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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闲人 | 当年游走于乡村的那些匠人们

 新用户06868399 2023-07-08 发布于内蒙古

第 2237 期

文|山里闲人   编辑|王成海

01、钉盘碗

     
“钉盘号——钉盘号——”随着长长的吆喝声,便见一穿着长大棉袄担挑子的侉子飘进村来,放下挑子,歇在当街。村里的孩子们立刻跑过来,叽叽喳喳围下一圈。接着又是几声吆喝。我记得他们常常吆喝的是“钉牌号”。

     
这类工匠大多是南边人。他们凭着这一份手艺,走村串户挣得养家糊口钱。

     
旧时代,人们生活艰难,家里用得盆盆碗碗有了破损也舍不得扔掉,打破了赶紧的收留起来,等着钉盘碗的来了钉好再用,有时甚至反复钉几回还要用。

     
钉盘碗儿的在村街上一停下,女人便把家里的破盘乱碗甚至破损的酒壶酒盅拿出来钉。她们经过一番讲价,就把盘碗放下。钉盘碗便从挑子里拿出家具开工了。

     
钉盘碗挣钱是按圪疤算的。圪疤是本地人的叫法,就钉盘碗的时侯用细铁丝打成的类似钉书钉一样的东西。比方一只碗打了两半,他就在那破缝的两边各钻一个眼儿,然后把那铁丝圪疤钉上去,再抹上些灰泥,就算完成。那时钉一个圪疤大概就一二分钱吧。一只碗钉五个圪疤也就一角钱左右,再多了就不合算了。因为买一只新碗也不过二三角钱,甚至有几分钱一只的。

     
钉盘碗儿的营生也好做。他先用线绳把乱碗箍住,便用那个最值钱的钻子钻孔。那个小钻子很象现在一支油笔一样长短粗细,据说那钻头上有一粒金钢钻,大小如小米粒,就是这金钢钻值钱。常言道,“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儿。”说得就是钉盘碗儿。然后再拿出一把象二胡的弓子一样的家具,只不过弓弦不是马尾,而是一根细绳。把弓线往钻杆上缠一圈儿,把钻头在嘴里抿上点唾沫,一手拿一小酒盅顶住钻杆上端,钻头在碗上定好位,右手便拉那弓,于是嗞呼嗞呼——嗞——呼……一阵过去,钻好两个孔。再把那圪疤拿出按上去,用那指头大的小斧子轻轻钉两下就完成。其实他们没有多少技术,也算不上什么工艺,只要做谁也会做。只是北地人就知道死受苦,而南方人伶俐巧妙罢了。

     
有一年,村里来了一钉盘碗的,在街上给人钉碗。不知怎么就把钻头上的金钢钻儿掉了。哎哟,把师傅急得爬在地上寻,又是用磁铁吸,又是借来箩面箩子,把地上的土扫起来箩。可一番折腾终于也没寻见那金钢钻儿。碗没钉成,收拾家具飞奔出村,不知咋想办法去了。其实他们挣得那钱也很少,生活也不易。

     
他们不仅钉一般的盘碗,也有的人家有些挺上讲究的清末民国的瓷器。我家曾有两件一尺多高的花瓶,不知何时烂过,就是钉盘碗的给钉了几十道圪疤,直到六十年代末,彻底碎了。我记得那上面画了几个古代仕女,挺袭人的。

02、钉锅猴

     
人们常把钉锅的匠人叫钉锅猴,这明显就有看不起的意思。我想人们大概是觉得钉锅的人不够干净,衣裳脏,手脸也脏兮兮的。你想每天跟烂锅打交道,能干净了吗?可是人们还离不开这钉锅猴。有的人家锅乱了还盼着钉锅猴赶快来,要不吃不开饭了。

     
钉锅人也是担一副担子,或推一木头独轮车。进了村就吆喝:“钉锅号——”也不知是“钉锅噢”,反正人们都听得是号的音。小孩子们学着吆喝也是“钉锅号"。

     
那时候家家大多一口锅,即使有人家有两口锅,另一口肯定是烂的。

   
当时人们用的锅都是生铁锅,新锅买回来用不了几天就会裂缝,裂得不厉害,还能凑乎地用,裂得厉害了,马上就得钉。没有做饭锅也只好满村里借个旧锅凑合几天,锅匠来了赶快钉,这不同于打烂一只碗。那时家家的锅几乎都钉过,很少有用了一二年还没烂的。咱们附近兴和县段家村有制生铁锅的小工厂,叫翻砂厂。

