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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孙宇凡 编辑/子金 首发：23年7月3日 我们已经习惯把帕森斯看作保守的、只讲共识/规范、不谈权力问题的社会学家。 这是典型的教科书印象。但是，这真的对吗？ 这个印象，多半和我们接受米尔斯等冲突取向的社会学家的观点有关。米尔斯在《社会学想象力》里大大吐糟帕森斯，也写了《权力精英》之类的书，告诉帕森斯：社会并非只有共识的规范，而是有权力分割、有冲突！
我们只要举几个例子就可以开启反思了。 当代社会学家吉登斯，早在1968年的时候，就在英国的Sociology期刊上发表过一篇论文，就叫《帕森斯近年作品中的“权力 ”概念》（'Power’ in the Recent Writings of Talcott Parsons）。
帕森斯确实有一些论文直接是和权力相关，比如《论政治权力概念》（“On the Concept of Political Power”）、《美国社会的权力分配》（“The Distribution of Power in American Society”）。更不用提，帕森斯还分析过德国纳粹为什么会兴起，也避不开权力问题。 我在今年的《社会理论体系精读十讲》暑假班，也一样会带你读帕森斯如何写青年教育问题的文章：早在1950年代，他就写过青年越轨、反文化之类的问题！之前同学上过课都会说——帕森斯的文本，真的跟教材上讲得不一样呀！ 但是，帕森斯的权力确实是基于美国社会的自由民主/多元主义模式，所以会让读者觉得这“不够权力 ”、不够左派和批判。再者，受到结构功能论（帕森斯所在）和冲突学派的划分，我们总觉得帕森斯和冲突关系不大。 所以，我们可能更熟悉米尔斯等冲突学派对帕森斯的批判，但没有想过帕森斯如何回应的。因此，如果说帕森斯有自己的权力理论，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 1 – 从 霍布斯秩序出发：“两种理性” 帕森斯思考权力是和霍布斯秩序联系在一起：人们如何从自然状态下“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走向有规范的社会秩序？他在1937年的《社会行动的结构》一书，区分了经济理性与强制理性两种权力运作模式：前者是基于交换物品与目标均衡，但后者是基于命令—服从关系，是一个人要对另一人施加要求。只要后一种强制理性还在存在，霍布斯秩序就会存在，社会秩序也就没法真正建立和持续。
霍布斯在1650年年末在《利维坦》付梓前六个月所绘的卷首图 由此，让帕森斯开始对政治权力的两种反思：一是和经济交换有什么不同；二是如何把强制力放到规范结构中去。 不过，虽然在《社会行动的结构》发表之后，帕森斯还写过社会分层的论文，讨论过权力问题，并发表在《美国社会学学报》，确实还在十几年后还出过修订版。但是，他似乎执着于区分权威与政治权力——权威是在规范体系中的制度化控制关系，但政治权力则是一种非规范的、剩余范畴的、直接实施的强制作用。如此一来，他似乎没有真正把更有暴力的、强制性的政治权力纳入他的规范系统理论之中。 – 2 – 帕森斯论政治权力的五个方面 帕森斯在1956年和 Neil J. Smelser 合著的《经济与社会》一书中，阐明了他对政治组织的分析。
他在之后也在多篇论文中阐述自己的权力观，见下： （1）集体行动：政治组织是一种集体行动的方式，是为了实现集体的特定目的。为了协调众人行动、实现目的。一个组织将会围绕着命令和服从，建立具体的政治过程，比如决策、授权、约束和动员等过程。 （2）权威/（政治）权力二分：帕森斯倾向于认为权力是执行决策的能力与手段，是具体表现，而权威是潜在的权力秩序。 （3）职权角色系统：在政治组织中，职权关系定义了具体的职务，而担任职务的人是官员。这样的角色系统分配了不同程度的组织权威。 （4） 两种维度：垂直维度是指根据政治层级赋予角色占位者在特定领域的权力；横向维度是指权力按不同部门/区域划以分配。 （5）权力作为象征交换媒介：与经济交换中的货币类似，大多行动者都或多或少具有一些权力。货币交换的特点是精确度和可计算程度较高，但权力在这方面较低。 这五点意味着，帕森斯把政治权力放到一套规范结构系统中。只要你站有一定的社会位置与角色，你都多多少少被分配了一些权力。因此，他不认为人与人之间是有“零和游戏”。 – 3 – 回应米尔斯的权力批判 如何看待帕森斯的权力观，可以通过他对米尔斯的回应可见一斑。
米尔斯的《权力精英》一书，受到了马克思和韦伯的启发。他认为美国社会是由一套权力精英统治的。他借用了韦伯的三分法——阶级、地位与政治权力。 * 阶级：有钱人； * 地位：有声望的人； * 政治权力：有官帽的人 米尔斯认为，这三个方面存在经验上的关联性。比如，在1950年代的美国，形成了军事—工业—政治的复合体。 帕森斯对米尔斯的批评包括： （1）米尔斯有些“阴谋论”，甚至像道德批判。 （2）美国社会是多元协调的经济结构。比如，他认为有钱人不再是企业资本家，而是当时兴起的管理精英。这些人靠的是教育而非资本，但是在整个组织里，他们的权力要依靠其他人的平衡与合作。 （3）美国的政治权力是分散的地方主义。政治权力是基于多个、地方化、相互竞争的团体。这些团体可以和联邦政治行政部门抗衡或博弈。 （4）由此推论，美国政治和经济体系都是多元化的、相互制衡的系统，而不是米尔斯说的那种靠小集团的一部分人凌驾于其他人之前的画面。 文献来源： Scott, John. 2016. 'Parsons’s Critique of the Power Elite Thesis: Foundations for a Comprehensive Theory of Power’. Pp. 43–54 in The Anthem Companion to Talcott Parsons, edited by A. J. Treviño. Anthem Pre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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