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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丨安文哲:故乡的味道——读《里下河食单》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3-07-07 发布于山东

文人写美食,往往不仅是谈吃,还写个人记忆、写故乡、写各地的风景文化。

他们通过美食将记忆与文化相连,用平常的一饭一食,写遍世俗烟火的色彩、味道,与温度。

在《里下河食单》篇中,王干先生写故乡,并不是只写故乡。

他写的是沾着米粥中米粒的米饭饼;是过世岳母做的那乳白慈姑汤;是里下河滋味最浓的扁豆;是祖母泪光中难得喝到的咸肉河蚌煲;是母亲用肥肉熬油做的脂油菜饭;是吃怕了的秧草、久不见的蚬子汤……

没有一个字句特意提到故乡,但字里行间满满的是对故乡的怀念。

他写高邮鸭蛋,在花大量篇幅介绍了高邮鸭蛋的做法、滋味、回忆及汪曾祺先生的观点后,笔锋一转,写到了高邮的土——高邮鸭蛋之所以这么“质细而油多”,是因为“高邮地势高,土壤润而不黏,腌制的时候可以透气,可以呼吸的鸭蛋是有灵气的。”

于是,“高邮的土,香啊”就成了这篇文章最后的注脚。

你看,在游子心中,故乡的土,都是和旁处不同的。

他写寒风中卖藕的藕摊,先是问“那个在寒风中卖藕的人哪里去了?”

这一问,似乎也问出了我对故乡小贩的回忆:

常年在小区门口炸鸡柳的胖老头儿,摊子旁固定着一只黑色的收音机,从早到晚咿咿呀呀地唱着戏。

离开家乡后的每次返乡,我都会特意去他的摊买一份炸鸡柳回味童年。

但今年回老家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已经换了别的摊子,周围的人也全然不记得那个在这里卖了十多年炸鸡柳的胖老头。

我带着这样的共鸣和伤感,去读王干先生笔下的卖藕人:

他不是本地人,似乎不善言语,不吆喝,干脆用吹唢呐来召唤顾客。若是有人去买他的藕,他就会呀呀地笑开了口。

对总围着他买藕的孩子,他并不是面目模糊的陌生人。召唤客人的时候,他喜欢吹吹扬剧的调子,映衬着烂软香甜的藕片;一个人睡在大灶边的柴火堆旁的时候,他又“会吹淮剧的调子,淮剧调子本来有点哭腔的味道,唢呐吹出来更显苍凉。”

王干先生幼时听过这样的调子,见过他被火光照出神秘感的黑魆魆脸庞,即使过去那么多年,再回到冬日的小镇,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那个在寒风中卖藕的人哪里去了?

这一问,问的何止是卖藕人,还有回不去的少时年岁,回不去的旧时故乡。

你看,在游子心中,即使是毫不起眼的小摊贩,也承载着他们对故乡的回忆。

若说这整篇《里下河食单》中最动人的地方,我觉得还是“河蚌咸肉煲”。

那个按计划供应的困难年代,一碗咸鲜味美的河蚌咸肉煲,在“伯父”幼时还是常常吃到的滋味,对年纪更小一些的“父亲”来说,已经是吃过都不记得的滋味了,而到了“我”这里,却是小时候从未吃到的珍贵滋味。

我想,王干先生多年后回味起那个喝到河蚌咸肉煲的一餐,也会心绪复杂吧:流着泪让孙子多喝汤的祖母、遗忘了富足生活是何种滋味的父亲,以及那个全然没喝过河蚌咸肉煲的自己。

除上述几篇外,整个《里下河食单》还写了数种回忆中的美食,读书期间的回忆、母亲受条件所限而改制的饭食、好友独特的美食发明,苦难和贫困中彰显乐观态度的汤品……

透过这一段段文字、一道道美食,你或能体味到作者故乡的人文风情,或能够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动人情谊,那些最深情也最快活的记忆,化作一篇篇食单,既唤醒了读者的胃,也唤醒了读者对故乡的记忆和情感。

谁都有故乡,回得去的,回不去的,故乡的美食各不相同,情却总有共通之处,透过王干先生的故乡,回味自己的故乡,也是种独特的体验。

大概,这就是“恋家爱国,从一箪一食开始”吧。

(已载7月5日《德州晚报》)

■作者:安文哲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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