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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对呀。你当时没有看出来？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啊。” 于是她带着天真的得意的神情笑了。 发现这一句，一如相从二十年的朋友—— 第一次看见，她美得惊心动魄，不可方物。 并且，那美不是让人惊艳的类型，而是朴素到让你忽略的那种。 每次，擦肩而过，隐隐觉得空缺一块什么。 终于，回眸多看了一眼。 一眼，看见那平淡里绚烂至极的美。 至此，方才明白，二十年来，对玛蒂尔德一直念念不忘的原因。 十年之前，美丽动人的玛蒂尔德，常怀苦痛，常觉不幸，时常悲泣。 饱受磨难，饱尝艰辛，忍受苦楚的十年之后，反而流露出如此天真纯粹的笑容。 十年之前，她和佛来思节夫人一样，年轻美丽。 十年之后，佛来思节夫人依旧年轻，依旧美丽动人。 而她，已经苍老到曾经的同学惊讶她认错人的地步。 “啊！……我可怜的玛蒂尔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可怜”一词，让人惊心动魄。 一如可怜的我，面对曾经如自己一样的朋友、同学的“美丽”，而痛得惊心动魄。 当然，更让我震惊的，不，不止震惊，让我久久沉默的——是她纯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隔着漫长的时间，劈空而来，让我忍不住地审问自己—— 当我遭遇如玛蒂尔德一样，被死死摁在深渊的命运—— 当命运如此这般冷酷无情，当现实蛮横蹂躏的时候—— 自己可以如玛蒂尔德一样，自信坦然地面对—— 曾经给予她无尽荣光，又给她带来无尽厄运的项链的主人么。
贰 她要上前去跟佛来思节夫人说话吗？ 当然，一定得去。而且现在她把债都还清，她可以完全告诉她了。为什么不呢？ 决定玛蒂尔德一生命运的，表面看是请柬舞会，是丢失的项链。 实际上却是我此前一直忽略的—— 佛来思节夫人。 发现，那挂把她推向幸福巅峰，转瞬之间又置她于深渊的，躲在青缎子盒子的钻石项链时—— 她双手发抖，“高兴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时，面对佛来思节夫人，她先是“迟疑而焦急”，得到同意的答复之后—— 她跳起来，搂住朋友的脖子，狂热地亲她，接着就带着这件宝物跑了。 换而言之，最初面对项链的主人佛来思节夫人时，她是卑微弱小、胆怯而不自信的。 送还那挂作为替代品的项链时，她同样是忐忑不安的。 并且，文中描写她再见佛来思节夫人时，是十年之后。 言外之意，十年之中，玛蒂尔德同佛来思节夫人没有任何的联系。在前者，那是唯一必然的选择。 十年不见，一直作为陪衬的丑小鸭形象存在的；一直是卑弱不够自信的；后来干脆逃避、躲藏起来的玛蒂尔德。 为何能够，在十年之后，以苍老的面容坦然于依旧美丽的佛来思节夫人面前。 原因，只有一个—— 十年之后的玛蒂尔德，拥有了某种—— 比十年之中一直未有改变的佛来思节夫人更为强大的东西。 十年之前，舞会上短暂的风光之后，无比惆怅地走进家中—— 在她，一件大事算是完了。 十年之后，所有的债务全都还清，漫长艰辛的磨难终告结束，她说—— 事情到底了结了，我倒很高兴了。 梦想实现之后，她反而惆怅。 面对苍老穷苦，她反倒高兴，反而可以坦然面对。 为何。
叁 如果，那挂戏弄并改变她人生的项链的丢失，只是一个偶然，只是偶然发生的一件小事。 那么，项链的主人，早早明察项链真假的佛来思节夫人，是什么。 如果，玛蒂尔德抓住那挂改写她人生的项链的时候，佛来思节夫人不忍告诉她是一挂假的项链的话。 那么，玛蒂尔德归还项链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揭示真相。 为何，偏偏要等上十年，方才告知真相。 原因，同样只有一个。 佛来思节夫人，是化身玛蒂尔德同学的，一直存在而她却从不知晓也无从掌控的—— 她的命运。 命运是什么—— 命运是天空中的浮云，你仰头便可看见，却变幻不停。 命运是你最熟悉的人，是你时时遇见却从来未曾觉知的现实存在。 其实，早在命运推她入于深渊，玩弄她于股掌之前，玛蒂尔德完全可以跳出命运的安排。 这样的可能，现实曾经有过三次暗示—— “你能借给我这件吗？我只借这一件。” “当然可以。” 面对地位远不如自己的同学，佛来思节夫人表现得如此直截大方，除去友情之外，似乎还存在其它可能的原因。 如果，能够稍稍考量一下，自己和有钱同学友谊的分量，她便会有理性的认知。 然而，当时的她沉浸于狂热欢喜，事后又完全地陷入惊慌，从来不曾有过冷静。 “你应当早一点还我，也许我早就要用它了。” 佛来思节夫人没有打开盒子。她的朋友正担心她打开盒子。 如果，借东西的时候，她无法确定项链的价格。 但是，当她确知那是价值三万六千法郎的项链之后，面对朋友如此的漫不经心，是否应该有所怀疑。 然而，那时的她，所有的关注力都聚焦在“担心”之上。佛来思节夫人不去打开盒子，没有发现不同，她庆幸尚且来不及，哪有心思仔细的思考。 老板查看了许多账簿，说： “太太，这挂项链不是我卖出的；我只卖出这个盒子。” 如果，前面命运还只是隐隐约约的暗示。 此处，可谓是命运大发慈悲明确的告知。 然而，她还是未有听见。 于是，三万六千法郎的债务，十年青春十年辛苦的结局，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终于，砸落下来。
肆 比较十年前多有不满并且常多哭泣，和十年后历尽苦难却笑得如此天真的玛蒂尔德，禁不住发问—— 人的快乐幸福，到底源自何处。 物质的金钱、权力，意志的坚定、执著，理性追求的东西，可以么。 本能的冲动、爱欲，情感的抚慰、耽溺，感性渴望的东西，可以么。 虚荣也好，梦想也罢，前半生里，玛蒂尔德非如此不可的非理性的追求，得到了什么。 勇敢也罢，傻瓜也好，漫长十年，看尽冷眼，受尽嘲骂冷静坚定的玛蒂尔德，又得到了什么。 命运，为之奈何。 人生，如何是好。 未完待续 明日请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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