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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底子每天呈送精彩文章一组 打开尘封的记忆，寻觅往昔的岁月
叙上海老底子事 忆上海老底子人 诉上海老底子情
 （上） 叶仁光  外公离开我们已经四十年了。 1983年，也是个梅雨季节，天气闷热潮湿，连日的黄梅雨下得人心烦气躁。那天，突然接到浙东乡下老家发来的急电，说外公病危，叫我们速回老家见上老人家最后一面。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子使全家陷入了悲痛和慌乱之中，全家人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父亲（其时，母亲已在乡下）迅速安排好一切，就带着我们赶赴十六铺码头。当沉重的大轮船将我们送到宁波时，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以后了，等我们再辗转长途汽车，赶到乡下老家时，老人家已经等不及我们，撒手西归了！望着故去的外公，全家人悲从中来，不禁恸身大哭。后来据母亲和阿姨说，外公去世之前强忍着病痛，唯一期待的就是我们上海的五个孩子，也就是他老人家最疼爱的外孙外孙女赶来乡下让他看上最后一眼，直至弥留之际，还在絮絮念叨……听了母亲和阿姨等人的叙述，我们更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姐弟五人哭成了一团。 是的，我们同外公他老人家深厚的祖孙之情，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
外公是个专门制作中式服装的裁缝，年轻时就带着我母亲，远离故土，外出谋生。外婆则在乡下老家操持家务，抚养其他几个孩子。凭着一手高超的成衣技术，外公很快就在上海站稳了脚跟。五、六十年代的上海，中式服装还是有很大的需求市场的。外公手艺好，人又和气大度，裁缝活根本忙不过来。每逢年节，还要被人请去做居家裁缝。记得有一次，几个从香港来的中年妇女，不知从哪里打探到外公的住址，找上门来，一定要外公给她们缝制旗袍，而且要货时间很紧。那一大笔生意，让外公整整忙了好几个礼拜，有时还要加夜班，累得人都瘦了一圈。但是，看到那几个香港女人捧着合身而又漂亮的旗袍，欢天喜地离去的背影，外公一边轻轻地捶着后腰，一边喝着老酽茶，脸上露出了满是成就感的微笑。
手艺人赚钱不容易，每个月，外公将钱积蓄到一定的数额，就会及时寄到乡下，以供养老家的生活。五十年代，我们陆续来到了这个世上。姐弟五人的到来，可忙坏了外公他老人家，也乐坏了他老人家！他甚至推掉了很多活计，腾出时间来帮双职工的父母带我们姐弟五人。生意好，赚钱多的时候，外公就每月拿出一些钱，贴补到我们一家八口的生活中去，使生活在那个贫困年代中的我们一家，依然能够吃饱穿暖。
外公是个极其聪明的手艺匠人，我们五个孩子的衣服基本上不用父母操心，全由他老人家一手包办。他知道，小小孩子穿中式衣服不好看，拖泥带水且老气横秋，老人家就动脑筋对中装进行改良。经由外公改制的衣服，穿在我们身上不仅合身得体，而且整洁美观。“六十岁学吹打”，上世纪七十年代，年近古稀的外公还学会了缝制西裤和学生装，不仅让我们能穿着体面地出门上学，而且也大大减轻了父母的生活负担。孩提时代，每当星期天或春节国庆节，外公总会带着我们一起上街游玩，或去外滩观灯，或去城隍庙买各种零食小吃。一溜小孩，穿着端正整洁，小手紧紧地被外公牵着，引得很多路人驻足观看，羡慕不已，在那时，也算得上一道美丽的风景哩。
就这样，外公的大手牵着我们的小手，走过了寒冬酷暑，走过了艰难困苦，走在我们健康成长的大路上！ 在我们的小小世界里，外公是英雄，是我们真正的保护伞！我的小学是在中华路第三小学上的。那时候，我长得瘦弱，常遭同学欺负。有一次，一个苏北籍的“大模子”拿着我的书包在教室里扔来扔去，老师不仅不教育，反而批评我没有保管好自己的东西。慑于师威，我只能忍气吞声。这件事被外公知道后，“蹭”的一下，老头的火就上来了，那还了得，“外孙皇帝”遭人欺负，老外公是一定要讨回公道的。于是，当天放学，外公牵着我的手，“腾腾腾”来到“大模子”家中。那时候，小朋友的家都住的很近，不像现在，要乘车，甚至还要坐地铁。那“大模子”和他父母正好在家，外公就把“大模子”在学校里的歹行一五一十告诉他的父母。“大模子”的父亲身高马大，虽然粗鲁，却是个正直好人，一听儿子欺负老实人，气便不打一处来，“妈了个X”，一声骂，拎过儿子就是一巴掌，并且要儿子马上向我认错道歉，并再三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那“大模子”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诚诚恳恳地向我赔礼道歉。临别时，他的母亲还拿出几颗糖果硬塞在我手里，弄得我和外公倒不好意思起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外公依然牵着我的小手，就像得胜回朝的将军！果然，自此以后，“大模子”就再也没有欺负过我，也不再欺负其他同学了。第二天，外公又到中三小找老师说明情况，直到老师合理解决问题才最后作罢。外公的处事方式，换一个角度来看，其实也是在对我们进行无声的教育，他让我们自小就懂得了不能欺负老实人，更不可以做坏事，做了就要付出代价的朴实的道理。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了，外公去世也四十年了，但是，外公教给我的道理却深深地刻在心的最里层，永远磨灭不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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