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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一律被统称为“窖”——池边听风(十)

 简心素文 2023-07-03 发布于江苏

它们一律被统称为“窖”

——池边听风(十)

窖,本意收藏东西的地洞。

我家老屋里曾经也有一口地窖,一人多深,口小底宽,冬天储藏山芋,我们称之“芋头窖”。山芋收获时,挑选那些没有受伤的山芋放进去,盖上稻草碎叶和瘪稻谷保温,一直可以吃到来年春末。记得有次父亲用箩筐把我放进窖里,我在混着稻糠的山芋堆里挑选圆滚滚的山芋。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地窖里走水,慢慢地放弃了。

窖在我们这儿,范围慢慢扩大,出现了“粪窖”。一种是灰粪窖,在场地边缘,围一个土坑,平时从锅洞里掏出来的草木灰,从鸡鸭鹅笼里扫出来的粪便,扫场地、扫堂屋的灰土统统堆积在那里待到秋季种油菜时清理出来,挑进田里,一把一把覆盖在一兜兜的种子上。另一种水粪窖,大都在远离村庄的田埂边、池塘旁,挖一个深坑,猪牛粪积攒在那儿,发酵后,洒秧田,油菜做基肥,给庄稼带去肥沃的养分。

然而,五谷杂粮最终归宿虽然也是一个土坑,却有一个略显文雅的名称——茅肆,或许它们有遮风挡雨的茅顶和土围墙吧。

门前屋后,那些大大小小的池塘,不像野外的池塘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而它们一律被统称为“窖”,小的叫小窖,大一点叫大窖。村里小窖大约有六七口,大窖只有一口,虽然它现也已在岁月里淤积,失去原来的模样,带给我欢乐的记忆却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

牵着牛,出门左转向东走,路过两户邻居,便来到大窖的塘口,那儿平日里是村间雨水汇流到大窖的水口,一个大大的缺口。牛儿站在塘边,低头大口畅饮冰凉的池水。这儿饮牛的人多,两边粪便满地,腌臜不堪。

渐渐,大窖的水变了,变绿了,变黑了。塘里的鱼儿们浮在水面上,嘴巴一张一翕地呼吸着空气。孩子们高兴了,他们拿着竹竿赤脚下塘,踩着乌黑发臭的淤泥击打浮游的鱼儿。鱼儿们看到挥起的竿影,刷啦一声,潜入水底,竹竿在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大窖边曾经有一棵棠梨和一棵楮树,还有楝树、杨槐、柘树、柳树胡乱地生长在塘边。孩子们踩着伸向水中的树枝荡秋千,抓着虬根向水里插钓竿。孩子们捡起泥块砸隐藏在树丛中的马蜂窝,用湿泥巴封住柳树干的孔眼,防止洞蜂出来蛰人。孩子们听着喀吱喀吱的声音,在树叶间寻找慢吞吞的天牛,再变着法儿把它们玩死。

楮树的果实红通通地挂在枝头,虽然很甜,但孩子们不敢去尝,因为可恶的绿头苍蝇在枝叶间嗡嗡飞着,有些趴在果实上啜饮鲜甜的汁。

棠梨的果实黄了,孩子们爬上树,骑在树杈上,吃着粉粉的沙棠梨。村里还有一种涩棠梨,树叶灰灰的,果实灰灰的,咬一口,舌头瞬间涩麻了。

大窖淤积了,一条小路穿塘而过,来来往往劳作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几株高大的水杉从肥沃的泥土里拔地而起,把大窖化作一片树林。

岸边郁郁葱葱的树林似曾相识,却又如此陌生,东南风吹过,林木沙沙作响,似在向我诉说曾经的故事。

2023年6月24日。

作者:大漠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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