     
不知为什么那时都是生铁锅,后来到七十年代才有了熟铁锅,也叫韧铁锅。这种锅不会裂纹也打不乱,可以永久地用下去。到如今各色金属锅多了,有的咱也叫不来名称,总之再也不会烂了。钉锅猴也就绝迹了。

     
锅匠也没什么绝技,和钉盘碗儿是一类。只不过他用的铁圪疤大些,有一寸来长。在锅上要钻绿豆大的两个眼儿,把圪疤钉上去,再抹上些灰泥(这东西到底是啥,我也弄不请。有人说是石灰用油和起来的)。

     
他们有时也补锅。有的锅烂得缺了一块铁,没法钉了。他会拿出一个熔铁的小炉,把几块碎生铁放进去,生火熔化,把那个小洞糊起来。这也只是那些小孔可补,缺上巴掌大一块,他也补不了。

     
现在想来钉锅匠的生活也过得艰辛。不过总还是可以弄几块现银子。活色。

         
03、钉缸的

   
过去唱二人台有个剧目叫《大钉缸》,男角出来唱:“一根扁担七尺来长,担上担子去钉缸……”小戏也是宣传自由恋爱的。说钉缸的小子要去王家村会会王员外的三姑娘的故事。

     
我记忆中村里没来过钉缸的,也没见村里谁家钉过缸。可是几乎家家的菜缸、水缸总有钉上圪疤的。那圪疤的大小和锅匠的差不多。

     
那年在四王柱中心校念五年级,校园里来个钉缸的。学校食堂的大瓮烂了两三条缝,抬出来要钉。钉缸的一估算得三四十道圪疤,算下来快二十块钱了。裴校长走过去了,问他,你说买个新的多少钱?钉缸的好歹也没说话。他知道买口新瓮也就十几块钱。裴校长说这么贵就别钉了,买新的哇。

     
我们在旁边看见了,后来上课了,也不知到底那瓮钉没钉?

     
钉缸的手艺和钉碗一样,只不过缸比碗大。这些都是过往的事了,现在哪有钉缸的?人家十来万的汽车开几年不新鲜了,报废,又买一新的好的贵的。新时代,新消费吗?过去说勤俭节约过光景,现在赶紧有钱快消费。人在世上也难,也不知道咋活对!

04、铜匠、银匠、糊瓶匠

     
这些匠们都在世上行走,挣钱糊口。铜匠、银匠,我小时候在集宁的小街上见过。他们都有个小作坊,至于怎么操作我也不明白。就记得我姥姥在铜匠铺买过一把铜勺子。

     
八十年代初,后旗来过不少卖铜器的。什么铜火锅、铜茶壶、铜瓢、铜锅子……这些来的人都说是丰镇的。

   
我们办公室刘老师是丰镇人,爱说笑话。有人说卖铜器的尽是些丰镇人。刘老师说,我们丰镇人拿铜都做了铜器了,不像后旗人,都把铜掺了头里了。人们听了大笑。因为平时人们说某人不聪明,就说脑袋里掺铜的了。

     
至于银匠,人家是做银器的。银子,那是贵重东西,咱只看见街上有银匠铺子,但从来没进去看一下。因此也说不来人家怎样做工,总之觉得神秘。铜匠、银匠是不会下乡村的,乡村里也少有他们的踪迹。

     
糊瓶匠倒是常下乡村的,也是担着担子。他们大概是做锡焊的。我记得村里老汉们焊过锡酒壶,铜烟锅头子等。

   
有一年集宁来了一个糊瓶匠,夜里住在一光棍人家。据说会说书,村里后生们都说,这人说书说得好。我那时还小,没见过。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这手艺人。

作者介绍:张书亮,网名山里闲人,男,内蒙古察右后旗人,大半生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和班主任工作,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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