鼻子竟然觉得酸酸的。 张荣回娘家告诉了父母自己怀孕了，母亲听了一愣，随即说：你这么早要孩子干什么？你弟弟上学还要用钱呢，当时可是说好你的工资要在家里放三年，我们才同意你俩的婚事的。 张荣一听这话，内心一片黯然。 王辰拍拍她的手，笑着对岳母说：妈，说好的事，我们不会变卦的。我们就想让您和爸爸知道这个消息，高兴高兴。 岳父在旁边说道：王辰啊，带孙子是爷爷奶奶的事，可没有让姥姥姥爷带外孙子的。 王辰愣了愣，说：爸，您放心，我和张荣自己能带孩子，我爸妈也能帮我们搭把手，不会让您和妈受累的。 女儿出生后，公婆高兴坏了，因为婆家的两个大伯哥家已经有了4个孙子， 公婆心里就盼望着家里再添个小孙女，如今梦想成真，公婆对张荣更好了。 公公给小孙女取名：王佳宝。 佳宝出生那年，婆婆67岁，公公77岁。 一家5口人虽然物质上不富裕但是却是和谐和幸福的，王辰和张蓉从没红过脸，因为一旦俩人说话声音高一点，公婆就会先批评王辰，要求他必须让着张荣。 婆婆77岁那年意外的摔了一跤，造成了髋关节骨折，张荣两口子把婆婆送到医院，准备手术时却因为婆婆的糖尿病并发症和心脏原因无法手术，公公做主把婆婆接回家保守治疗。 婆婆从那以后开始卧床，需要人24小时贴身照顾，端屎端尿、喂饭喂水、洗澡翻身。 婆婆觉得对不起张荣，她说：小荣啊，我拖累你了，等我好了给你烙饼吃。 因为张荣最喜欢吃婆婆烙的三层饼，张荣每次听了这话都有流泪的冲动，她都每次笑着说：好，妈，那您赶紧好起来，我可等着吃呢。 张荣知道婆婆这次躺下起来的可能性机会没有了。 原本健朗的婆婆，就这样快速衰老下去。张荣这时候才知道照顾一个卧床老人有多么辛苦。 公公不会做饭，张荣每天早上5点多就要起床做早饭，然后给公婆做好午饭；下班后急急忙忙回家做饭，饭后给婆婆擦洗身体，王辰洗碗、收拾家务，张荣辅导女儿学习。 因为婆婆的糖尿病，张荣和王辰学会了注射胰岛素。因为婆婆早晚都需要打针，张荣和王辰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一起出过门，因为必须留一个人在家给婆婆打针。 婆婆的病情变化的非常更快，一开始大小便知道叫人帮忙，后来大小便失禁，甚至在大便后用手摸得被褥、头发上、身上全都是。 张荣发现只要他们开始吃饭，婆婆不是要大便就是小便、每次给婆婆清扫完毕，张荣就会一口饭都吃不进去。 卧床三年后，婆婆突然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抢救后，婆婆再也没有苏醒过来，全靠鼻饲进食。 无奈之下，张荣和王辰在小区找了一家养老院，把婆婆送进去。每天早上王辰会先去看一眼母亲在上班，白天时候公公去看看老伴，晚上下班王辰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母亲。 因为糖尿病并发症，婆婆的脚开始溃烂发黑，张荣看着婆婆的样子，心痛地直掉眼泪，也暗自庆幸婆婆没有了知觉，否则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在养老院3个月后，婆婆离开了他们。 在听到养老院打来的电话后，张荣和王辰一路哭着就去了养老院，看着婆婆安详得仿佛睡去的容颜，痛哭不已。 旁边有个老人的女儿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禁红了眼圈，说这也就是闺女能哭成这样。 等听到护工说张荣是儿媳妇时，那人感慨说：这样真心实意哭婆婆的儿媳妇不多见了，看来这婆媳关系是真的好。 安葬了婆婆后，张荣就和公公一起生活。 公公一直身体很硬朗，也让张荣觉得很庆幸，公公是个随和的老人，在家从来不挑剔。 张荣做饭不好吃，公公也不多说话，张荣只要看到自己做的饭菜公公吃得少，就知道公公不喜欢吃，她就主动问清公公不喜欢的原因改进。 在公公爱吃包子，婆婆在的时候经常做给公公吃，张荣就跟着邻居阿姨学着调馅、发面、包包子。 一开始张荣包的很难吃，公公也不嫌弃都是鼓励她，直到张荣后来包子做的越来越好，公公就会在大姑姐回家时显摆张荣包的包子。 公公94岁那年，健康开始出现状况：经常忘记吃饭、晚上不睡觉、大小便开始失禁。 公公经常开始莫名发烧，每次都查不出原因，送到医院后打针就退烧，停针就继续发烧。 因为张荣和王辰都没有退休，公公住院后，都是王辰和张荣两口子日夜陪床。 很多人都觉得公婆有那么多儿女，住院时应该不缺人手，却没想到却也只有王辰两口子靠得上。 王辰大姐已经去世，二姐腰椎间盘突出做过手术；三姐前几年中风后右侧肢体偏瘫；四姐心脏做过手术；大哥在外地帮忙带孙子，二哥只是偶尔过来看看老父亲。 公公生病后就像孩子一样任性，不接受陪护照顾，去一个骂走一个，无奈之下王辰和张荣只好轮流请假，白天晚上两口子轮班，佳宝放假后在家做饭给爷爷送饭。 一年中几乎有半年在医院度过，一年时间张荣和王辰的头发就白了一半。 公公后来就开始大小便失禁，经常没下床就开始拉尿，张荣给公公做了接近20条内裤和外裤用来换洗。 王辰和父亲商量在床边放个马桶椅，父亲坚决不同意，他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去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结果就是没等他走到卫生间就开始拉尿。 每天回家张荣和王辰就要打扫卫生、洗公公换下来的内衣裤。 小便还是容易收拾，每次公公大便时经常从客厅一直延展到卫生间，一路上全是星星点点的大便。 夏天衣服单薄还容易处理，冬天时候，从里到外的衣裤一天要洗3、4次。 每次给公公收拾完大小便，张荣一天都吃不进一口饭，鼻腔里充斥着老人粪便腐朽气味。 公公后来整晚整晚的不睡觉，刚开始可以自己一个人看电视，后来发展到必须有人陪着看电视、聊天。 张蓉有时候好不容易哄公公，自己还没睡到一个小时，公公就开始大声喊叫，任凭他们两口子如何安抚都不行，只能陪着公公熬夜。 这时候王辰50岁，张荣43岁，两人已经满头白发、精神萎靡得像个60多岁的老人。 为了更好地照顾公公，王辰在单位附近租了房子，午饭时间抽空回家看看父亲，陪父亲吃饭。 原本两口子想请保姆照顾公公，但是公公坚决拒绝家里有外人在，依然是把保姆骂走了。 王辰只好和两个姐姐商量能不能白天回家陪陪老父亲，二姐说自己腰不好做不了家务，而且还要带外孙也没时间。 四姐说自己在要打工攒养老钱，并说当年父母给他们两个口子出力最多，这时候就应该他们两口子给老人养老。 张荣和四姐商量说：姐，你在外面挣多少年，我们就给你多少钱，你回来照顾父亲，也不耽误你挣钱。 四姐说：那行，不过这钱也不是你们出的，咱爸也是有工资的。 张荣没有解释，从婆婆生病开始，到后来公婆住院的费用他们从不向哥哥姐姐们开口，都是自己承担，就是因为感念当年公婆对自己的宽容和爱。 四姐照顾了公公半年，每个月张荣给四姐4000块钱，张荣把公公的工资卡交给了四姐，四姐看到老父亲工资卡上3800多块钱的收入，闭了嘴。 半年后的早上，张荣伺候公公吃完早饭出门上班，上班前公公主动地和她说了话：小荣，你上班去？ 张荣很高兴，因为公公已经好久精神不济，不太开口说话了，她赶紧说：是啊，爸爸，我上班去挣钱给你买好吃的。 公公笑着说：那你今天一定要早回来，我等着你回家。 结果，张荣刚到单位，就接到四姐电话，让她赶紧回家，说公公不太对劲。 张荣打车回家，看见公公不说话只是在喘粗气，她突然开始心慌，赶紧打了急救电话，四姐说，公公在张荣走后，要求去卫生间大便，而且破天荒地自己走到洗手间。 等公公送到医院后，张荣觉得公公眼神开始有点迷离，她赶紧给其他哥哥姐姐打了电话，王辰在外地也急忙往回赶。 张荣给王辰视频，让公公和他说话，公公看着视频里的小儿子，抬起手摸摸了手机屏幕里儿子的脸，把头转向张荣，说；王辰快回来了吧？ 张荣点了点头说：他在回家的路上，一会就到了。 随后，张荣看看到公公安详的闭上眼睛，脸色红润就像睡着似的。 张荣心里打了个突，莫名的一阵心慌，她按铃叫来了医生。医生看了眼公公让护士做了心电图仪，很快仪器吱吱的叫着拉了一根直线。 医生翻开公公的眼皮看了看，又做了一系列的确认，沉着声音对张荣说：家属节哀吧，老人家走了。 张荣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大脑瞬间空白，她只看见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地在动，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只见医生向她俯下身，觉得虎口一疼，眼神才茫然的望向医生，木然的看着旁边大声叫着爸爸哭的像唱歌的大姑姐。 医生见她回神，拍拍她的肩膀说：节哀顺变吧，你父亲这个年纪高寿了，又走得安详没有病痛，也是老人家修来的福气。 这时候，王辰打电话问公公的状况，张荣深吸一口气说：爸，睡着了，你不用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随后，她在医生的指导下，开始联系殡仪馆、给公公订了生前最喜欢的大红色的寿衣。 等到看见王辰进门的一瞬间，她才突然失声痛哭，王辰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冲到父亲床前噗通就跪了下去，只说了一句话：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没有爸爸和妈妈的孩子了。 张荣的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很多老人去世时候儿女不哭，不是因为女儿不伤心，而是因为儿女的伤心在心里“大悲无泪”。 有的儿女不哭是因为在父母生前，儿女尽到了为人子女孝顺的责任，把父母照顾的无微不至，“生前一杯水胜似身后万声哭”， 或者是因为父母生前遭受了病痛的折磨，而离开是父母远离疾病折磨的另一种方式，与父母而言是一种解脱对子女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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